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可要纳侧妃？”
姜丹疑说话时并没有面对着朱如卿，而是自顾自地修剪案台上的花枝，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件事，随口一说罢了。
但她并不懂如何修剪花枝，只是以多年来做杀手的经验，本能的修剪掉她认为的冗余的枝条。
她想让花更繁盛些，于是剪去了顶端高挑的枝条，因为它们太突兀了，碍眼。
朱如卿一入家门就听到了这样的话，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理解姜丹疑话中的意思。
“我没说过要纳侧妃呀？”
朱如卿疑惑地挠了挠头，回头与小炊相视，两脸懵。
“是吗？”姜丹疑一声冷笑。
“是……是啊……”朱如卿的回答没了底气。
咔嚓！
案台上的花被拦腰剪断，由密集枝条组成的膨大部分栽倒地上，没了生机。
花盆的土里只剩一个刚冒出头的桩子，断面平划。
朱如卿被这一举动吓得抖了一下，心里好似滴血一般。
前几日长公主派人送来了些名贵植株，每棵都是价值千两，尤其属姜丹疑剪断的这棵最为名贵，说是整个大泱只有两棵，另一棵在长公主宫里。
被剪断的这棵是姜丹疑在长公主送来的植株里挑选的最喜欢的一盆，于是由她亲自养着。
能将心爱之物损毁，可见憋了多大的气。
朱如卿回想一通，终于想到祝缃叶最后的那句话，而自己回来也正是因为那句话。
顿时她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身后的小炊不明所以，只知主子下跪，自己更不能站着，于是跟着跪下，身子伏地。
姜丹疑被这一主一仆突然的举动弄得很迷惑，且不说世子并没有做什么，姜丹疑只是因为她只是晚归了吓吓她罢了。
再者，以世子的身份，怎能给她下跪？
想到这，姜丹疑放下手里的剪刀，正要上前搀扶，却听朱如卿将自己的“恶行”自曝了个干净。
“娘子你莫要打断我的腿，我在百花楼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娘子的事，还请娘子原谅我！”
朱如卿泪眼汪汪，想必是真的怕了。
姜丹疑心中觉得有趣，不忍提前结束，她毫不心软地决定继续逗逗世子。
事实上她才不关心朱如卿在百花楼做过何事。
如果朱如卿是男子，便无所谓了，她又不喜欢男人，也不太在意外人的闲话。
若朱如卿真的就是长公主所暗示的那样，是女子的话，就更不用担心了。
还没开窍呢，成不了什么气候。
姜丹疑其实已经认定长公主所言，在她心里，世子就是女子，女扮男装与她结成合约夫妻的那种。
只不过姜丹疑对朱如卿产生兴趣了，并且对这个洒脱肆意而又天真善良的女孩有了一点好感。
她有探索的**。
“哦？世子还去百花楼了？”
听到姜丹疑并不知情般地疑问，朱如卿愣住，眨巴眨巴湿润的眼睛，她忽得明白自己刚才不慎暴露了，实际上姜丹疑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被她诈了。
方才姜丹疑的动作就已经够吓人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朱如卿更加害怕了。
她可是真正见过自家娘子的手段，冷汗直冒，两条腿仿佛提前搬家似的无力。
朱如卿瘫坐在地上，心想完蛋了，以后莫不是只能靠双手挪动？
不行！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朱如卿瞬间回神，抱住自家娘子的大腿解释道：“娘子，我去百花楼是去见明云欺的，她姐姐是百花楼的主人，那可是位令人钦佩的女子！”
原本看着朱如卿从恐惧变为呆滞又突然充满求生欲的样子，姜丹疑已经感到足够有趣，而朱如卿方才话中提到一位奇女子，更是勾起了姜丹疑的好奇。
或许是看姜丹疑表情上有所松动，朱如卿乘胜追击，不等姜丹疑问就主动把祝缃叶收养孤儿以及悲惨的人生遭遇全部清清楚楚地讲述出来。
“倒真是位让人佩服的女子，有机会定要见一见。”姜丹疑听后，的确被祝缃叶的故事打动。
朱如卿问：“祝姐姐在百花楼里，娘子如何去见？”
“这件事无需世子操心。”姜丹疑在朱如卿身前蹲下，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几乎是贴在她耳边道：“世子还是想想明日如何装残吧。”
“我为何要装残？”
“难道世子真想被打断腿？”姜丹疑扯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容。
朱如卿赶忙摇了摇头，道：“不想。”
次日，朱如卿拄着拐棍一步一颠的前去赴约。
梁歧等人见状，面上都十分同情她。可朱如卿知道，他们的心里都是幸灾乐祸的，觉得这是件趣事。
因为他们压抑嘴角上扬的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了。
几乎全姑京的人都知道了，世子惧内，世子妃当家，世子的腰板儿恐怕一辈子也挺不直了。
肥大的手臂搭在朱如卿的肩上，让她本就挺不直的腰板更加雪上加霜。再加上她还要装腿瘸，累得她在寒冬里直冒汗。
但姜丹疑在她临出门时跟她说过，再热也不能脱衣服，出汗遇风，会得风寒。
世子妃好像提前知道世子会出汗似的。
梁歧的接近不是没有目的的，只见他脸上挂满油腻腻假惺惺的讨好态，悄声凑到朱如卿耳边道：“你昨天在百花楼干什么去了？”
热乎乎的浊气吐在耳朵上，掺杂着异味，朱如卿不禁想要干呕，但为了讨好梁歧，她只能忍着。
“没有啊，什么啊，我回家了。”
“世子不诚实，我可是亲眼所见世子从百花楼顶一路跑下楼，”梁歧压在朱如卿肩上的胳膊更用力了些，把她揽得更紧，道：“说，你昨天是不是见楼主了？”
朱如卿见瞒不过，只好道：“大哥你说这个啊，我的确见了。”
“长得如何？可是胸大臀圆？”
看梁歧这副状态，很明显对百花楼楼主一无所知，甚至是有歪心思。
朱如卿心想，不如利用这一点，然后制造一场意外，解决了这人。
报仇的方式是取人性命，这颗狠心的种子是姜丹疑埋下的。
“大哥自己见了便知。”
“我也能见？”
百花楼楼主本是不见外人的。
“自然，大哥你是什么人，工部尚书的长子，有谁是见不得的？”
朱如卿逐步拉高梁歧的自傲与期待，一步步将他引进自己的圈套。
……
自从那日长公主提示矿业归工部管辖，姜丹疑就日日前往梁府暗中探查，希望能发现写什么。
奈何当年的事过去了太久，且已经平息多年，没人会重提。
多日无果，姜丹疑依旧没有放弃，仍是坚持其潜伏在梁府。
这日终于有所进展。
梁辽与谋士在书房中遣退下人，密聊提到了姜氏，姜丹疑藏于帘后竖耳倾听，将所有事听了个清楚。
“大人可听说与令郎同窗的那位世子？”
“听说了，乡下养出来的小野种。”
“大人可知她已娶妻？”
梁辽半晌才回答：“算来她已二十岁，该娶妻了。”停顿一下，接着道：“我儿也该娶妻了。”
“大人可知世子妃是何人？”
“听说是乡下的村妇。”
“非也，世子妃乃是姜公之女！”
“姜公啊……姜公？”
一听到姜公，梁辽手里的笔都吓掉了。
若是心里没有鬼，又何以惧成这样？
“大人您说这怎会如此巧合？”
梁辽许久都没有回答，眼神呆滞地朝向谋士，待回过神来，捡起掉落的笔道：“当年之事又不是你我所为，怕什么？”
“可矿业实是归您管辖，任何状况都应……请恕在下直言，这罪名本该加在您的头上，至于为何到了姜公那里，您不会不记得吧？”
“于我的地盘发生的事便是我的罪过吗？”梁辽一时慌了神，说起话来竟无法无天了起来，“这还是天子的天下，任何罪过不都得算在他的头上？”
“大人慎言，小心隔墙有耳！”谋士要比梁辽冷静得多，“可您若真的什么都没做也就罢了，当年您可是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您非但没有制止甚至还助纣为虐，这……”
“够了！你说这话是要如何？让我愧疚？”
“不是，在下这番话是想提醒大人需有防范之心，否则……大人，那是何物？”
谋士发现帘后有异象。
梁辽也跟着看过去，仔细打眼一瞧，是个人形，便大声喝道：“何人在那里？出来！”
姜丹疑见自己暴露，赶忙跳窗而逃，却不知梁辽与人密谋时门口窗口都有耳聋的侍卫把守，她一开窗便见寒光刺入。
她敏捷躲开却还是被刺伤了左臂，于是顺势歪身子抛出暗器将那人击倒。
成功跳出窗子，可外面的侍卫更多，她虽有极强的功夫，可敌众我寡，她又负了伤，实在是不能恋战。
打斗了两三个回合，她寻机翻墙逃走，留下一院子的侍卫要追，梁辽与谋士制止了他们。
谋士问：“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世子妃就是个女人，成不了什么气候，至于刚才这人，她受伤了，活不了多久。”
言下之意，侍卫的剑上有毒。
姜丹疑一路逃回府，身体摇摇晃晃越来越虚弱，眼前也逐渐模糊，最终在府里的花园中碰到朱如卿。
“娘子怎回来的这般晚，可是也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姜丹疑见是朱如卿，便放心的合上眼，任由自己昏迷。
朱如卿犹记得前一晚的事，本想逗一逗姜丹疑，却没想到下一秒，眼前人昏倒在自己的怀里。
她顿时慌了。
天色极晚，院中的人都已睡去，她只能独自将姜丹疑打横抱起，送到自己所住的厢房床上。
朱如卿不知如何是好，无意中瞥见姜丹疑肩上的伤口，撕开那处衣物，内里的皮肉已经青紫一片，伤口处已有淡淡的乌色，明显是中毒的表现。
来不及了！
她顾不上别的，用嘴帮姜丹疑吸出毒素。
温热的唇触到冰凉的皮肤，朱如卿不禁打了个寒颤。
毒血吐到地上，几个来回下来，朱如卿有些身疲力竭，瞧着差不多了，便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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