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老臣直言。”
“那群竖子罔顾法纪,军中行凶伤人,当严惩啊。”
“请陛下治罪。”
头发花白的老者,高声喊道。
“请陛下治罪。”
又有十几人同声附和。
夫芥坐在上首,一副懵懂模样。
看到这场面,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偌大的龙椅上毫无藏身之地,只能缩着脑袋。
没人看到,她低着的眉眼满是淡漠,默默将那些出声之人牢牢记住。
如今的她,无权在握。
即使坐在这龙椅上,也是任人揉捏。
没看他们的眼里只有左右二相吗?
这哪是让我这个皇帝出头,分明是借机说给他们二人听的。
左相站在前方,朝上看了一眼,眼皮搭着,并不吭声。
众人见二人都不做声,有些急了。
“陛下,这些人不严惩,坏了规矩,以后……”
“呵。”
没等那臣子说完,就被一声轻笑打断。
“元侍郎说的极是。”
安怀轼侧身望向他,眼中有些欣慰。
倒是看的元侍郎眉头一跳,一股不安之感在心中蔓延。
“惩罚还是轻了些。”
“不如依照大理寺查到的罪状来定。”
谭季老轻皱眉头,十指紧握,还是没有出声。
众官愣了愣,有的人脸上带着不谢,有人露出兴奋,更多的人是低头沉思。
夫芥挑眉,望着他。
嚯,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这是等着我入套啊。
她挑起嘴角,眨了眨眼。
露出孩子般好奇的样子,看向殿中众人。
大理寺卿整肃衣着,一步迈出,将手中的罪状奉上。
春山快步接过。
看着那张比自己还高的纸上,一条条整齐列好的罪状,一时有些无言。
……
二月初,戚家村村妇何花被李家幼子殴打致死,其时已怀有六月身孕。
同年二月,其兄报官为其讨要说法未果,当地县令传信至李家。其被李家家丁拖至小巷凌虐致残,后伤病不治身亡。
三月……
……
这纸上一条条罪状,就是一条条人命。
这些蛀虫享受着家族荫蔽,却将那权势用在欺压百姓上。
她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也看不惯这些无恶不作的小人。
指节发白,捏着那折子的手用力一扔。
众人看得眉头一跳,望向那张罪状的眼都忍不住移向上首。
“看的朕头疼。”
表现出来的,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不喜欢的东西那样。
夫芥双手抱着脸颊,笑嘻嘻地看着众人,显得十分不在意。
这招还是跟安怀轼学的。
看来这位陛下脑子并不聪明啊。
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要是夫芥知晓他们心中所想,都要忍不住怒吼一声。
为什么安怀轼一笑就是深不可测,自己一笑就是看着不太聪明?
修长的手拾起地上的折子。
那张带笑的脸看了几眼,转向身侧,将折子递了过去。
左相依旧低着眉眼,轻咳一声。
“老臣老眼昏花,还是不看了吧。”
“嗯,那就有劳公公念念吧。”
安怀轼又将折子递了出去。
春山朝上看了眼,这才接过大声念了起来。
……
惊起一片跪地声。
期间,安怀轼同样低着眉眼,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
半响,才道:“陛下,下旨吧。”
……
今日退朝之后,宫外鸡飞狗跳。
那日之后,还发生了一件事。
左相称病不出,请求告老还乡。
让那些正准备上门哭诉的朝臣一时蒙在了原地。
就堵在相府门口,徘徊不去,苦苦哀求谭相出仕。
至此,安怀轼权倾朝野。
“留下一部分,其余都分批处理了吧。”
夫芥瞥了眼,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这……”会不会太多了些?
春山站在原地,大张着嘴,表情有些错愕。
前方那打开的朱门里,影影绰绰。
即使在黑夜里,各种宝物的光依旧照得人脸发亮。
简直壕无人性。
就这么拿出去了?
春山不敢相信,直到看到黑夜里那些攒动的人影,忍不住侧过头去。
没有月光的夜色里,黑得吓人。
春山依旧辨认出了那道让人害怕的身影。
“陛下,当真想好了?”
语气里带着轻笑。
那双在黑夜里依旧发亮的眼睛,朝着下方看去。
夫芥喝着糖水,眨巴着眼,有些迷蒙。
黑夜里,不仅眼睛难分方向,耳朵也难辨声源。
总觉得那道声音飘忽在空气里,哪儿哪儿都是。
安怀轼看着她一脸疑惑,朝着四周看的动作,忍不住凑到近前。
“陛下看不清人,怎么喝糖水不受影响?”
“没喂到鼻子里去?”
“噗咳咳。”
一口糖水直接喷了出来。
春山一手擦着她的嘴角,另一只小心扶着她的后背,不停拿眼瞟安怀轼。
后者依旧微笑望着夫芥。
缓了过来,夫芥伸手拽着春山,道:
“春山,朕困了,朕要回去。”
春山正要张嘴回答。
“陛下,那是微臣的手。”
夫芥猛地松开,却听得一声轻笑。
“陛下,微臣刚才是骗你的。”
“安相你……”
春山忍不住出声,还没说完,胖身就是一抖。
夫芥忍不住望天,深呼一口气。
接触得越久,越能感受到安怀轼的“魅力”。
实在相处不来!
……
隔了几日,突然有消息传出:又有一批军饷即将押运到益中。
只是之后迟迟未有动作。
禁军北衙一事第二日夜
“陛下睡得可好?”
“末将可是被吵得头疼啊。”
夫芥吃着晚膳,一脸诧异。
“将军为何睡得不好?”
“是落枕了吗?”
坐在下首,魏鸣盯着她的双眼,忽然嘿嘿一笑。
又继续低着头,筷子动得飞快,一顿胡吃海塞。
毫无吃相可言。
“陛下可真是人小鬼大。”
“像极了先帝。”
他举起盘子,中气十足地问道:“陛下,这鱼可还有?”
“真好吃啊。”
“末将好多年都没吃过这道菜了。”
说完,还咂咂嘴,一脸回味。
夫芥点点头,含糊道:“有,管饱。”
春山朝身后示意,一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魏鸣哈哈大笑,笑声直上云霄。
大晚上的,这响亮的笑声惊起树上栖息的鸟。
群鸟在天空盘旋乱窜,惊叫连连。
底下,凉亭里坐着的人丝毫不在意。
脸上的胡须还挂着油渍,胡乱一抹,浑不在意弄脏衣袖。
手抻着大腿,魏鸣突然正色道:“回蛮最近蠢蠢欲动。”
“不知与前些日的军饷劫案是否有关。”
明明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还没桌子高的小孩子,他却丝毫不怕对方听不懂。
夫芥眉头一挑。
这么早就有征兆了吗?
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他。
“这是将军此番回朝的原因?”
“将军认为,应该如何应对?”
魏鸣挑眉。
当日在校场上看穿了她的意图,才有此番试探。
不过,听到她的回答,此刻依旧有些惊讶。
看来小陛下继承了先帝遗风,聪明却不恃才傲物。
“回蛮目前在南部边境策马,扰袭周围商户百姓。只是抢些粮食,并未有其他大动作。”
“这一时节,正是他们缺衣少食的时候。”
“虽说往年也是如此。”
说完,他停顿片刻,观察着夫芥的神色。
见她没什么反应,皱了皱眉,才道:
“这一小部族,倒是不足为惧。”
“末将担心的是,北方的夷狄。”
“这是其一。”
……
说完,他不再言语。
夫芥瞧他一眼,笑了一声。
“恐怕回蛮这次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啊。”
“将军是怕,回蛮与夷狄已私下结盟。回蛮只是诱饵,真正有大动作的是夷狄?”
“嗯。”魏鸣轻点头。
“先帝在时,夷狄与我大熙相安无事。”
“如今,只怕已是貌合神离。”
说完,埋头继续挑鱼吃。
夫芥知晓他想说的是什么。
先帝在时还能压得住夷狄。
如今先帝已去,无非就是欺我年幼,想一举入主中原罢了。
不过,隔了六年才有动作,这夷狄的王也是够沉得住气了。
她看了眼吃相豪放的魏鸣。
或者说,这六年的安宁,是因为他们还畏惧着大熙的战神。
这位魏大将军当年也是威名赫赫。
“朕并不了解边疆事务,就全凭将军做主了。”
魏鸣突然嘿嘿一笑,瞧着夫芥的小脸。
“这其二嘛,就是末将想看看如今的陛下值不值得。”
这番话说得直白且大胆。
夫芥反倒淡然一笑。
“那将军认为值得否?”
魏鸣整了整衣衫,下跪正色道:
“末将魏鸣参见陛下,愿誓死守卫大熙江山。”
魏鸣并非愚忠之人。
回蛮也不足为虑。
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这位幼帝是何心性。
毕竟自古帝王多猜忌,何况是手握兵权之人。
同年年末,回蛮突袭东南州县,被赶来的龙虎军镇压。
次年,夷狄起兵,十万大军进攻范阳。
大将军魏鸣携神武军北上,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谁也没料到此前还在京城的魏鸣,何时回了军营。
首战告捷,二战告捷。
就在大熙百姓沉浸在两战胜利的喜悦中,一骑一百七十人的轻骑西进,奇袭淮北。
声东击西,造成不小的骚乱。
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水潭,掀起层层波澜。
局势在一瞬间变得波云诡谲。
在这个时候,朝廷再次派出了一名钦差大臣前往益中暗中调查。
“可查清楚了?来的是谁?”
说话的人端起桌上新沏的茶盏,抬起碗盖出了口气,动作不急不缓。
喝完还逗着那笼中鸟,手拿着细木棍支在笼边晃动。
一张精明的脸上丝毫不见忧色,带笑的眼饶有兴趣。
身后的人沉吟,小心回道:
“此番夷狄西袭,朝中越发谨慎,属下无能,没能打听出来。”
“不过,倒是打听到新任钦差背后似乎没什么根基。”
“呵,这倒是个好事。”
“免得又像之前那个一样,树大招风。弄死了,还得一路跟着擦屁股。”
“那些老家伙可不是善茬。”
“胃口大得很。”
说到这里,那人也忍不住轻哼一声,拉下脸来,一把捏断手里的细木棍。
鸟儿有些不安,在笼中不住地扑腾,惊叫着。
“这次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没等身后的人回答,又换上了一张笑脸。
“乖,我的小宝贝。”
“不要惊慌。”
“来,老爷赏你个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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