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庭正在客栈房间的镜子前观察自己。
他的眼睛从前漆黑如点墨，如今却灿若鎏金。眉心也多了一道火红的焰纹。
还有，神魂的衣物毕竟不是实体，他从前也并不爱穿红衣，神魂却是身着红衣，他自己都没察觉。
他元婴自爆前是吃了梧桐苏血，血脉被催化，但并没有成功觉醒就已经自爆了。
如今又是怎么回事，这神魂的状态分明已是彻底觉醒了。难道神魂还能在没有身体的状态下觉醒血脉吗？
燕昭庭心中疑惑。自醒来后发生的离奇之事太多，先是神魂为何会到秘境中，再是为何神识中会出现那两本书，那两本书是关于天命的预示还是其他什么，如今又莫名血脉觉醒了。
只是如今他根本没有去探究真相的条件，要调查起码要回到流云峰，接触过去的人，而他还不能。
唯独有一个，另一本书的主角就在他身边，是不是天命，迟早会有定论。
燕昭庭看向一旁没有移开过视线的卫临赫，卫临赫与他对视一瞬，便不太自在地移开眼。但很快又不舍似的看回来。
燕昭庭被逗笑了，“这么好看啊，你的眼睛快长我脸上了。”
卫临赫不自在地顾左右而言他，“……你看起来好小。”
他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有这种感觉了，燕昭庭艳丽的脸上还保留着稚气，特别是笑起来时，感觉是还没长大的小孩，与他出剑的凌厉截然不同。
“筑基太早了。”燕昭庭撇了下嘴，“为了不那么早筑基还废过好几回修为，可惜还是在一次历练对战后直接突破了。”
一般修士也不会苦恼筑基过早的问题，苦恼的也只会是迟迟无法筑基，还需筑基丹辅助。
而天赋到了顶级的修士，偏又早早开始修行，多半都会选择在年十八或及冠之后再筑基。
这时身形外貌基本都已长成了，当然灵脉拓宽和多实战修道心为了日后的突破少添瓶颈是更重要的原因。
燕昭庭纯粹是想外貌成熟些再筑基，可惜没有如愿。他的天灵根本就修炼过快，踏入修行行列也早，于是一直以来都只能顶着这么一副带些稚气的脸。
卫临赫心说，竟然真是他，果然是他。
燕昭庭的剑气实在很好认，卫临赫从前又分外关注对方，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了凤凰的身份，只是一直不敢让自己确定。
分明燕昭庭在闭关，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怎么可能……真的愿意收自己为徒。
这是他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
“凤凰真的很漂亮。”卫临赫移开了视线，解释自己一直紧盯着的原因，意识不到到耳朵已经红了。
燕昭庭注意到了，没有拆穿，只转向别的话题，“那人的储物法器呢？”
卫临赫于是将从程绍身上搜来的储物戒拿出来，燕昭庭挥手放了道灵气过去，强行将禁制解开了。
“啧，也没多少东西。”燕昭庭神识将里面的东西大致扫了一遍，“收起来吧。”
卫临赫看了一看，吃了一惊，化神期修士的多年积累还是很丰厚的，光灵石就不少，更别提各种符咒法器了，转移符传音符和一些攻击符咒，最高阶的有两件地阶的防护法器。另有一块特殊的，宫家的身份令牌。
是燕昭庭过去拥有太多才看不上。
剑修一般都很穷，燕昭庭看来是个特例。
毕竟他从前……卫临赫如今对上了凤凰的身份，终于能确定那些背叛凤凰的仇人了。
傅允成，修真界顶尖世家傅家的少主，与燕昭庭有婚约。外界都传言他爱燕昭庭爱到疯魔，为燕昭庭一句话就能深入魔界寻找一种奇异的花草。
他所拥有的都能给到燕昭庭，没有的也会想尽办法找来。而傅家所能拥有的不是一般修真者可比的。
何况，燕昭庭是那位的徒弟。
燕昭庭又在镜子前转着圈仔细研究自己如今变得有些不同的样貌，好似在重新习惯。
傅允成将程绍的储物戒收起，又看向凤凰因为疑惑的表情而显得天真的脸。
他想，青霄真人已是渡劫期，要报凤凰的仇，起码要成为修真界第一人。
他看了一眼掌心，将方才悄悄从程绍尸体上吸取的内丹纳入了丹田中。
哪怕不择手段，他也要尽快爬到那个高度。
燕昭庭转头问他，“卫临赫，你觉得我如今和从前比有更好看吗？”
卫临赫没忍住笑了笑，心说果然小鸟都很爱美。他真诚道：“你已经是最好看的了，哪还能更好看呢？”
燕昭庭不屑道，“真会拍马屁。”
不过马屁他也受用。燕昭庭转头继续打量自己，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衣，想了想抬手给自己重新幻化了一身青衣。
左右看了看，觉得不合适，又重换了身黑衣，最后觉得如今还是红衣合适。
他在镜子前打量磨蹭了多久，卫临赫就看了他多久，既不修炼也不休息，情愿陪着他一起消磨时间。
最后上路时，卫临赫的肩上多了一只有着火红羽毛的巴掌大小鸟，头顶和尾部都有几缕金色的翎羽。
卫临赫感觉肩膀麻酥酥的，总忍不住转头去看那毛茸茸圆滚滚的小凤凰。
他怜惜地叹了声，凤凰真的好小啊。
小到他都不敢御剑，怕小鸟要被刮跑了，于是他试探地问，“师父，要不藏到我的衣内吧，这样御剑时吹不到风。”
燕昭庭抬爪扯了一把卫临赫的头发以示不满，“你还怕我被吹跑啊，快走。”
看起来再小毕竟也是化神期的神魂，小凤凰在肩上还是待得很稳当的，就是会令卫临赫时不时分心。
到中洲的路程已不远了，卫临赫很快抵达了中洲临运城，入城前守卫提醒了一句，“临运城中不许打斗，违者有惩，再犯多次日后不允进城，道友谨记。”
临运城城主是一位化神期大圆满的大能，维护此城秩序，也是这里不允许打斗的规矩，使得此地常有商业互通，十分繁华。
这也是燕昭庭选择往这走的原因。
卫临赫点头应了就走，守卫看着他肩上的火红小鸟，多嘴问了句，“道友的灵宠是何种灵兽？倒是机灵可爱。”
卫临赫偏头看向那只昂首挺胸的小鸟，笑了声说：“是凤凰。”
他说的是实话，但自然没人会信，凤凰这种神兽在修真界也消失已久，所以守卫以为他在开玩笑，便也笑着说了句，“憨态可掬，假以时日或有凤凰风采。”
燕昭庭看着守卫，不满地啾了声。
这声音稚嫩，是很明显的稚鸟，卫临赫听得手痒，想要摸摸这只小团子。
到了城内，卫临赫就将在秘境中得到的灵草内丹和各种材料全都当了，许多用不上的零零碎碎的法器都一并卖出去。
加上程绍的储物戒中的灵石，已有了十万块上品灵石。
他一下子出这么多东西，典当行的老板便猜测道：“客人来临运城是为了参与过几日的拍卖吧。”
燕昭庭颇感兴趣地看过去，卫临赫意识到了，于是问道：“什么拍卖？我得空去瞧瞧。”
“客人不知吗？城中的苏家拍卖行近期有一场拍卖，说是有一株极品的蓝心禅莲压轴，还有拍剑仙相关的物品呢！”
“剑仙？”卫临赫一愣。
“对啊，你们剑修都知道吧，剑仙燕昭庭。”老板了然笑了笑，“就是为着这个，最近好些穷剑修来我这当东西呢。”
小凤凰啾了声，好像颇有兴致。卫临赫心情复杂地道了谢后离开，对燕昭庭说，“我们如今的钱，也不知够不够买下。”
燕昭庭心下郁闷，自己的什么东西未经自己允许就被拍卖了，不会那群小人把自己的朱晨给拍卖了吧。
要真是朱晨，十万上品灵石砸进去都不够看一眼的，更别提买下来。
“算了，这点灵石应当买不下来。”
卫临赫感受到了他的不快，心也跟着沉下来，心想日后一定要为他抢回来。
不管灵石够不够，总之是一定要去现场看看的。
卫临赫很快打探好消息，并花了一千下品灵石买下了入场凭证。
城中如今来了许多剑修，卫临赫交流过几句，都不知拍卖的究竟是剑仙的什么。
燕昭庭这几日心情不太好，也不再变成小凤凰，而是又回到了法戒中。
剑修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剑，燕昭庭的朱晨是青霄真人用修真界最好的材料，找门中的九阶铸剑师为他铸的极品剑，出炉时甚至有天地异象。
这不仅是材料与铸剑师好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朱晨合了他的道，应了他的运，成了身负剑骨的他的本命剑。
朱晨有灵，已陪伴他许久。而如今，他只剩神魂，没有剑骨没有灵根，不知再如何修炼，也没了剑修不可或缺的剑。
这几日燕昭庭话语都变少了，卫临赫不可能没有察觉，他抚摸着手中的法戒，叹了口气，垂下眼敛住了眼中的戾气。
一定，要早日杀了他们。
拍卖开始那天燕昭庭还是变作凤凰站在了卫临赫肩头，卫临赫伸手轻轻地戳了一下他胸前的绒羽，燕昭庭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卫临赫这才心满意足收回终于摸到小凤凰羽毛的手。
由于卫临赫买的是最普通的入场凭证，所以自然也安排在了很普通的一楼台下位置。
为了多些灵石，卫临赫还将程绍储物戒中的众多宝器，包括那两个地阶防护法器都托给了拍卖场拍卖。
燕昭庭还阻止了一下，“这对你有用的吧？防护级别可不低。”
卫临赫笑了笑，“没有灵石有用。”
燕昭庭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倒也没有阻止了。
苏家这回放出消息，导致在场有许多剑修，卫临赫环顾一圈，评估周围修士的实力。
燕昭庭心情好得很快，如今又在给卫临赫传音说话了。
台上拍卖的东西如何，价格是不是拍高了，台上那位拍卖师口才不错，语气很是生动。
卫临赫于是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不时地附和他。
地阶法器并不常见，何况还是防护法器，两个都挺抢手，加上其他宝器，最终扣去拍卖行收取的费用，卫临赫能到手四十万左右上品灵石。
这已经是极大的数目了，但卫临赫听着后面拍卖物品的加价，几十万上品已是很常见的价格，越往后只会越贵。
燕昭庭心知无用，倒也没有期待能拍下来，只是来看看究竟是不是朱晨。
哪怕是朱晨，他如今神魂未灭，外人也用不了。
正想着，台上的拍卖师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相信各位都已经听说了我们本场拍卖会有什么，许多剑修道友都是为此而来的。”
燕昭庭和卫临赫闻言都精神一凛，周遭的修士讨论声也大起来，很是躁动。
拍卖师感知到了众人的情绪，笑容很是灿烂，“别急别急，各位，这就上来了。”
一个箱子被搬上台前，众人的目光都紧盯着这箱子而动。拍卖师手置于箱子上，语气向往地介绍起来。
“各位道友皆知，凌剑门的剑仙燕昭庭，当今修真界唯一的天灵根，身负剑骨，不足百岁已至化神后期。”拍卖师惊叹，“他是如今最可能飞升的修士了吧，而等他飞升过后，他用过的剑沾染了仙缘——相信各位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台下一瞬间喧哗起来，燕昭庭反而不急了，对朱晨他不可能没感应，这不是朱晨。
拍卖师也没有卖关子，当即打开了盒子。
“这是燕昭庭从元婴一直用到化神中期的佩剑重青。”
“起拍价——三百万上品灵石。”
“四百万！”
“我出五百万！”
燕昭庭无语，这价格他们真是想都别想了，好在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剑。他一般不会轻易祭出朱晨，所以身上都是另有佩剑，重青是在某次救连斐君的历练中丢的——对方好像格外能遭遇意外，那次是一个入侵的高阶魔族。
“不重要，别管了。”燕昭庭随口和卫临赫说了句。
卫临赫捏紧了拳头，低低答了声，“好。”
既然已知不是朱晨，这拍卖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意思了，燕昭庭心情颇好地抖了抖翅膀。
卫临赫转头看见了，心下都有些化了，也不再低落。
竞价进入白热化，喊价已经来到了一千万。这时，楼上一直没喊过价的特殊包厢传来了声音。
“两千万。”
燕昭庭一瞬间僵住了，这个声音，他从前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总是用这样的声音温柔地哄他、夸奖他。也是用这道声音说出要抽他灵根的——
傅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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