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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东流弱水不胜尘

为了避免滋生疫病,打捞出来的尸身均以火焚烧的方式进行处理。此次水灾中死去的百姓足有数千,多数是钦州人氏,有些滞留在城中,有些顺着洪流冲走。

官府发布告示,将找到的尸体全部送至城郊江边的空地上火化,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尸身已经腐烂发黑,辨认不出模样,大多是用担架抬着,一具接着一具,江边的空地很宽阔,却也很快被近千具尸体堆成小山,等待着刺史一声令下放到柴薪堆上焚烧。

临华带着面纱站在外围,不忍的向里面瞟了一眼,腥臭的味道随风传来令人几欲作呕。几名差役走了过来,放下几具草席包裹的尸身,为首的一人呈上一只木匣,展示其中放置的物品:“启禀君昭仪,这些是从这几具尸身上找到的。”

他手中拿着一枚茶黄色的圆形玉佩,质朴古拙,刻着什么图案,萧汝云上前两步,一把推开师兄的搀扶,跌跌撞撞的夺过玉佩,瞠目呢喃:“这,这是萧氏家主的信物……”眼光转过木盒,辨认着几面令牌的文字,身体蓦地失去支撑颓然倒在地上,转头道:“他们……他们都死了……吗?”

萧汝云攥紧家主玉佩,双膝跪地向那些草席行去,他打开席子的一角,露出青黑的尸首,双目紧闭,面部肿胀并不能判断其身份。萧汝云死死地捏着玉佩,薄薄的玉版终究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在他掌心碎成两半,血流汩汩的顺着玉版的断裂处淌了下来,一滴一滴在地上汇聚成一处小洼。

临华终于知道他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双眉几乎蹙成一线,取出自己的手帕,走近两步,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够了,汝云。”她轻轻掰开萧汝云紧攥的手指,拿走了断裂的玉版,轻柔的用手帕缠住他的伤口。

淡青的丝帕浸上暗红的鲜血,如同画纸上点染的朵朵梅花,临华轻轻的打了个结,示意差役将尸首搬下去,说道:“萧继方义薄云天,实乃国祚之福,萧府纵然已经荡然无存,但萧氏恩义厚德流芳,官府自当修祠纪念,以示嘉奖。”

下令点火焚烧尸首之前,新任钦州刺史当众宣布要为萧氏建祠立碑,还要将萧氏义行上奏朝廷以求嘉奖。外围的百姓都是水灾的幸存者,听到萧继方的名字,像是忽然回忆起了什么,纷纷啜泣哀嚎起来,呼喊着萧府满门忠良,好人却惨命,被恶人无辜戕害。

他们忽然想起萧继方揭穿房充的谋划,让百姓先出了城,他们这些人焉有命在,人群中爆发出哭号声:“萧老大人啊,您怎么就被小人给害死了,甚至最后连一处灵堂都没有……”撕心裂肺,直教人肝肠寸断。

百姓们不约而同的跪下磕头,火场里浓烟滚滚,一具具尸体接连被投入柴薪上,阵阵热浪焦灼着气流,使这日头显得更为毒辣。百姓们哭泣不止,各自说着受过萧家何种恩德,为首的几人和百姓商量一番,自发的配合官府搬运材料,修筑祠堂。

回到刺史府,临华安慰了一路,萧汝云终于渐渐止住伤心,将碎成两半的玉佩贴身放在锦囊中,痛极伤身,萧汝云已经服用过紫霄流岚,但身体仍不见多大气色,想来是面对如此大的悲痛一时难以承受,以萧汝云至情至性,这打击无疑是沉重的。

萧汝云意志极度消沉,每天做的就是抱着家传的古剑沉浸在悲痛之中,如果说有什么能令他回复神志,就只有报仇了。

师兄斟酌道:“敢问君昭仪,房充是否已经归案?”听闻房充这个名字,萧汝云果然抬起头,从沉沦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看向他们。

萧汝云发红的眼睛被泪水冲刷的晶莹明亮,哀伤中透出几分期待,这是他最后的希冀。临华不清楚他的家人对萧汝云来说是何等的重要,一时有些担心萧汝云盲目之下生了死志,摇头道:“房充此人狡诈多疑,不是短时间能找到的。”

萧汝云眼神一黯,临华沉吟片刻,将房充背后与重成侯的关联娓娓道来,萧汝云此前一直在清净观中修炼,对帝京朝野的情形一无所知,更不了解官场利益的牵连,疑惑问:“重成侯?”

师兄和萧汝云不同,这些年来在外游历,对重成侯的了解反而比临华知道的还要更多,“重成侯单衢,权势滔天,许多得不到朝廷重用的士人只要以钱财美女投其所好便能得到重用,虽然以重成侯的实力不足以在京中安排官位,但地方上的官职反而油水更大。房充背靠重成侯,弃城出逃或许并非单衢授意,可是修筑防水提从中贪墨的银两,这去向就不言而喻了。”

他历数了重成侯的罪行,大多是和掳掠民女有关的,其中最恶名昭著的除了秦夫人侄女思柳之死,还有两件,一是七殿下的奉墨侍女名颐真,一是其弟单衠青梅竹马的心上人绿袖。听闻后者为了荣华富贵背弃了单衠,被重成侯纳为小妾,但七殿下的侍女性情刚烈抵死不从,和思柳是同样的下场,送回西宫的时候是被抬进去的。

这些女子尚且有所倚仗,但重成侯好色至极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行事无所顾忌,此三女尚且如此,那些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连获得名分的资格都没有,被重成侯蹂躏致死便扔到乱葬岗上,下场惨烈令人发指。

师兄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将市井之中流传的重成侯的恶行绘声绘色的讲述开来,即使是未经添油加醋的版本听起来也足够让人厌恶。临华和萧汝云两人身为听客既惊且怒,几乎要拍案而起,临华眉头一皱,说道:“七殿下再怎么说也是先皇后的嫡子,重成侯怎么敢?”

师兄摇头道:“七殿下生来淡泊名利,不为陛下所喜,而且生母早亡,现在的欧阳皇后虽然和先皇后有姐妹之谊,但她育有五殿下,在储君之位上七殿下是有力的竞争对手,因此皇后十分厌恶于他。七殿下纵为陛下嫡子,在朝中却无一官半职,幽居西宫,哪还有什么威势?听说殿下身边的那个侍女颐真还是忠烈之后,其父被重成侯所害,抄家灭族还身败名裂,那侍女被掳到单府时刺杀重成侯未遂,被百般折磨,其状惨烈甚于思柳。”

“七殿下对颐真甚为宠爱,一度曾生出将其纳为侧妃的念头,得知颐真惨死悲痛欲绝,曾跪在殿前向陛下争论,然而朝中上下却无一人为其说项,满堂皆寂,皇后闻讯赶来,反而将七殿下斥责了一番,陛下最终将七殿下禁足西宫,罚没俸禄了事。”

师兄道:“重成侯的手段,陛下未必不知,只是要想处置重成侯,尚需拿出更有用的证据才行。”

“明君,”萧汝云愤然道:“奸臣当道,陛下算什么明君?”师兄一惊,连忙制止道:“汝云,慎言!”他环顾四周,确认堂外无人走过,才勉强安心。

临华注意到“更有用”这个字眼,目露思索之色,安慰萧汝云的情绪道:“五殿下平心持正素有贤名,再等几日房充总会归案的。”

不久,房充的下落果然有了消息,官府下达了通缉令,各州县加强关卡只许进不许出,在城门外核验户籍身份,房充果然没能跑远,被押解到五皇子坐镇的洛州,在西市的广场上,刺史宣读了房充的累累罪行就地斩首。

萧汝云得知后,心中蓦地松了一口气,房充一死,萧家满门的仇算是报了一半。钦州城的百姓自发的清理了萧府倒坍的废墟,在原址搭建了灵堂,百姓们接连祭拜,火盆里的纸钱焚烧不绝,萧汝云身为萧氏最后的传人,当晚披了素麻为族人拜祭守灵。纪念萧氏的功德碑尚未建好,萧汝云和师兄来到坟茔前,堆着埋进黄土里的祠堂牌匾磕头叩拜,划破指尖挥洒鲜血,以血代酒,无声立下彻底为族人报仇雪恨的誓言。

师兄扶他起身,说道:“汝云,可以了,此间事已了,便随师兄回去吧。”

萧汝云反握住他的手,将师兄的手从肩上拿下,退后一步,郑重道:“我不想回去了。汝云不肖,还请师兄转告师父和掌门,若有机会,汝云会回去看他们的。”

师兄一震,随即反应过来:“你要报仇?重成侯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对付得了的,就算是天潢贵胄都无可奈何,以你一人之力,怎么报仇,难道要师兄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吗?”

萧汝云摇头道:“报仇之前我怎舍得贸然送死,师兄你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的。现在的我对付不了重成侯,但我现在也无颜回清净观了,或许我会先去历练一番,寻找报仇的机会,还请师兄代我向师父和掌门问安。”

师兄眼睛躲闪了一下,无奈道:“好吧,掌门那边我会去说的,你要保重。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师兄,清净观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二人各自走下山坡,骑上马背,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临华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注视着坟茔前的黄土中溅落的血迹,久久不语。

不久,师兄回到了清净观,风尘仆仆的走到掌门清修之所,持剑跪拜,扬声道:“弟子不辱使命,特向师父回禀。”

屋子的门倏然打开,师兄抱剑起身走了进去,屋子内很幽暗,透不进几束光,枯鹤道长一身烟灰道袍在木榻上闭目打坐,他身后的墙壁正中题着硕大的“道”字,字体如风云汇聚潇洒不羁,两侧挂着一幅幅道教经典的书法,气韵古拙。

师兄进到屋内再行弟子之礼,向他汇报了萧汝云在钦州的事情,萧氏覆灭,房充斩首,洛州生疫致五皇子与君昭仪二人分道,甚至于有心铲除重成侯等事无巨细皆一一道来。

枯石“嗯”了一声,睁开眼睛道:“汝云何在?”

师兄答道:“师父,萧汝云决意要报萧氏灭门之仇,对铲除重成侯一事志在必行,如今虽不知到了何处,想必是在细细筹谋。”

枯石叹了一声,说道:“萧汝云若想覆灭重成侯,其一人之力不能成事,必然要借助君昭仪的力量。”

师兄惊讶:“师父是说,萧汝云终究还是会投奔君昭仪?”他眼神一转,笑道:“兜兜转转,萧汝云终是落在师父的计划当中。”

萧氏灭门的惨案在明面上算是因为房充获罪斩首而有了了结,钦州的民生也由于朝廷的赈济扶持看见起色,每隔两日洛州的消息就会传来,五皇子亲至疫区,处置得当,疫病逐渐得到控制,看起来归朝之日并不久远。

临华安下心来,接下来再没有值得她操心的事情了,每日便如在豫州府时那般住在后院,闲时品茶赏花,倒也自在悠闲。

刺史为她安排的侍女正伺候她洗漱,临华端起帕子慢慢浸湿在铜盆里,温热的水流熨帖肌肤,飞琼从门外走了进来,轻声说:“郡主,方才刺史派人来传话,最近钦州城里出现了许多生面孔,怕是有些不对劲,劝您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

临华并没在意,在她看来,附近几城遭逢灾变,初初恢复生机,钦州是受害最严重的的,现在却也是恢复得最好的,有百姓闻风前来并不奇怪。何况朝廷已经颁下诏令,指名嘉奖萧氏一族,甚至特意着她以昭仪的身份为萧家题写碑文,这消息不胫而走,总是外地户籍的聚集在此也是理所当然的。

临华为萧氏一族撰写的纪念碑文已经完成交付了工匠,第二日官府着人传话说石碑刻好了铭文,请她亲自一观。萧氏在钦州的影响力很大,为了筹建萧氏的宗祠,城中的青壮男丁全部自发出动,比官府当初预计的速度快了几倍不止。

临华站在初具雏形的萧氏宗祠前,暗自叹息萧汝云未多逗留一段时间,否则便可以亲自见证宗祠的落成。宗祠内部放置了牌位和画像,为首的便是带领百姓逃命的萧家家主萧继方,也是萧汝云的父亲。临华根据族谱和府志撰写了碑铭,历数萧氏功德善举,极尽溢美之词,赞颂萧氏英烈。

她亲自面对萧府牌位,上香三柱,拜了再拜。

新建的宗祠位于城西,附近本来都是富商大户,水灾之后房屋全部都被冲毁,以至于现在只有一座宗祠屹立,旁边除了废宅便只能望见苍郁的树林和远处的山峦。

临华缓步走出祠堂,院墙内高大的树木郁郁青青,被风吹过,发出木叶摇落的簌簌声,只可惜萧汝云不在这里了。她脚步微微一顿,低下头,沉声叹气,并未注意到茂盛的树冠间有黑影闪过。

她抬起脚继续向前行去,蓦地一阵风声响起直冲耳畔,临华悚然一惊,只见院落四周忽然出现十几道黑影,身穿黑衣短打,以布蒙面,手持或长或短的刀剑,目光隼利,狼视鹰顾的盯视着她。

临华一怔,恍然发觉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当初临华被离魏刺客掳走时飞琼也在场,这副打扮很普通,她却直觉认为这些人正是之前掳走郡主的刺客。墨翎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保护临华的二十名神策军便衣兵士围成一个圈严阵以待,飞琼伸出手臂护着临华喊道:“郡主小心!”

那些刺客足有一十四人,为首的刺客招呼也不打便指挥同伴围了上来,虽不知这些刺客来自何处,但他们的武功显然高出宫廷近卫太多,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的首领武功更是高强,竟能和墨翎打成平手,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离魏居然会出动这么多的精锐,墨翎更是如此,甚至有些费解他们的主人究竟与临华有何等深仇大恨,竟不惜下如此重的本钱。

这一十四人俱是修为高深仅次于他的精英,如果是一般的刺客,墨翎自然可以护持临华平安,只是现在的境况着实出乎他的预料,好在这些人和九幽殿的杀手不同,只用刀剑不使暗器,墨翎还能应付。

其余十三人显然早已分配了战术,有序的牵制住神策军护卫,黑影翻飞,不住有雪亮的短剑刺了过来,神策军也是帝都卫军中的佼佼者,身手却只能勉强招架,那些刺客招式灵活,用的兵器都是短剑,灵巧之余内力也十分深厚,以一敌二甚至还留有余裕。

一名神策军兵士挡住刺客袭来的刀锋,扭头喊道:“带君昭仪先走!”

墨翎从人群中飞身而出,迎上刺客首领,半空之中将惊鸿剑扔向临华怀中,从背后拔出佩剑,右手微抬,做了个起手式,随即挥剑而出。对方的兵器也是一柄长剑,阴冷的眼睛中绽出一抹不屑的笑,如毒蛇吐信般让人不寒而栗:“玄毓楼左护法,久违了!”

墨翎沉声不语,两人凌空之中双剑交缠迎往斗了十几招,内力雄浑难分轩轾,剑尖迸发出的真气将两人相交的身影震退,各自借力后退数丈,墨翎落在一处房檐的角落,那人半空忽的一个提起拔身而起,脚尖踩着枝头一簇叶子,跃上树冠,与墨翎平视。

只是短短片刻,神策军已经招架不住,黑衣刺客个个手段毒辣,短剑直攻腹背的空门和其他弱点,飞琼护着临华刚刚走到院落门口,转首回顾就看见他们胸腹手臂流血涔涔,个个都挂了彩。

那首领与墨翎斗法之间不忘关注临华的情况,见她要逃出院子,冷冷指挥道:“拦住她!”随即从树梢飞身而出,欲亲自擒下临华,墨翎又岂会如他所愿,当即身影一闪,剑光犀利刺向对方。那人身手了得,身在空中长剑横档,竟顺势旋转方向,避开了墨翎的攻势。

神策军的兵士没有武功,终是不敌神鬼莫测的刺客,一十三人接到号令出手如电,转眼间就将一众护卫击倒,向着临华飞琼的方向急掠而来。临华大惊失色,慌乱的抱着佩剑小跑起来。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西北方废宅的屋顶上,原本有人侧身躺在瓦片之上,那人闭着眼睛膝盖弯曲,似睡非睡,似是懊恼阳光照在脸上极为不适,便伸出手以袖遮面。众刺客早在院中部署得当,竟无一人发觉他在此。

神策军皆倒地不起,墨翎被对方的首领牵制,一时之间再无人阻挡刺客的脚步,然而就在他们掠向临华之时,屋顶之上躺着的人影忽然动了,一柄宽刃长剑来到他掌中,那人睁开眼睛的同时身体飞速从房顶翻落,竟比院中的刺客速度还要快上几分,拔剑横扫,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瞬时震开刺客数丈之远,惊起一地烟尘。

十三名刺客被真气挥扫到底,浑身气血翻涌不止,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他们毕竟训练有素,当即捡起各自的兵器起身。

那人见状立即将长剑收归剑鞘,负于背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临华身边,也不说话,一把将临华从飞琼身边拉过,打横抱起,施展轻功,一路飞檐走壁,很快沿着偏僻的巷子出了城,来到郊外的江边。

临华吃了一惊,不知作何反应,一只手紧紧的抱着剑,另一只手环住那人的脖子,眼角余光扫过脚下,只见身下的房屋树木不断后退,耳边风声猎猎,抱着自己身体的那个人稳定的心跳声和脚底踩踏瓦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临华何时见过如此场面,一时心跳如鼓,吓得面色苍白,害怕的闭上眼睛。

那些刺客此行的目标是临华,对同样惊慌战栗的飞琼居然没下杀手,放过了他,直直朝着他们追来。

江声涛涛,三面都是树林,两人已经无路可走,那人放下了临华,伸出手按住她的肩,使她不至于身体太过瘫软而倒下。

那些刺客已经追到了林子边,和他们相距不过数十丈,临华望着林子里不断透出的雪亮的刀锋,仍觉胆寒,弯下腰不由一阵干呕起来。

那人扭头瞥了她一眼,开口道:“愣着做什么,拔剑。”

临华握着佩剑,低头看看剑鞘古拙的纹路,讪讪的:“我,我不会……”

那人自然认出她手中的古剑惊鸿,平淡的打量她一下,面色平静毫无波澜,也并未说什么嘲讽的话,但临华只觉面颊发热,想来自己这副娇娇弱弱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武功的,自然也配不上这惊鸿剑。

趁着刺客还未赶到,那人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伸出手臂将临华往身后一推:“保护好自己。”

临华站在江边的沙地上,躲在那人身后最安全的地方。那人慢慢向前走去,双脚微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松弛的状态,执剑在手,迎向对面。

他手中的剑既宽且沉,剑身呈现出铁器的乌黑色,剑锋粗粝而厚重,是一把重剑,只边缘处磨出锃亮的银白,不知经过多少次的磨砺。

那些刺客团团围上,其中一人沉声说道:“她是主上要找的人,难道你要违抗吗?”

他对刺客的话充耳不闻,漆黑的眼睛仿佛笑了一下,但却不是明亮的笑容,横剑于胸前,淡淡道:“多说无益,动手吧。”

那刺客见他如此不识时务,遂再不多言,打出手势:“上!”

对面的刺客足有十三人,以他们的修为足以应付五个像墨翎这般程度的高手。临华听见他们的对话,依稀觉得要杀自己的刺客和救下自己的人他们之间是认识的,然而一问一答之后,那些刺客手下毫无容情,纷纷使出各自的杀招。

那人腾空而起,那把重剑在他手中施展出的招式大开大合,略有古意。临华曾见过萧汝云和墨翎对战时的情景,萧汝云的青元剑法灵动自然,墨翎的武功纯正中和,而远处的那个人和他们都不同。

玄色的身影在空中衣袂翻飞,十余柄刀剑齐指面门,那人伸展手臂,宽阔的剑身从右至左隔空划过,浑厚的内力如涌如浪喷薄而出,沿着那些兵器的剑刃席卷而上,那些刺客受此冲击纷纷跌落在地,身体砸起尘土,狼狈至极,肺腑受到外界的真气重创,气血翻涌,各自呕出一口血来。

那人缓缓落地,身体站的笔直,摇头道:“还要继续?”

临华有些意外,没想到救下自己的人这么能打,眼中一喜,却见那些刺客慢慢爬了起来,一人道:“此女是主上要的人,没有她我们如何复命?”

那人知道这些人并非寻常的刺客,而是玉阙宫训练有素的杀手,倘若完不成任务,下场就只有死字,他也不再相劝,拄剑站在原地,等待刺客反扑。

然而后面的树林里忽然传出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这声音并非寻常人可以发出,沉闷混合着金属的声响,依稀是披戴盔甲的军队。那些人对打打杀杀的事情习以为常,自然很快就辨认出了声音的源头,有人狠狠的盯了他们一眼,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那些刺客身如鬼魅,几个起落就隐没在树林中不见了身影,过不多时一队装备齐整的神策军从林子里走出,为首的人穿着利落的武士服骑在枣红马上,跳下马头,拱手下拜:“兵部员外散骑侍郎上官熙护驾来迟,望君昭仪恕罪。”

临华慢慢回过神来,执剑放于腰侧,正要说话,却见墨翎也赶了过来,向她拱手复命,虽未言一字,但眼中一抹懊恼之意,不言自明。

临华仰首打量着上官熙身后的两列神策军,猜想他们是从洛州赶至,略有疲态,上前扶起上官熙,垂眸道:“本官无碍。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等先返回刺史府,不必等我。”

上官熙沉声道:“眼下离魏的刺客尚且逃逸……君昭仪的安全不容有失,还是容我等护送您回去吧。”

临华抬起眼睛,清澈的目光如一泓湖水,不生波澜,上官熙却似被镇住,神色复杂的瞟了她一眼,默默退后一丈,翻身上马,对林子中的神策军将士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方才救下临华的男子收了佩剑,背对着他们而立,临华走到他面前,双手交叠横于胸前,俯身下拜行了大礼,说道:“多谢恩公救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恩公若有何要求但说无妨,临华一定在所不辞。”

那男子穿着一身普通的玄色葛衣,面部线条犹如石刻一般,鬓角几缕墨黑的头发自然垂落,面容冷峻却并不给人以阴冷的感觉,眉目深邃,嘴唇很薄,反而透出几分大气不羁的气质。

他淡淡斜视着临华,开口道:“我不是什么恩公。看来你就是景盛朝野炙手可热的君昭仪,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没用,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面对敌人连剑都拔不出来,只能倚仗别人保护。你运气倒是不错,上一次遭遇离魏刺客有清净观的道长救命,这一次还毫发无伤的站在这,下一次或许还有人救你……又或许,等不到下一次,离魏刺客卷土重来只能束手待毙。”

他的声音像是北地吹过的风沙粗粝,并不悦耳,但也并不难听。对方的话语在陈述一个事实,夹杂着浅淡的戏谑的语气,临华不由得涨红了脸,却又无法反驳,只能鼓起嘴无力的说:“不是的。”

“没能保护好主人,是属下之过,单凭主人处置。”墨翎忽然跪地请罪,临华吃了一惊,随即摇头道:“是我没用。”她忽然回忆起昔日和哥哥、姑姑还有公仪云菲相处时的情景,摊开手掌,凝视自己的手心,离开了他们的羽翼,她果然很没用,无所作为不说,搞不好还会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墨翎看向那人的佩剑,略一思索,叫出他的身份:“离国三皇子,久仰大名,今日主人得您仰仗保全性命,玄毓楼日后定有回报。”

临华讶异的看着他们,“离国三殿下?”

那人道:“什么殿下不殿下的,我叫离舒辰,叫我的名字即可。”离舒辰面对济水之江,慢吞吞道:“我是受君奂期之托照看你,所以也无谓什么救命之恩,这报答日后我自会向他讨要。”

临华并未多想,只当他是哥哥的一个朋友,离舒辰说罢便欲离开,临华见他转身的动作如此干脆利落,不由急急出声:“哎,你去哪儿?”

离舒辰一笑,那笑容中几分飒爽几分沧桑还有几分侠气,那双沉稳的眼睛看向她,无声询问。

临华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厚起脸皮道:“我还没回京呢,那些刺客可没走,我还危险着呢。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人送到西,你既已答应哥哥要照看我的安全,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唇角一弯,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你若不理我,到时候我就去哥哥面前告你的状,看他还会不会给你报酬!”

离舒辰轩眉英气的一挑,眉目间便生出俊朗之气,对她如此厚颜无耻之举感到诧异,不无怔忡的说:“你和你哥哥果然如出一辙,这死皮赖脸的模样真是像,不愧是兄妹。”

这厢离舒辰甘拜下风,临华看着无可奈何的离舒辰甚为得意,黄昏时的日光照在江面之上,洒下昏黄又温暖的光辉,临华微微仰起头,晶莹的眼睛在暮色之中显得光彩熠熠,别是一般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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