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心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和她本是萍水相逢，因为一个失控的秘境而相遇，他与轩辕战天之间，也不过是强者遇到同样的强者而激发的孰强孰弱的比试，谁知道会有今天的救命之恩？
从相遇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时间。
“我扶你出去走走吧。”妖月空突然开口。
念初心又是一愣。
这生肌泉是在一个山洞之内，在洞内待了太久，她也的确有些闷得慌。
“好。”
她点了点头，妖月空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出山洞。
虽然她依然看不到任何东西，却能感觉到洞外豁然开朗，微风徐徐，空气清爽而干净。
“这里外围有人看守，我们不能走太远。”
妖月空扶着念初心来到一块石头边，用绵软的垫子垫在上面让她坐下，又取了披风来给她披上，他自己就站在她旁边一步远的地方。
周围很安静，偶尔有一两声秋虫的叫声，越发显得这里安静。
“现在是晚上。”许久妖月空又突然开口，像是突然意识到念初心失明，或许会不知道现在的时间。
“嗯。”念初心点头。
周围清新的空气令她精神大好。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许久之后，妖月空再次开了口。
“我是一只疾风魔狼，一只活了百万年的疾风魔狼。”
念初心默了默，微微点头。
既然妖月空要对她说他的故事，她也乐意做一个忠实的听众。
“我出生在百万年以前，从小无父无母，跟着一群游妖生活，受尽了排挤和折磨。他们说我出生在人族的神隐湖畔，父亲是一只狼，母亲则是一个人，我的狼妖父亲强行占有了一个人族少女才生下了我，所以我根本就不是一只纯正的妖，我只是一个杂种！”
妖月空苦笑着摇头，神情颇有些凄凉和无奈，念初心却豁然抬头。
“你说什么？”
“我是狼妖与人族少女所生的杂种。”妖月空叹了一口气。
念初心的心头猛然间翻起惊涛骇浪。
神凤曾经给她说过，轩辕战天出生在人族的神隐湖畔，父亲是一只狼妖，母亲是一个人族少女，他的狼妖父亲强行占有了一个人族少女，之后历劫而亡，少女怀胎十月终于生下了一个漂亮的男婴，便是轩辕战天。
可妖月空说他也出生在人族的神隐湖畔，父亲是一只狼妖，母亲是一个人族少女，他的狼妖父亲强行占有了一个人族少女才生下了他，这又是怎么回事？
同样是百万年前，同样是神隐湖畔，这只是相似的情况，还是说当日那人族少女除了生下一个男婴之外，还生出了一只小狼？
如果真是这样，为何神凤从未提及？
“怎么了？被吓到了？”妖月空发觉念初心神色有异，不由问道。
念初心强行压抑着内心的翻滚，摇了摇头。
这件事还是等回去问过了神凤再说。
若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那妖月空和轩辕战天可是嫡亲的兄弟，标准的双胞胎。
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妖与人的孩子，一对双胞胎，一个是人，一个是妖，这可能吗？
妖月空也并没有多想，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自幼便跟着一群游妖生活，也是他们教会我修炼，虽然受到他们的排挤和折磨，可我修炼的速度却比他们都快得多，所以后来那些欺负过我的游妖全都成了我的食物。”
念初心的嘴唇抖了一抖，妖月空又是一笑：“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百万年前的世界灵气充盈，修炼也比现在容易，我杀了那些游妖之后，四处游历，用了三百年时间终于修成了妖帝。”
念初心暗暗惊讶，妖帝的境界何其艰难，妖月空居然只用了三百年时间就修炼到了妖帝级别，何其惊才绝艳。
不过转念一想，她却又释然——轩辕战天何尝不是如此？
少时凭借着神凤的指引，只用了十年时间便成就了道皇之尊，之后走遍天下，历经大小战事无数，最终一统整个大荒，成为人间唯一的道帝。
这一切也不过百年时间而已。
妖族寿命本就有千年，所以妖族之人成长比人族要缓慢。
妖月空和轩辕战天，一个是妖一个是人，他们在各自的族类之中都是最优秀的存在，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
或许是因为他们继承了同一个基因的缘故。
“依我的资质和天赋，只要我再继续修炼，获得神格指日可待。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谁能料到这世界竟会突然一夜之间失去光明？”
妖月空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伤感。
亿万年前，创世元祖以掌劈开天地，右手创造，左手毁灭，造世间万物，最后左手化为魔，右手化为神，掌管天地万物。魔主黑暗与毁灭，神主光明与生机，光明与黑暗永不相见。
魔与神各掌一方天地，此消彼长，却永世不得相见，可谁知道魔神两族竟然会发生旷世大战。
神族六大镇殿使率领神族二十八尊者陈兵日月水上，魔族四位护法率领三十二王亲自迎战。
神魔之战让人间变成永夜，世间陷入一片黑暗。
“你没有见过百万年前的人间战神吗？”念初心问。
之前妖月空提到过人间战神，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个时代，或许会碰过面。
“轩辕是人族最强的修炼者之王，十五成皇，百岁成帝，旷古绝今，就算是其他种族也从未有能与他比肩的人物。我一直都希望能有机会与他公平一战，只可惜……”
妖月空无比遗憾地摇头：“他成帝的时候正是我杀死那些游妖的时候，后来在我成为妖帝到达人族的时候，听说他已经为了保卫人族而战死，连尸身都没能找回来，只留下一座空空的衣冠冢。”
念初心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她惊讶的不是那一句十五成皇百岁成帝旷古绝今，她惊讶的是妖月空与轩辕战天所处的根本就是同一个时代。
他们真的可能是亲兄弟。
那个时候，轩辕战天不是战死，而是被至交好友出卖，被永夜琰煌困在了血月魔宫。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轩辕战天被困在血月魔宫虽然只有短短几年时间，人间却已上千年。
“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之一。之后六界俱毁，神女羽化，魔君寂灭，神族六大镇殿使与魔族四大护法同归于尽，二十八尊者与三十二王全部战死，魔神两族终于灭族。世间光明重现，天地法则却被这一战彻底改变。”
妖月空的声音越发寂寞苍凉：“最直接的后果，便是不管我再怎么修炼，都永远无法获得神格，永远无法成神。”
念初心的嘴唇抖了抖，却无法发出声音。
是啊，魔神两族已经灭族，天地法则已然改变，百万年来不论什么族类，不管怎么努力修炼，都永远无法取得神格，永远无法成神。
因为，神界自封，世间已经无神。
既已无神，又怎会有神格降临？
“我悲愤，我不甘，可又能怎样？世间已经无神，所有人都以成仙为最终目的，我再怎么不甘心，又能怎样？”
“神魔大战之后，仙妖两族开始对立，我却再无心世间任何事。既成不了真正的妖神，便只能继续做个散仙四处游走罢了。”
念初心越发惊讶。
原来妖月空早就已经是比道帝还要高出许多的道仙级别了，怪不得当日轩辕战天与他一战要释放体内的魔血来激发自己的潜能。
越过帝境便是仙，却也只是最低等的散仙，在真正的仙族人眼里，还算不得是入眼的存在。
“可天下之大，也无非四大区域而已，人族有九州大陆，妖族有万古妖域，鬼族有幽冥鬼域，仙族有九重天域，我走遍了四族地域的每一块地方，始终到达不了的，只有魔族的极暗之地和神族的神域。”
念初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听说大荒秘道人们头顶能见到的太阳上面，便是通往神族的界门所在，而月亮上面便是通往魔族的界门所在。这两处地方，以你的能力也到达不了吗？”
“是的，太阳上有神族的界门所在神木林，月亮上有魔族的界门所在点墨渊，可我在大荒秘道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办法到达这两处地方。”
妖月空抬头望着无尽的夜空，那里圆月忽隐忽现，诡异神秘。
“我找寻了无数年，都无法到达这两处地方，最后只能选择沉睡。每隔一万年我会醒来一次，看看这世界有没有什么变化，看看和我一样的老不死们，他们还在不在。”
妖月空微微苦笑着摇头。
“不光是我，在这大荒秘道之中，像我一样修为已经碰触到神的门槛却永远都无法取得神格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他们和我一样都在等，等着天地法则的改变，等着最后奇迹的出现！”
他们已经是这世间的最强者，他们无欲无求，活下去的唯一目的，便是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抑或，在这时间的洪流之中最终烟消云散。
或许有一天天地法则会重新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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