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浅拖着剑越过一路尸体，一直走到久龄所置屏障处，江赭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但只要他回头便温和一笑，颇有些变脸的功夫在身上。
易浅对此漠不关心，只是望着屏障外聚拢的身影，若有所思——鬼物来势汹汹，整件事却透着一股诡异。
直到现在，幕后黑手是谁，其目的为何，他们一概不知。若是江湖上的复仇，即使再怎么卑劣，也往往不会隐踪匿迹至此。
若是张家卷入了什么俗世恩怨……他便是怎么都不能推测出来了。但若真如此，张家人自己心里该有数才对，不至于死马当作活马医地怀疑自己这个受监视的人。
毕竟动动脑子也不该怀疑到他身上吧？
他在张家的这些日子里，不止要接受久龄的例行探视，忍受张家人怀疑的目光和私下里的讨论，甚至出门都有人“看护”……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招来这般祸害？
这样想着，易浅下意识瞪了江赭一眼。
江赭努力微笑。
继续分析的话，唯一有所表示的皕乌也没有表现出针对张家的憎恨，只是不断怂恿自己复仇。而且那家伙做了交易才会搅合进这次事件，他自己也提到，对张家出手的另有其人。
易浅叹了口气，目的方面恐怕推测不出，破局的方法倒可能有一个。
他回头叮嘱江赭跟上，紧接着避开久龄所设屏障越至屋顶。
从他的经历就可以看出，如今的巫山城内数境并叠。他与皕乌对战之处为一境，张家和鬼物所在为另一境，鬼物所源恐怕又是一境。
那么幕后黑手避于其中一境、坐收渔翁之利的可能性极大。
若是想验证这一点也极为容易，只需托久龄帮忙探查巫山城是否无法离开即可。张家人本就全城巡逻，在久龄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易浅的猜想也略见雏形。
“伍……易浅，你这是要去河边？”江赭跟在他身后，终于觉出端倪。
“嗯。”
在避过大部分涌向城中的鬼物后，那害他生受一剑的桥终于近在咫尺。绵绵不绝的鬼物自河而出，拖着饥饿的身躯前行，甚至开始争抢食物或同类相食。
显然，此处即是诸境相通之地。
“等等！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江赭拉住易浅。他虽然看不惯这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一群人来才是送死。”易浅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能避开一道视线对自己下/手，但要避开一群人就太为难他了。
真可谓是“哄得了一朝皇帝，骗不了满庭半瞎。”
这是什么鬼话？江赭还想说什么，被易浅一句“诸君尚不如此剑”给堵了回去。
好嘛！易浅这是嫌他们太弱哦？！
平心而论，张家毕竟称得上修道大家，若是张家人手给易浅一剑，此事轻易便可平息。但易浅不会那么做。
张家任何一个人都必然比一把宝剑有用，但对易浅来讲，这把剑却是最优解。
但一个少年哪里会细想这些？只要他喜爱那把剑胜过那群人，这剑便配得上所有的称道。
“注意帮我治疗。”
言毕，少年即落入一众鬼物当中。他虽不常用剑，但基本的剑法还是略知一二的；更何况他使用暗器时也积累了不少操控灵力之法，加上他对自己下得去手……皕乌的宝剑在他手里，凌然如玉、削铁如泥，竟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
少年以剑画弧，蓄力布阵，在两人周围划出一片保护圈。清白剑气薄雾般自刃锋浮跃，随着易浅的动作在半空舞动，于此暗红夜色间遗存片寸清明。
江赭跟在易浅身后，不间断地输送灵力。他凝视着面前的凌厉剑光，不由得感叹：“你这把剑也算得上通灵宝剑了，名字为何？可有美称？”
江湖宝剑往往一朝成名，天下间人传人，自然而然就会有些与之相关的传说美誉了。然而此话方毕，他便恍然察觉，这把剑他从未见易浅拿出过，一时又对这人添了几分怀疑。
毕竟这人可是在张家人的监视下还能搞出□□毒死一池锦鲤的混账！
若不是小少爷有命，再加上江赭考虑到易浅需要监视，他绝不会甘愿与此人有任何瓜葛。
易浅大概也是这般态度，对他的问话毫无反应。江赭只能将他的沉默理解为无可奉告。
至于为何无可奉告，就只能任君想象了。辩言无数尚可妄加罪名，临辩而默岂不是无声胜有声？
唇亡齿寒本质同床异梦，刀剑所指却始终与人同心。于易浅而言，无非带着个用的上的工具人和一把宝剑闯入九死一生之地罢了，本就没有解答疑惑的必要。
冲出重围接近河岸的瞬间，易浅干脆也不客气，抬手将江赭按入水中，而他自己也抱了宝剑，一口气钻入鬼物漫生的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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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纵灵力形成水泡，两人从拥挤的鬼物中间钻过。再睁开眼时，水下竟是另一副光景。
无数的鬼物如同果实般自水中生长孵化，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从爬虫般的形态经历蜕尾、去蹼、生发、膨胀乃至最终填满整个水泡的过程……就如同子宫一般。最终水泡破裂，这些鬼物循着本能浮出水面，发出第一声嚎叫的时刻，也是它们拥有嗅觉的瞬间。
这也是为何易浅两人跃入水中却不受攻击的原因，水中的这些鬼物不具备嗅觉和视力，只会本能的离开水面。兴许你会觉得躲入水中是种求生之法，然而若要把整个巫山的人藏入水中，还是太不切实际了些。且不论突出重围接近河岸本身的可行性，若是岸上那些鬼物被引入水中，又会如何呢？
易浅可是拿出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干劲，同时又耗费了江赭不少灵力疗伤，才一路披荆斩棘来到这里。
故而，他根本不会为眼前所见停顿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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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许多多的河灯没入水面，每一盏都是活着的人对过往的传承和祭祀。如今漆黑的灯芯淹没在这满是怪物的水中。
它们沉没的很慢，有时会被新生的鬼物撞到，被撕碎在利爪中央。然后一部分碎片上升，一部分则下沉。
下沉、下沉……然后在无数的水泡中间，有着一轮月亮。
“这是……”江赭倒吸一口冷气，“水中月？！”
姣姣水中月，幽幽河上灯。沉灯碎如屑，明月水下升。易浅皱了皱眉，道：“你看清楚，那是一面镜子。”
先前皕乌抱着的那面镜子。
易浅没有犹疑，操纵水泡避开几只壮硕的鬼物，便径自朝那水中镜游去。
“等等，你知道这是什么？”江赭抓住易浅。他对此物一无所知，贸然接近可能会横生祸端。
“不知道。”易浅摇头。他只是单纯觉得皕乌能拿的东西他也能拿罢了。“既然来了，总是要过去看看。”
江赭叹了口气，心道：果然是小鬼，和小少爷一样，太莽撞了。
不知不觉间，这种认知让易浅显得亲切了许多。何况，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叛逆少年有什么好过不去的？于是江赭抬手给两人布下张家私传的防御阵法，这才警惕地跟着易浅游了过去。
水中月，本是月亮的倒影。如今这样一面镜子悬于河中，映亮了整片河底。
只是鱼虾并不同想象般游弋，整片河底仅能瞧见泥沙海草、以及肆无忌惮生长的鬼胎。随着两人逐渐靠近，镜面放射而出的光芒亦随水流波动，竟隐约有漩涡之势。
江赭心中警惕，下意识去拦住易浅，却并未触及少年鱼鳍般的衣摆，而是握住了一颗水泡。
那水泡一瞬便包裹住了他的手掌，紧接着，是生有尾鳍和指蹼的鬼胎缠上他的指根——就像两个相融的泡泡，鬼胎和他的手亦飞快地相融……
“啊！！！”他惊叫一声，包裹鬼胎的水泡几乎同时与他的气泡相融合，大量的水涌入其中，只消片刻，就几乎淹没口鼻。
易浅闻声而至，屏住呼吸，一剑砍向男人的手腕，用凌厉剑气逼退了那只鬼手。一时无法，他避开江赭痛苦扭曲的神情，将目光投向漩涡中央的那面镜子。
气泡本质外强中干，内部出现剧烈变化时就会轻易破裂。如今两人失去气泡的保护，在这满是鬼胎的水底，无异于羊入虎口。
既如此，也就只能赌一把了！
易浅不敢拖延，他一手劈开周遭新生的水泡，另一手扯住江赭的断臂，冲镜子飞快游去。
江赭到底是成年人，很快就猜到了易浅的打算，没有反抗，驭灵力护体后，紧跟着少年卷入漩涡之中！
这章皕乌不在，那扔点儿设定。
皕乌生日是0521（乌爱易）
易浅生日是0125（易爱乌）
阴历的话只有大概时间，易浅是腊月末正月初，皕乌是四月（有时候还会有闰四月……所以这家伙感觉是在四月横跳？）。
这部分写的时候遇到特殊情况丢失了二百字左右，所以重写了，但感觉不如第一次。（否则我字数更多，但丢失的主要是景物描写，不影响故事。）
喔，对了，关于易浅□□害锦鲤的部分，是这家伙干的坏事，算不上什么伏笔，但确实不是毫无缘由。不要学，不要学！！！至于□□怎么来的，这个人暗器上有毒，再加上他读过不少医书，所以认为他其实医毒都知道一点。
23.08.06
对不起我又来请假了，虽然不算瓶颈但是感觉写的东西没意思……对不起！我会尽快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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