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意的生日是在晚秋，十八岁的生日一过，没过几天便迎来了冬季，温度骤降。
进入农闲季节，村民们彻底闲了下来，穿着棉袄待在家中烤火。
不用下地干活，孟秋意时间多了，将四件毛衣都做了出来。
赵晴和王大力收到后都很高兴，两人说是要给家里寄东西，一早去了镇上。
周云收到毛衣后愣住了，“给我的？”
孟秋意点头，催着她去试试看，“我是目测你的体型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周云怕冷，孟秋意做的是高领毛衣，为了极大程度提高保暖性，衣服做得比较紧身，将她的身材曲线完美勾勒出来。
周云穿上后很是欢喜，就是低头时看到自己的身材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太贴身了。
孟秋意围着她绕了几圈，夸道：“好看好看，你身材真好。”
周云刚下乡的时候过于瘦弱，这两年可能心态比较好，饭也吃得多，渐渐发育起来了。虽然没有到波澜壮阔的火辣程度，但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
周云从上到下扫了眼孟秋意，眼中露出一抹羡慕。孟秋意身姿纤浓有度，前面鼓鼓囊囊，宽松的衣服也遮不住起伏的沟壑，一截细腰不盈一握。
她捂嘴低声笑道：“比不上你的身材，以后哪个男人娶了你，肯定会想死在你身上。”
这荤话说得糙，孟秋意作势要打她，周云避开，两人笑闹成一团。
窦河灵进来看到这情景，讽刺道：“一件毛衣就把你收买了，周云你还真好打发。”
她状似不经意抬手捋头发，腕间的银镯露了出来。
周云起身，毫不客气回怼：“我乐意，关你屁事。你是不是羡慕我有新衣服穿？你也就外表看着光鲜，瞧瞧里面的衣服都破了几个洞了。”
窦河灵眼睛落到她身上，眼中划过一抹惊艳，扭头嘴硬道：“一件衣服而已，谁买不起？有钱什么不能买，也就你眼界短。”
孟秋意淡淡道：“林知青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你能不能守住是另一回事了。”
窦河灵有一瞬间慌乱，“你什么意思？”
这年头买卖犯法，交易都是私下进行，哪怕是请保姆都要说是远房亲戚来家里照顾。
孟秋意肯定听到那天的话了，她怀疑孟秋意要向队里举报。
岂料对方一句“字面意思”就不理她了，任她怎么逼问，都没搭理她。
窦河灵提心吊胆好几天，天天盯着孟秋意，见她每日待在宿舍里捧着书看，连院门都没出过，便渐渐放下了心。
这日，孟秋意的脚刚跨出大院。
窦河灵紧张的声音立马响起，“你去哪里？”
孟秋意回头对上她的视线，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慢悠悠道：“当然是去大队长家啊。”
笑容看在窦河灵眼里就像恶鬼，她潜意识觉得她是要去举报，慌乱道：“我也去。”
她要盯紧了，绝对不能让孟秋意得逞。
孟秋意轻轻笑了一下，继续提步，窦河灵紧跟着她到了江家。
江雪早等着了，看到她来，喜笑颜开道：“孟知青，你总算来了，我一直盼着呢。”
见到身后的窦河灵，她微讶，“窦知青怎么也来了？”
窦河灵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来监督孟秋意的，随口扯了个理由：“我找大队长有点事。”
江雪了然，道：“我爹在堂屋，我带你过去。”
没想到这么凑巧，窦河灵身体僵住，勉强笑道：“我想起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不麻烦大队长了。”
孟秋意微微笑了笑，拉住江雪，道：“窦知青知道我要来帮你做棉袄，特意来帮忙的。”
窦河灵猛点头，随后反应过来，瞪向孟秋意，她现在才发现自己是被耍了。
也对，光她一个人听到有什么用，无凭无据，大队长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可惜自己反应得太慢了，窦河灵颇为懊恼，现在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江雪没多想，带着她们去房里，边走边道：“前几日托三哥帮忙收棉花，昨日拿到就迫不及待给你递信了，没想到窦知青也这么热心肠，那就拜托你们俩了。”
江雪打开门，让她们进去，自己站在门口，道：“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杯热糖水来。”
过了一会儿，江雪端着两杯糖水来了，窦河灵接过捧在手里，手心一下子暖和了。
孟秋意将糖水放到一边，拿出软尺给江雪量体，问清楚需求后便开始动手裁衣。
她做起喜欢的事，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旁的江雪拉着窦河灵站远了点，两人安静坐在角落，谁也没出声。
做衣服这件事上辈子做了十年，孟秋意早就得心应手，只需一天就能将衣服做出来。
但是往衣服里塞棉花再一处处拍平整，却是个体力活。正好逮住窦河灵这个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她出声让窦河灵来帮忙，窦河灵瞥见江雪目不转睛盯着，不得不听孟秋意的吩咐。
棉袄做好后，窦河灵右手酸的不行，她甩了甩手，愤愤想道下次绝对不跟着孟秋意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孟秋意确实有两把刷子，衣服做得很漂亮，样式新颖潮流。穿在江雪身上衬得人比花娇，在白茫茫的冬日，这一抹粉色身影让人眼前一亮。
江雪兴高采烈去堂屋，江家人正围着火盆烤火，见到她来俱是惊艳。
他们之前听方晓慧夸孟秋意做的衣服比镇上裁缝做得还要好的时候，并不相信，只当方晓慧夸大其词。
如今亲眼见到，才知道方晓慧说得含蓄了。
江家大媳妇李杏花从火盆前站起来，摸着江雪的衣服不停打量，惊呼道：“我的乖乖，孟知青咋想到这样做的。你看这领子又大又方，衣服刚刚盖住屁股，袖子这里还加了缝线弄成菱形。看着怪怪的，穿在小雪身上咋这么好看。”
没有女人不爱美，李杏花摸着衣服舍不得放手。
江海看不下去，呵斥道：“行了，你别把衣服摸脏了。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咋跟个小姑娘似的直瞅着新衣服。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啊。”
李杏花比江海小三岁，今年二十七岁，放在现代正是女人最爱美的时候。
但在这时候，世俗眼光里就是老女人了。
江初皱了皱眉，不太赞同江海，可身为弟弟，没道理插手兄嫂之间的事。
其他人不觉得江海的话有问题，包括李杏花自己也觉得如此，她讪讪收回手。
杨萍看了下天色，道：“孟知青帮了咱忙，合盖留她吃顿晚饭。小雪你去跟孟知青说会话，老大媳妇和我去做饭。”
偏房里，窦河灵边揉着手腕边不忿道：“孟秋意，你使唤我要给点辛苦费吧。”
孟秋意正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闻言古怪地朝她投去一瞥，道：“你是掉钱眼子里去了？你是帮江雪的忙。正好在她家，不怕大队长的话，你去问她要。”
窦河灵悻悻闭了嘴，哼了一声，扭过头当做没听到孟秋意的话。
孟秋意收拾完，正要出去。
江雪走了进来，拉住她笑意盈盈道：“孟知青先别走，把糖水喝完，吃个晚饭再走吧。”
不等她拒绝，窦河灵抢先开口：“正好天色晚了，那我们俩就厚着脸皮蹭顿饭了。”
没有钱，白嫖一顿饭也是好的，总之活不能白干。窦河灵把账算得清清楚楚，跟之前的舔狗判若两人。
杨萍担心她们饿了，没弄太复杂的菜，再加上江初也来厨房帮忙了，三个人没花多长时间做好了晚饭。
窦河灵坐到饭桌上时，只觉得这趟没白来。
早就听说大队长家的伙食好，没想到这么好。
就说蒜台炒腊肉和青椒炒鸡蛋这两道菜，如果不是逢年过节，哪户人家舍得拿来给外人吃。
还有这稀饭也不像一般人家，水放得比米多多了，与其说是稀饭倒不如说是喝水。杨萍放了一大把米，稠度正好。
其它蔬菜看起来平平无奇，窦河灵扫一眼就不感兴趣。筷子一直往蒜台炒腊肉和青椒炒鸡蛋这两道菜上伸，直到空盘，窦河灵才看向其它菜。
夹了一口蔬菜放进嘴里，眼睛一亮。炒菜的人很舍得放油，蔬菜到了嘴里是香甜新鲜的口感。
窦河灵每道菜都没放过，风卷残云般一筷子接一筷子往嘴里送。等肚子实在装不下，她才没再伸筷子，这副架势让小孩子目瞪口呆。
五岁的江义不懂大人之间的人情往来，扯住李杏花的袖子眼泪汪汪道：“娘，她把菜全吃完了，我还没吃饱。”
李杏花再耿直，也不会傻到当面发泄心中的不满，一面哄着江义一面僵笑道：“窦知青好胃口。”
除了特意为孕妇方晓慧做的一碗蒸蛋没被窦河灵动过，其它菜都被她吃得七七八八。
听到李杏花的话，窦河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孟秋意极为尴尬。
江家一家人都没吃饱，瞧着窦河灵的视线落在方晓慧面前，生怕她跟孕妇抢吃的，孟秋意拽着窦河灵走了。
早知道如此，孟秋意说什么都不会留下来，平日里知青点吃大锅饭也没见她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冬天黑得早，这会儿外面已经黑漆漆了。
江初在她们起身时，从房里拿了手电筒出来，想要送她们回去。
孟秋意本能推拒，不让他送。
她之前在江家吃过一次饭，知道江初的胃口大，但刚才饭桌上他没吃几口，她实在不好意思让他送。他们估计还要再做顿饭，她不想耽搁人家吃饭的功夫，只想借了手电筒照明。
江初没和她费口舌，直接行动，走在前面打着光照明。
孟秋意很是社死，一路上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江初笑了笑，道：“一顿饭而已，吃不穷江家。就算你像这样天天吃，我也养得起。”
可惜她胃口小，吃饭就像仓鼠一样吃不了多少就饱了。
他侧身望过去，孟秋意娇小的身子缩在棉袄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只有巴掌大，还是太瘦了。
孟秋意面颊微微发热，不知道他这话是无意识的调侃，还是有其他意思。她下意识逃避，只当没听见。
旁边的窦河灵听到这话陷入沉思，如果可以天天这样吃，她很是心动。抬头看了一眼江初，心思立马歇了下去。太凶了，他对娄智明动手的那副狠样到现在都让她心有余悸。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吃得多，估计人家都没吃饱，她缩了缩脖子，觉得更冷了。
到了知青点，她一溜烟跑了，生怕江初秋后算账。
孟秋意让江初等一下，从宿舍里匆匆拿了些柿饼出来。
“我爸妈寄来的，你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江初接过柿饼咬了一口，眉眼含笑道：“很好吃，多谢了。”
孟秋意转身回宿舍，脸颊有些发烫。
明明是冬天，她却觉得他的笑容满面含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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