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一路也是跌宕起伏，如今遇见这么个同样际遇悲惨，一无所有的人，也是无可避免地想要倾诉。
“我家中本只是南明洲一个中等修真世家，平日里也不参与纷争，只是有着家族里独门的修炼功法。”少年本想学着燕昭庭一般语气轻松地大致讲完这些事，可一提起情绪就不免低落了下去，“南明洲宫家一家独大，我们本与他们无仇无怨，但他们家主的长子需要我们家的独门心法……”
“虽然心法是家族秘辛不外传，但面对宫家的威胁，我们家族早就决定给出去了，无论如何，总好过被宫家强抢。只是没想到……”
少年说到这叹了口气，但脸上已没有多少悲伤，倒似是有些麻木了。
“他们上门强抢了？”燕昭庭顺着他的话题问。
“嗯，上门就开始杀，将我卫家从修真者到普通人，无论老小一概杀光。”少年看着手臂上逐渐恢复的伤口，“哪怕是养的灵兽都没有放过，事后将所有秘籍财物洗劫一空，再一把灵火烧了个干净。”
燕昭庭的神魂坐在戒中空间里拧眉，“他们竟是直接灭门了。”从前他路过南明洲也与宫家接触过，想不到这家族行事风格堪比邪魔。
“我们家族中没有在大宗门的弟子，而我是因为那天无极宗招新弟子，想要过去参与才躲过了劫难。”少年有些出神，“除我之外，只剩一些旁支，为了保全自身，都不敢承认与卫家的关系。”
燕昭庭听得也颇有不忿，“居然没有势力阻止，任其这般作为吗？无极宗呢？”
“无极宗与宫家联系颇为紧密，本就是一个阵营的，怎能指望？他们已经是整个南明最大的势力了，别的小门派和家族更不敢管。”少年苦笑了下，“看来前辈不是南明洲人，此地一向如此。”
“所以你入此秘境是为逃亡吧。”燕昭庭见此少年修为不过刚筑基，在这个秘境别说能有多少收获，孤身一人存活的可能性都不大。
“谁让我是嫡系，怎么都撇不清干系。”少年自嘲道，又反问，“那前辈是为何出现在这秘境中的？以前辈的修为，应当进不来才对。”
“不知，我元婴自爆前在门派里，醒来便在此处了。”燕昭庭心里也奇怪，“或许是这个法戒留有我的神识刻印，将神魂吸引了过来。”
倒也是奇事，少年不再探究，转道：“我姓卫，卫临赫，如今是个狼狈逃亡没有前路的人，前辈该如何称呼？”
燕昭庭轻笑了一声，“我如今是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名字或许暂且不能告知于你，你可以喊我凤凰。”
“凤凰？”卫临赫低声念了遍，“倒是好听的名号，有什么缘由吗？”
“唔……因为我身上有凤凰的血脉。”燕昭庭的神魂开始没有形象地瘫倒，反正也没人看得见，“这个事情从前我只告知过我师父，现在你是第二个。”
卫临赫有些吃惊，这位前辈身份确实不简单，他一时又有些说不出的羞臊，挠了挠脸，“这是我的荣幸。”
“那角蛇是你杀的？”燕昭庭情绪高涨，什么都好奇，“你剑练得不错，只筑基修为就能杀一星异兽了。”
“也是运气。”卫临赫没有受这番夸奖，“用光了身上的法宝才勉强赢的，还是多亏了你的金疮药。”
燕昭庭也知他是谦虚，觉得没意思，接着扩展神识，往外探寻。
这个秘境皆是金丹及以下的修士，哪怕异兽级别也不高，以他化神期的神魂在这里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有值得警惕的。
卫临赫见凤凰不再出声，默默将法戒戴在了手上，他的外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准备修炼一阵，秘境内的灵气还是难得的。
“你的仇家或许要找过来了。”燕昭庭忽然出声。
卫临赫一惊，握着剑警惕地站起身。
“还有段距离。”燕昭庭见他这般紧张居然笑出了声，“好可怜，追杀你的都是金丹期，好不容易跑到秘境他们都不放弃，你要躲过真不容易。”
卫临赫对他的嘲笑也很无奈，但也放松了些，“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凤凰前辈？”
“你傻呀，我不是和你说了，法戒的禁制给你开了，在这个秘境里元婴期的剑气还不够用吗？”燕昭庭兴致勃勃的，“你现在主动去找他们。”
这么不靠谱的提议，卫临赫却神出鬼差地答应了，他拎起剑就踏出了山洞，或许凤凰是骗他的，法戒中根本没什么剑气，只是想让他赴死。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往右边。”燕昭庭在法戒内给他指明方向，“宫家派出了五个人，还有两个是金丹期圆满，他们没给你留一点活路呢。”
“可他们没想到我有后手。”卫临赫也不紧张了，跟着玩笑，“凤凰，还好遇到你了。”
“好说。”燕昭庭嘻嘻笑着，“遇到你也是缘分，我也不忍心这么看着你被宫家杀了。”
宫家的几位金丹修士见到卫临赫时都很意外，毕竟他们之前对上过，要不是这小子逃进了秘境中，如今已经是尸体了，没想到还敢直接找来。
“这小子，是想找死去陪他家里人吧。”宫家的金丹大圆满修士疑惑地看着他。
“管他是为什么找死，既然出现了就赶紧杀了好交差。”另一名金丹修士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
卫临赫只是筑基初期，一名金丹修士对付他绰绰有余，其他四人都站在原地看着。不如说宫家为了斩草除根一下子派出五名金丹修士也是过分谨慎了，他们都未当一回事儿。
不过事情不如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卫临赫修为差那名金丹修士一个大段，可他的剑法居然已经颇具格局，打起来竟是分毫不落下风。
“这小子倒是有天赋的，若是让他成长起来，假以时日怕是有大作为。”领头的宫家修士宫文肖看着赞了句，“可惜是没有日后了。”
金丹修士一开始有些轻敌，竟是被被压制了几招，勉强躲过才没有受伤。可卫临赫的修为毕竟太低了，灵力跟不上，很快就有了败势，与他对打的修士这下开始认真起来，出剑一招比一招狠。宫文肖颇感无趣地移开目光，知道快要结束了。
在他移开目光的那一瞬间，卫临赫放出了一道剑气，那剑气清凌如风，那么雅致，破开修士的身体时也好像只是微风拂过。那微风的余韵扫到了四人中站在最前方的宫文肖胸前，破开了他的法衣，鲜血流了出来。
宫文肖睁大了眼睛，没有理会胸前的伤口，一瞬间要脱口而出：“燕……”
直面剑气的那名修士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很快就没了生息，宫家其余四名修士一时谁都没有说出话来，站在原地安静得可怕。
卫临赫也呆在了原地，喘着气反应不过来。难道真的是那位……不可能，剑仙怎么可能只剩神魂出现在法戒中。
“怎样，好用吧？”燕昭庭开心地说，“也就是其他四个站得太远了，不然一道剑气都够一举杀了他们了。”
“嗯……”卫临赫应和他，“所以这下他们都不敢过来了，凤凰，你的剑气太强了，不像元婴期能有的。”
“嗯哼。”燕昭庭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说法，“我一向比同阶的强。”
他又笑着说，“你也是如此。”
宫文肖看着地上的尸体，再看着丝毫不慌张的卫临赫，终于明白了这小子哪来的底气，他咬了咬牙，“撤。”
他在这里就是身份最高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想送死。很快，这四人就飞快地离开了原地，卫临赫也任由他们离开，没有再追。
“就这么把他们放走啊。”燕昭庭颇有遗憾。
“哪怕没有他们去报信，宫家一样会派更厉害的人来，就不浪费你的剑气了。”
“哦，这么可怜啊。”燕昭庭居然在幸灾乐祸，“还得省着用呢。”
卫临赫有些哭笑不得，凤凰修为这样高，怎么性情却有些孩子气。他道：“我如今只剩下这些凤凰给我的东西了，当然得吝啬些。”
燕昭庭才不理会他的卖惨，“我才是什么都没了，法戒也是你的，我连身体都没了。”
“那我们可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卫临赫往回走，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法戒，“……凤凰，你之后打算要怎么办，有想做的事吗？”
“有啊，既然还活着，自然要找从前的人算账的。”燕昭庭轻描淡写地说。
“我可以和你一起吗？”卫临赫突然问，目光盯向手中的法戒。
燕昭庭的神识扫过卫临赫的神情，饶有兴致地问：“哦？怎么，见识到我的剑气以后想当我的徒弟吗？”
卫临赫没有否认，“没有人见过你用剑后不被震动吧？”
燕昭庭未轻易答应，他的神识开始仔细探查卫临赫的根骨，对方感受到了他没有掩饰的探索，有些僵硬。
探查过后，燕昭庭满意了，“根骨不错，你灵根如何？”
卫临赫隐隐松了口气，知道他这是有意向的意思，“我是单灵根，冰属性。”
他这种属变异单灵根的，已经是顶级天赋，哪怕大宗门都是会有人争抢的，所以在他测出灵根以后，家族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但燕昭庭听说后却没第一时间回应，而是沉默了许久。这沉默令卫临赫有些不太自在，“凤凰？”
“行。”燕昭庭很快应了，“你天赋很高，方才与金丹修士过招也不落下风，我今后会教导你的。”
卫临赫内心很是惊喜，面上却只是漏出点笑意，“凤凰，我一定会为你重塑身体。”
“等你要等到什么时候。”燕昭庭没当回事，从前也有很多人想要拜入他门下，不乏天才之流，只是他没有教导他人的意向。
如今答应卫临赫，也不好说是恻隐之心还是无聊所致。
“还有，你该叫师父了吧。”
“师父。”卫临赫勾了下唇，心情显然很好，“不等日后凤凰有身体，我给你敬茶磕头再说吗？”
“欠着。”燕昭庭无所谓道，谁知道以后会如何，能不能真喝上这茶还不好说呢。
他感知到了卫临赫遮掩不住的欣喜，遭遇这一遭变故，他还这般纯粹，也并未颓丧，倒是难得。
这般欢欣，让他回忆起了过去，他拜师那天的紧张与雀跃。
说来，卫临赫与他师父倒是有着同样的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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