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中传来犬吠声时，有人开始一间一间挨个叫起床。
木白打开门，是昨天那个握手的矮汉子，白色的灯笼映得他的脸有些惨白，但一脸憨憨的笑容还是增添了几分亲和力，让他很像过年时贴在墙上的福娃。
木白简单打了招呼，示意屋内的人已经起来了，顺便问了问那人的姓名。
矮汉子姓肖，单名一个岭字，但因为身材的缘故，平日里大家只喊他“肖砣子”。
简单收拾过后，几人来到了宿舍门口。
待所有人集齐，村长将六把斧子和六把铲子瘫在地上，布置了任务——砍树。
村子环山，这个任务听上去并不困难。
闻此，六个男人都选择了斧头，而四个女人中，除了风驰选的斧头外，渺渺和其余两个女生则选择了铲子。
砍树为两般，一是为了种“经济林”，没生长潜力的、没有果实的那些“没用的树”砍了，留出位置种新树。二是为开路。
这听着似乎十分合理。
“提着白灯笼去，如果灯笼变成了红色就不要砍了，抓紧下山。”村长说完，抱着余下的铲子和斧头，步履蹒跚地走了。
这个提示明显是在说山上有问题了。
肖砣子领着众人往山上去。
黑夜下的树木看不见顶端，树叶在风中摩挲，虫鸣鸟叫声不绝于耳，由近及远，由远及近，一派生命力的模样。
木白提着纸糊的灯笼，小心地控制它的摇摆程度。
这个灯笼似乎也有些特殊。所有面都是全包住的，没有留存进出气的地方。其中却隐约可见蜡烛的模样，火光摇曳，忽明忽暗，似乎可以感受到风向，有冲破某一面的趋势。
行至半途，拐过弯来，面前有一棵参天大树。
这树定是有些特别之处的。
它虽然不在山的正中心，但却独霸一方，独它一棵，竟然比其余三棵合起来都要大一些，树枝向四周散开，树叶摩挲，树中有个巨大的黑洞，里面似乎有些东西。
月亮在它的正上方，月光好像集中投射了一般，将整棵大树照亮。奇怪到是，树洞中的东西却好像藏进了黑暗里，看不清明细。
肖砣子看见大树后，赶忙走向前，将灯笼放下，虔诚地跪了下去，念叨了几句后，扣了三个响头，再跪起身来，继续念叨着些什么。
木白向前一步站定，地上的灯笼和手中的灯笼不约而同的暗淡下来，只能勉强看见里面的模样。
树洞内，是一座供满佛像的神龛。
神龛的外围大约是暗红色的，用木头搭建而成，正中一座神佛不辨男女，面相近乎观音，但衣着却不似白色，应是色彩艳丽的，周围的佛像大多兽首人身，颜色也应该是各异的。
实际上，木白也并不能很好感受到神像的实际颜色。几座神像就好像是照片被ps成了黑白底，但还保留了一些微弱的色彩感一般，此时凌乱地摆放在台子上，好像随时有都倾倒的可能，让人看着心生怪异。
这种供奉不像是在拜神，倒像是在敬鬼。
待肖砣子念念叨叨完了以后，木白轻声问了一句：“我们也要拜吗？”
肖砣子猛地转过头来，眼神中带有一些惊愕和惶恐，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又转过身去，念叨了几分，转过身来，提起灯笼，离大树远了几分。
灯笼重又恢复了光亮，树洞中却还是一片漆黑，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
“你，可以拜。”肖砣子指着木白，面色不悦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积聚在木白身上，眼神中更是诧异。
木白也惊住了，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魏巍身上。
魏巍点点头，算是肯定。
木白走向前去，灯笼被要求放到了离树半米远的地上。
他摸索着，学着肖砣子的样子，跪在树下，诚恳地磕了三个响头。
直起身来，他也不知道要念叨些什么，转头看向肖砣子。
肖砣子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其他指示。
默默咽了口水，木白想了一下，决定像平日去寺庙拜佛一样。
“漂亮神仙在上，保佑我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快快赚大钱，然后找个漂亮女朋友，稳稳当当过完下半辈子，谢谢谢谢……”
木白念叨完，又偷偷抬眼，企图看清神龛的全貌。
仍旧是徒劳，他依旧只能通过微弱灯光下颜色的深浅大致判断出神像的形状和可能的颜色。
只是正中间那尊女像，好像是没有像刚刚那般瘆人了，居然有种好看的感觉。
这种想法在这种环境下着实有些可怕，木白赶忙停止了想象，站起身来，拿回了灯笼，重又和魏巍站到了一起。
肖砣子环顾了一眼众人，没再说什么，提着灯笼继续向前。
木白三人走在最前，其他人像是有意躲开他似的，与他们拉开了一定距离。
可以理解，毕竟刚刚那遭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渺渺：“白哥，你刚刚是看到什么了吗？为什么我只能看到那有个洞？”
木白：“一个神龛。”木白将自己所见尽量描述出来。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木白从没觉得自己的眼神儿比别人好使。他做过近视眼手术，还有轻微的干眼症。不过在夜里到是看得比较清晰。仿佛只要有一丝光源，就可以分辨出不同的物体。他之前觉得，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学过几十年美术，所以对色彩和轮廓比较敏感一些罢了，没成想竟然也能算是个突出特点了。
只是这特点是保命还是送命就不太好说了。
约摸又走了半个小时，肖砣子终于在一片湖泊旁停了下来。
湖泊亮晶晶的，在月光下发着光。
仔细看来才发现，湖泊的周围的树木竟是井然有序的，与先前高矮错落的树林并不一致，树上沉甸甸地吊着什么东西，将灯笼照上去看，竟然几个红红的苹果！
这里居然有一座果园？
果树在这片土地上显得格格不入，配合着湖泊，就像将地中海发型中那一抹独特的“秃顶”巧妙地融入了这片宁静的山林之中。
肖砣子转过身来，看着气喘吁吁的众人，语气平淡地布置了任务：“自行分组，以湖泊为中心，周围二百米内，每组至少砍下三棵没有用的树。”说完，先扛着斧头转身离开了。
此话一出，众人就争先恐后地拥到黄平周围。
谁都知道，这山里肯定有问题，此时抱紧一个大佬就十分重要了。
黄平也乐得被簇拥，随后开出了条件：二百积分入组费，等回到酒吧结账。
木白：“二百积分很多吗？”
渺渺：“你这趟出去可能就二百五。”
木白：“……那这个系统还真是平等地创死每一个人。”
黄平拨开企图讨价还价的人群，径直走到刚才抱团的两个女生面前。
“两位美女要是愿意出去后给我个联系方式，可以半价。”
小女孩看了一眼那个叫风驰的女人，眼神中有一些动容。
“小妹妹在梦境里叫什么呀？”黄平继续向前一步，距离让人感觉不适。
女孩退后半步，弱声说了句：“星纪。”
“诶呦呦，好可爱的名字，那星纪妹妹要不要哥哥的帮助呀？”男人声音油腻，脸上被汗水得半湿，更加泛出一丝油光。
“……你，你能带我出去吗？”
“当然，妹妹你别看我在梦里头丑，我在外面可帅了嘞，你跟着我绝对不亏！”
星纪再次转头，像是征求风驰的同意。
风驰无视了她的眼神，对黄平冷声道了句：“谢谢，我不用。”然后大步向魏巍这边走来。
“我能和你们组队吗？”
这话是对着魏巍说的。
魏巍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地拉过了木白的手臂：“那得问我们小白。”
风驰眼神中也带了一丝厌恶，似乎在比较魏巍和黄平谁更油腻一些。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沉声向问木白到：“可以吗？”
“当……当然可以。”木白此时正被魏巍死死抓住手臂。这根本不是撒娇，而是要把他的手臂卸下来，扭得那叫一个疼！
“你好，我叫渺渺，这位是白羽，我们团队的老大，这是我哥，叫魏巍。”渺渺此时像个英雄一样站了出来，打破了这尴尬至极的局面。
星纪最终还是选择了黄平，其他人也最终和黄平还价到了一百八积分。于是，十个人的队伍就这样简单地分成了两队出发了。
木白四人穿过果园绕着，开始寻找所谓的“无用的树”。
其实所谓“无用”，也不过是人定义的。能结果能赚钱的树就是好树，这明显十分荒谬。
是以黄平小组已经随意选下几棵大树的时候，木白这组却还是在纠结。
这些参天大树得经过多少年岁才能长到如此高大啊。如今就一句轻飘飘的“没有经济价值”就可以将它们砍掉吗？
木白实在是不太忍心。
大约因为刚刚魏巍将主动权交给了木白，是以现在的小分队是由木白主导的，他带着几人一圈一圈绕着，漫无目标的在山间寻觅。
这个过程实在痛苦。大家都体力在爬上山来的时候就已经消耗殆尽，也不知道砍树有没有时间限制，如此不着边际的搜索不免有些自掘坟墓的意思。
“你还要选多久？”风驰率先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一些责怪。
“抱歉啊，要不最后再找二十分钟行吗。”木白喘着气，内心也有些动摇。
“这里的树都一个样，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风驰没好气地再说一句。
“你要是不服小白，可以现在就走。”魏巍歪了歪头，挤出了一个瘆人的微笑。
风驰看了看他，深深皱了皱眉，随后做了两个深呼吸：“拖越久越不安全。我们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如果没在日出前砍完树回去，我们都得完蛋。”
是的，日出，这就是时间限制。
木白不再说话，而是继续向前走。
最后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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