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和著作郎？”
朱如卿一听到这两人，立刻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蹭地一下站起来，意识到不妥，缓缓坐回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殊不知自己的反应已经暴露无遗。
“他……他们来做什么？”莫非是……成了？
朱如卿有一种期待这个消息能更落实一点的感觉，她希望高忠义马上告诉她那二人面见天子就是是所为何事。
朱希慈默默观察朱如卿的表现，看得出她此时的急切，便给她机会道：“侄儿，自回京以来你便没有看望过你叔父，前几日你叔父还总念叨你，正好现在你叔父未寝，你去见见，也在官员面前露个面。”
说是露面，实际上是告诉那两位官员，世子今夜在宫中，没有机会参与刺杀。
朱希慈在帮她摆脱嫌疑。
朱如卿一听机会来了，立马告辞道：“那侄儿便退下了。”说完，朱如卿起身就跑，跑出两步，忽又回头道：“姑母这里也太空旷了些，没什么人气儿，以后侄儿多来走动可好？”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还不忘关心姑母。
“好，不过我这里并不冷清，有好几十双眼睛。”
这句话真是瘆得慌，朱如卿四处观望。
“你身边也都无数只眼睛在暗处盯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本宫的眼睛，不过本宫会替你摆平所有事。”朱希慈拍拍她的背道：“去吧，去看看你叔父。”
朱如卿脑子里都在想着另一边，一时间没太听明白朱希慈的话，只道：“祝姑母好眠！”便离开了。
望着朱如卿的背影，朱希慈无奈地摇摇头，对高忠义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那皇兄不会坐视不管，你去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我皇兄听，让我那皇兄知道他的好儿子发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是。”
“等一下！”朱希慈叫住高忠义，补上一句，“让泓昌王务必严惩世子，至于原因……原因就说是世子成日与纨绔子弟混在一处，荒废学业，留恋于烟花场所。”
“奴才领命。”
……
“陛下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求陛下做主！”
宣室殿中，两位大臣涕流满面，悲痛欲绝。自打来到天子面前，就从未停止过哭声。两个将要年过半百的男人，在天子的面前抛下自己的体面，哭得似有剜心之痛。
为何是似有？
因为朱如卿来后，他们瞬间停止了哭嚎，摸干泪水和鼻涕，一副平常议事的模样。
天子朱俸本就疾病缠身，这会儿接受他们深夜面见，是强忍着身子的痛苦才能维持坐姿。
朱俸被吵的烦躁，直至朱如卿到来才解脱，他心中十分感激。
“听说叔父未寝，侄儿便立即从姑母那里前来看望您。”
“侄儿有心了。”朱俸开口十分沙哑。
朱如卿偷瞥了一眼另两人，看模样是极痛苦的。按理说事情成了她本该开心，可现在她却开始心慌，整个人上下全都被负罪感填满。
不知为何，她忽然开始后悔，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下了滔天大错。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朱如卿内心揪成一团，可她在受害者家属面前万不能暴露任何破绽，毕竟是她将人邀请出去的，定逃不了嫌疑。
喉咙干涩，朱如卿硬清了两下嗓子，对叔父关怀道：“叔父日夜操劳需多休息，要早些就寝才是。”
然后装作刚看见两人的样子，道：“两位大人深夜扰我叔父，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著作郎吴鸿震一见朱如卿，便如突然有了灵感一样，朝朱俸膝行上前两步，指控道：“今日便是世子将我儿诱出府，去了那等下三滥的地方，才使我儿丧命！”
吴鸿震悲痛欲绝，近乎失去理智，幸好还保有一点最后的清醒，记得朱如卿是世子，乃是天子的侄儿，才没有完全怪罪到朱如卿身上。
只是说“诱”。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如卿装傻道：“我何时诱令郎去下三滥的场所了？”
“百花楼啊！那是什么地方？污秽不堪！”吴鸿震大声呼喊。
工部尚书梁辽还十分理智，低声呵斥道：“吴大人，陛下面前不得大声喧哗。”
吴鸿震冷静下来。
“如卿，你去百花楼了？”朱俸问。
“回叔父，如卿也只是好奇……这才去了。”
“你！咳咳！”朱俸听后，刚要怒斥，不料情绪激动，剧烈的咳嗽起来。
“叔父！”“陛下！”
三人一同担忧。
“咳……你、你可知那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况且你已成家，怎能去那种地方？”朱俸也就比朱如卿大八岁，虽是长辈，但不习惯端长辈的架子。
“若你父亲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你！”
朱如卿顺势跪下，恳求道：“求叔父替如卿保密，如卿以后不会再去了。”
这一唱一和，逐渐虚化了朱如卿邀请两人到事发地的事实，梁辽听着画风不对，怂恿吴断章说话，却见吴断章已说不出话，于是只能自己来说。
“犬子离家后的事，老臣一概不知，还请世子讲出实情好让老臣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语气诚恳，没有不讲的道理，朱如卿抬头寻求朱俸的意思。
见朱俸示意她如实说来，她才长话短说道：“如卿只是如从前一样约众位同窗出门玩耍，然后刚到百花楼不久，姑母的人便将我召进宫，之后如卿一直在姑母那里，外面的事便一概不知了。”
避重就轻，只说能摆脱嫌疑的，能够引起嫌疑的一概不说。
然而梁辽是老油条了，怎会听不出朱如卿这话的避重就轻，问道：“既是出门玩耍，为何直奔百花楼？”
“这……”实情是朱如卿性子耐不住，但她万不能道出实情，只好装作扭扭捏捏道：“……实在是不好说，这去百花楼不就……”不就是奔着美人去的吗，等不及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朱俸听后捂脸叹气，没脸听。
“可老臣明明听说世子先是在百花楼中逗留了许久，才邀请来各家儿郎，请问世子独自逗留时都在做什么？”梁辽继续追问。
朱俸能想到一个男子在百花楼能做什么事，为了保护自己侄儿的形象，插言道：“梁尚书再问恐怕也只有不堪入目的答案。”
“若是不堪入目倒还好，只怕并非如此，而是另有所谋！”梁辽不依不饶，非要一个结果，“在场的都是男人，没干心虚之事，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事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朱如卿已经想好了理由，这会儿就是一个欲扬先抑的小把戏。
“许久之前，梁公子就心仪一位百花楼的女子，如卿本来……嗯只、只是去自己快活快活，没想到找到了门路，就立刻去找梁公子。”
朱如卿把纨绔子弟那一套没脸没皮展现得淋漓尽致，就差给她颁一块牌匾了。
“行了，朕相信侄儿不是杀人凶手，皇城禁卫军估计已经在彻查此事了，两位爱卿先回家，朕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朱俸及时止损，制止了梁辽要继续追问的行为，又对朱如卿道：“如卿你送送两位，然后也回家吧。”
“是。”结束了审问，朱如卿终于放松下来一点，“两位大人先回家吧，叔父定会查明实情。”
好言相劝，两人也不是看不清形势，陛下已经疲惫，再接着打扰实为不敬，便离开了。
宣室殿中只剩朱俸一人，方才让下人都出去了，这会儿没力气把人都唤进来，他硬撑着挪了挪位置，做的更舒服些。
过了一会儿，一位女子披着棉裘从殿外走上来。
朱俸抬眼，认出了来着，有气无力道：“皇姐不知，这朱如卿根本就不需要朕帮她。”
“本宫都听见了。”
“皇兄如此善良，生养出来的孩子，怎会这么……”
朱希慈笑道：“本宫很欣赏她。”
“哈哈哈……咳咳！”朱俸跟着苦笑两声，一口气没喘顺，又呛得咳嗽出来。
姐弟二人说了没几句，朱希慈惆怅道：“本宫戾气太重了，希望如卿不要像我这般。”
“朱如卿是个男人，只怕会比你还狠。”
朱如卿意味深长道：“不见得。”
……
宫门口，梁辽最后问朱如卿。
“世子当真一直在长公主殿下的宫中？”
“是，大概一两个时辰。”
梁辽点点头，道一声告辞。
朱如卿告别两人后，独自踏上回府的路。
此时已是午夜，王府附近的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黑漆漆的街上除了几盏灯别无他物。
虚晃的灯将她的影子照的很长。
朱如卿觉得自己的脚下轻飘飘的，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同做梦一样。
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将她即将脱离的魂给拉了回来，朱如卿回头却并未看到任何人。
“听错了？”朱如卿挠挠头。
待她再转回身来，眼前一黑，反应过来才知自己被人用麻袋套住了头，想要呼救嘴巴却被塞了布，接着手脚都被绑住了。
她被人扛起来往某处送。
凭着记忆，朱如卿十分疑惑，因为这条路正是前往王府的路，经过一处大门时，还有熟悉的乌棘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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