醉酒笑清风等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boss处人头攒动，围了一圈儿，小队的几人踩着boss尸体跳过来跳过去，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似乎在确认他们是不是遭遇了游戏BUG。
纪宇宙还在发呆观察远处，就听一个声音在耳边温声说：“愣着干什么，上啊。”
声音似曾相识。
回神一看，剑指天涯在聊天频道发了好几个“上”的指示，但自己的注意力都在boss处根本没发现。
“怎么了？”那个声音清朗中带几分温润，“卡住了？”
还有点……清冷？可以这么形容吧。
像是冰镇过的酒，有些冷冽，但是捂在手中温暖过的感觉。
……还怪好听的叻。
好听……
好听？
纪宇宙忽然反应过来。
这个声音不就是之前自己开着那个老板账号被击杀的时候，在自己耳边晃荡的声音嘛？
是——
剑指天涯的声音。
纪宇宙的心跳不知怎地漏了一拍。
自初遇之后到两人熟悉起来，剑指天涯都再没开过麦，以至于纪宇宙差点都忘记有这么回事儿了。
“啊，没，”他连忙打字，“来了！”
说完打开暗杀功能，隐身，一个轻功飞了过去。
自己竟然觉得一个男人声音好听……这剑指天涯难不成真给自己下了什么蛊？
纪宇宙不由得又想起今早那个离谱的梦境，忍不住一个哆嗦。
歹势。
魔障了。
PK过程省略N字。
醉酒一众本不就是两人的对手。
纪宇宙与剑指天涯双强联手，不多会儿，一群人就齐刷刷地躺在了BOSS尚未消失的尸体边，有几人还爆出了装备，纪宇宙毫不客气，一一点进自己背包，气得对方开麦在环境语音里大骂：“哪来的孙子！敢阴哥几个！”
剑指天涯装模作样地在几人周围弹弹刀刃，嘲讽说：“我是你爹。”
纪宇宙：……
“额，”纪宇宙问，“他们熟悉你声音不，被听出来了怎么办？”
“他们很少跟我组队，”剑指天涯干脆也不打字了，直接开麦对他说，“再说听出来就听出来，怕什么？听出来又能怎么样？有证据？有证据的话，他们打得我们？”说完道具一丢，一堆人躺在冷地板上加时，回不去主城复活也起不来还手。
听着地上骂骂咧咧的醉酒一众，剑指天涯也不理，而是问纪宇宙：“你听歌不？”
“听歌？”纪宇宙没反应过来。
“嗯。”
话音刚落，纪宇宙耳机里滑出了一首曲调轻快，清爽男声吟唱的英文歌（好友组队可以在游戏内分享歌曲，增加陪伴感）。
“放点曲子助兴。”剑指天涯说。
音乐一响，盖过乱七八糟的骂声，此情此景有了配乐也莫名多了几分戏谑和欢乐。
纪宇宙听着听着，莫名觉得心情大好，嘴角也不禁勾了起来——
武侠游戏不就该是这样么？
快意恩仇，鲜衣怒马。
感受江湖的刀光剑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会儿两人仿佛是刚刚处理完江湖纷争的豪侠，正在背靠背倚着树，一边欣赏着满地狼藉，一边举杯共盏，相视而笑。
似乎玩至尊山河至今，一直到今夜，他才get到玩这游戏的纯粹的乐趣。而在这之前，他不过是拿它当作赚取生活费的工具。
“好听，”纪宇宙说，“这歌叫什么？”
“One day before i die。”
剑指天涯充满磁性的嗓音穿插在音乐中，随着男主唱的歌声涓涓流淌在耳边。
“每次听这歌，总像是在提醒我自己，人如果只活一次，那我在死前应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才会让人生少些遗憾。”剑指天涯淡淡说着，像是忽然陷入了意识的深漩，说完后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有感而发。”
“想得蛮深奥的。”纪宇宙接话。还是个有关梦想理想的闲谈。
老实说这种问题在很久之前，他还上学的时候可能考虑过。而当了几年码农，历经社会毒打，熬掉不少头发后就很少思考这些了，没心力。
好不容易辞职可以躲躲闲，不还是要为生计而焦虑发愁？至于死前要做什么，活着是为什么，越来越觉得思考这种意义是一件对他而言很遥远的事。因为光努力生活本身就已经让人感到精疲力尽了。
电脑前的纪宇宙不由得露出苦笑。
现在的他，对未来都还很迷茫呢。
剑指天涯说：“最近工作压力有些大，今天这么一闹，倒是放松了不少。”
纪宇宙奇了。
“你也会觉得压力大？”
剑指天涯一声轻笑，仿佛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离谱：“我怎么就不能压力大？”
纪宇宙打了一排省略号。
“……你平时说话给人的感觉……呃，很理性，思维逻辑很强，我还以为你不会有这方面的情绪问题呢。尤其是……工作上。”
被群友集火阴阳怪气加diss都不生气，这换了普通人谁能受得了？
而且不只是情绪稳定，他平时文字说话甚至像个……
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太过干练且直切问题要害，而且十分直白，显得格外不近人情。纪宇宙想，这大概这就是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看到他说话就恼火的原因。
……简直就是bking本king。
如果不是这群聊风波一闹的话。
而现在听着他开麦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听得出声音中的情感起伏，先前那种让人扎心挠肺的烦躁感顿时烟消云散。
对活人的感知比冷冰冰的文字要真实得多。
“我也是人好不好。”剑指天涯故作洒脱地回说，“是人都会有情绪。”
“比如说？”实在很难想象这个人为什么事而烦恼的模样。
“我们最近的项目研发到了瓶颈，”剑指天涯说着，“就像钻进了牛角尖、死胡同，怎么找出口都找不出来。而突破这一关卡有时候只需要打通很小的一个节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局者迷，那个关卡就是怎么着都找不到。”
“我有个当画家的朋友曾跟我说，他们在创作的过程中，有时会莫名其妙被自己的思维困住，而灵光一现的火花稍纵即逝，却会短暂照亮未知的，通向前方的道路，”他似乎在跟纪宇宙倾诉，又好像只是短暂的潜回自己幽邃的思考之中，“真希望我也能抓到这灵光一现的花火。”
“项目？”随口好奇，“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剑指天涯顿了顿。
“做游戏的。”
哦！难怪！
纪宇宙忽然想起之前剑指天涯提到过的事：“跟你付费让我陪你玩游戏有关？”
“哈哈，聪明，”他笑了笑，“但更多的情况我还不能跟你详说。怎么说呢，不是有句老话叫作，事以密成，语以泄败。阶段性收尾工作结束之前，我并不想太多外人知道。”
说完，他又低低笑了声，颇有些无奈地说：“本来这是我自己的事，也不该跟你说。今天技术测试出了些bug，也实在是有点受挫感，憋坏了，让你听我唠叨，对不住。”
纪宇宙总觉得今天他跟剑指天涯好像比之前更亲近了些？
“没事的，”纪宇宙回，“人都有压力大的时候嘛。”
“希望你一切顺利。”
“谢谢。”
短短一首曲子播放完毕，醉酒一众似乎是骂不动干别的事去了。纪宇宙回味着那首歌，歌词虽然有关死亡，曲子却是欢快明朗积极，不由得问：“天涯大佬，你平时听这种歌很多？”
“差不多。”顿了顿，剑指天涯说，“天涯大佬是什么叫法？”
“哈哈，那我怎么叫？”纪宇宙问。
“叫我顾君生就可以。”
他一本正经地说。
“顾君生？”纪宇宙想到他的飞讯ID，“是网名还是真名？”
“真名。”他说。
“顾君生，是我的真名。”
剑指天涯认真说话的时候声音会低沉几分，因为带着耳机，仿佛是有人弯下腰，唇畔扫过脸侧，在耳边轻轻叮咛。
不知怎的，隐约和那梦里的话重合……
——“记住了……”
——“进了我的地盘，就是我的人了……”
纪宇宙一个激灵，又是一下心跳漏拍，赶紧把耳机摘下来，还不忘揉了揉耳朵，搓搓满身的鸡皮疙瘩，先前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有冒头的架势……
这人怕不是有毒吧？
歹势！
纪宇宙深呼吸平复了下情绪，忽然意识到这人竟然是……
实名上网？
干脆借机转移话题打哈哈：“你胆儿也挺大，就不怕遇到骗子？”
而几个月后，纪宇宙再回想起这个夜晚的对话，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骗子？骗子当然不会怕遇到骗子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而此刻，剑指天涯，啊不，顾君生的话还在隔着耳机往出蹦：“其实我从不觉得网络和现实之间有什么壁垒，背后的人也是。所以没必要搞得太过小心翼翼。在现实信息不透明的情况下，熟人只是知道了一个名字，又能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呢？骗子？也得能骗了我。”说到这儿的时候他低低笑了声。
“至少我不担心。”
一时间纪宇宙也不知道自己是柠檬酸还是感慨，有钱有技术操作的富家公子哥儿，人品杠杠滴，安全感正能量爆棚，天不怕地不怕，一口美男音男女通杀……
好家伙！难怪这家伙！会这么受欢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这么守着尸体拖了将近一个小时，小群里还能看到甜恬恬等人针对今天遭遇倒霉事的抱怨，PVE众人都在讨论问他们几人是不是招惹什么仇家了，讨论来讨论去，就只能联想起昨天群里的那场争吵。有个人甚至说，听到了疑似顾君生的声音，可一看两人的大号都还在别的地图，又没什么证据。
这头回主城回不去，死也死不透，下线也下不了，简直什么都不能干。
临近boss新一轮刷新点的时候，顾君生停止了道具投喂，放着醉酒一众复活倒计时结束，原地起身，又被boss踩倒在地。
而那群人可能还以为顾君生会继续喂他们躺尸道具，都没切回屏看，以至于都不知道boss刷新了。
于是就这么……
爬起来一次，倒下去一次。
爬起来一次，又倒下去一次……
经验和装备biubiubiu掉了好几轮。
纪宇宙负责舔包，全部收入囊中。
死了三四轮后，群里终于有人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复活了。在群里大喊：“我靠！什么情况！boss刷了！我装备耐久度都掉没了！”
接着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抱怨。
顾君生见好就收，对纪宇宙喊了一声撤，两人悄然退场。
回到主城，两人挑了一处屋顶坐下，剑指天涯在队聊贴了一堆掉落的名字。有材料，挂件，装备等等，装备的属性，但是放到交易行也是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来。”
忽然，顾君生同纪宇宙发起了交易。
纪宇宙：“？”
纪宇宙一看，交易栏上放着一枚装备绑定的腰坠挂件。
纪宇宙：“这是？”
“额外的辛苦费，点同意。”顾君生说。
纪宇宙没接，这种装绑的装备多的是有价无市，更别说这种挂件类的，更是稀有。他已经收受他太多东西了。
纪宇宙拒绝了交易。
“你自己拿着吧。”
“？”
“我就是一代练，这些东西，我用不到。”
顾君生说：“用不到可以卖，没关系。今天收获很大，回头我整理下邮寄给你。这个，纯蛋当彩头。”
“……”
“再客气就矫情了啊。”
“……好吧。”
这次纪宇宙没有推拒这份好意。
交易完成后，顾君生说了声“下了”，就从纪宇宙的眼前消失了。
纪宇宙看着灰掉的队友图标，查看腰坠的属性，却注意到那坠子的注释和图样——
那是一枚玲珑骰子腰坠。
空心雕琢的骰子中，一粒鲜艳欲滴的红豆正镶嵌其中。
玲珑骰子安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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