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的时候,林珂瞥了柜台上的登记册一眼,他发现晚饭时间来投宿的那个男人住在205,登记的名字叫沙蝎。
名字估计是随手编的。
“死契单多半是假的,”阿杰走上楼梯,忍不住要说:“凭几张纸就能杀人,我反正是不信的。”
林珂若有所思:“可是我觉得,未必是假的,你注意到了吗?烟斗似乎害怕这个东西。”
阿杰:“害怕的话,他怎么不丢掉?”
林珂:“他丢不掉。他肯定试着丢掉过,但是那玩意却缠着他,除非他能卖掉这几张羊皮纸,为这几张羊皮纸找到下家,也就是找到接手人。”
阿杰笑着摇了摇头,“这么说,羊皮纸还有自己的脾气。”
他们到了二楼,走廊里亮着昏黄的灯光,二十扇房门向前排开,无声伫立。
林珂继续说羊皮纸的话题:“你听说过猴爪的那个故事吗?猴爪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但是它却要你为这个愿望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我怀疑死契单就是这样的东西,你可以在上面写上你仇敌的名字,浸入水中把羊皮纸烧掉,死契单就会替你杀死这个人,但是这事情是有代价的,你也许得为此承受意想不到的磨难。”
林珂回想起烟斗在推销时短暂出现的那副惊惧的神情,以及他瞳孔中闪现的奇异画面,便下意识地怀疑:也许烟斗试用过死契单:他为了验证那东西的真假,杀死过一个人。
所以现在在他手里的死契单数量是四张。
一个很微妙的数字。
而且烟斗那副样子,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有什么可怕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
*
他们各自回了房间,2081很主动地跟着阿杰去过夜了,他不想做夹在主人和69号之间的电灯泡。
林珂进门以后呆立了片刻,仔细地听隔壁209房间的动静,听了一会儿,发现隔壁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房客已经关灯睡觉。
林珂也不多想,带着69号到盥洗室去洗漱。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地蛇领着烟斗上来。
“来,这是你住的218房间,”地蛇开了门以后就将钥匙交给了烟斗。
烟斗笑嘻嘻地接过,进了房间。
所以说,他的那四张死契单卖出去了。
卖给了205那个叫沙蝎的神秘男人。
还真的有人愿意相信那几张死契单是真的。
林珂带着几分不安,关上了房门。
接下来,整个旅馆便是一片封闭罐头般的安静。
现下,余谷旅馆一共租出去了5个房间,205住着沙蝎,207是林珂,209是一个年轻人,213是阿杰,218是推销员烟斗。
生意比想象当中的要好。
*
夜深后,关了灯,房间里漆黑得如同装满了煤灰的箱子。
林珂平躺在床上感受着夜的漫长。
但渐渐地,他觉得氛围有点怪,好像有看见不见的透明薄膜在空气中飘动,时而,他的胸口会感受一阵莫名的压力,像有一块木板在挤压着他。
而这会儿,林珂也有些犯困了,神思迷迷糊糊的。他隐约听见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拍打窗户,并带出了噗嗤噗嗤的气流声。
好像是两只怪鸟。
朦胧之中,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去看窗户,就见那漆黑的玻璃上贴着两张怪脸。
怪脸做出嘶吼般的表情,尖喙砰砰地敲击着窗户,发出了类似于“妈妈”的声音。
是怪鸟在叫妈妈。
林珂倏然惊醒,眼睛直对着天花板。
这时他才发现,房间的吊扇上倒挂着一个人。
*
209房间内。
床上的人已经酣然入睡,只是鼻息深沉,身体并没有很安然。
而坐在床头的顾池连续几个小时,都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他的眼睛紧闭着,但脑子却异常清晰,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但一个骤然的声响,粗暴地扯开了这份宁静:
床底下突然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蜷曲着,啪啪啪地在地上猛拍,像是在求助。
顾池猛然睁开眼睛,打开了床头的灯。
那只手就在他脚边不远的地方不停地拍打。
“怎么了?”床上的谢阑被惊醒,挺直了脊背,他骇然地看到,天花板和墙壁上接二连三地伸出了数双手。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还有明显是小孩的手,它们都在疯狂地挣扎,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
那些手不断地从天花板、墙壁和地板里冒出来,很快就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房间。
从地板上探出来的那些手抓住了顾池的脚,便奋力地拽着他往下拖去。
顾池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鞋子陷进了地板,而地板竟然波动了起来,变得像是流沙一样。他很快就塌陷了下去。
谢阑急忙拽住了他的手臂。
但“流沙”的吸力很强,几秒钟功夫,顾池的大半个人都融在了里面,刹那间,他看到了一座小镇,小镇上昏天暗地,狂风肆意呼啸,整片土地像海上颠簸的船只那样剧烈地摇晃着,无数盏灯摇摇欲坠,而无数人的人则在街道上疯狂地奔跑,他们声嘶力竭地哀嚎着,向晦暗的苍穹伸出了双手,绝望地祈求着命运的宽恕。
谢阑拼尽全力,将他拉到了床上。
顾池才回过神来,他拿不准刚才看到的景象是不是幻觉。
两个人惊魂未定之时,正上方的天花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头。
那是一个年轻姑娘的人头,她双目圆睁,张大了嘴巴喊道:“救……救我……”
她的脑袋跟天花板的连接之处在咔嚓作响,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外力在扭动她的脖子,鲜血很快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下一秒,“嘭”的一声,她的脑袋突然爆开了一个硕大的血口。就像剥壳一样,她的大脑直接掉了出来,掉在了床榻上。
上面密集的簇状神经像棉团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阑不敢去动那个脑袋。
顾池从脖颈处那边抽出了一把骨刀,目光敏锐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角落里全是黑黢黢的一丛丛叠影。
忽然之间,一只巨大的触手猝不及防地从他们身后甩了过来。
谢阑瞬间反应过来,眉头一皱,身后白光闪动,旋即膝下细风卷动,他下意识地发动了自己等级最高的异能——A级削骨术。
刹那间,无数闪着银光的“刀片”从他掌中灌出,刷刷刷射向身后的触手。“刀片”几乎形成了漩涡,一时之间,道道血线从触手身上喷射而出,洒在了床榻上。
触手被瞬间瓦解,但“刀片”还在持续不断地灌出,刷刷地洒向那无数只劈天盖地的手。
血肉与碎骨哗哗洒落,一场猩红的“暴雨”迎面盖下。
在闪动的白光和喷涌的血雨之中,谢阑的脸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机械面罩,上面闪着精钢的色泽,映衬着那双离奇变蓝的眼睛,像是冰冷的城市猎手。他的身体也莫名地呈现出半机械的模样,一部分肢体竟是机械构造,甚至骨节部分还能听到机械特有的转动声。
银光“刀片”收拢之时,无数双手被收割殆尽,周围则是一大片浓稠的肉糜。
谢阑重重跌倒下来,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疲软无力,像是浑身骨架被剥去了一样。
顾池急忙伸手抱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十分心焦:“哥,你怎么样了?何必出手呢?大可留给我来对付。”
谢阑的衣服上很快渗出了鲜血,从上身领口一直到腿脚裤管处,一片又一片的血迹,仿佛遍体鳞伤。
他双眼紧闭,根本连话都说不动。他刚刚是情急出手,以至于一不小心旧伤复发。
顾池只能解开了谢阑的扣子,替他脱掉染血的衣服。
惨不忍睹的伤痕暴露眼前。
谢阑整个上身的皮肤都是青紫色的,布满了刀痕和深红的血丝,皮肉十分干瘦,能很清楚地看到下面的骨骼,但是骨头却给人一种发黑的观感,要么骨头在里面发烂了,要么那不是真实的生物骨头,而是钢铁取代的机械骨头……
他的脖颈、肩膀、肱骨、尺骨、肋骨处都有很深的缝合疤,这些疤像虫子一样嵌在他的皮肤里,好像他曾经被残暴地拆卸过。
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顾池的眼睛里流露出满腔的愤恨,捏起了拳头,骨节嘎吱作响,“你不该,不该替我去借高利贷……你怎么那么傻,要为我去签贷款协议……”
痛苦的记忆浮上脑海,带来了烈火烹烧般的心理折磨,顾池突然间像失去了脊椎骨一般,垂下头佝偻起来。
他本是刚硬孤傲的人,但说话竟也带起了哭腔:“其实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被我牵连,你根本就不会落到那个人的手中,也不需要遭受那些折磨……该遭受那些折磨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死契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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