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污渍几乎填满了镜面上的所有缝隙。
顺着过去拼合起来的裂纹用指甲划过，碎屑剥落，撒在地板上，像是薄薄的一层粉笔灰。只不过是暗红色的。
是血吗？
岑霖的大脑出现了一瞬的空白，可是哪来的血呢？那人不是被烧死的吗...岑霖猛的晃晃头，怎么自己又在不自觉的往昨晚的梦上联想了。
他叠好床上乱堆的被子，深吸一口气，面对镜子坐了下来，识图理清发生的一切。
从他来到这个城市，搬进这个出租屋，都很正常。昨晚梦见了父亲，自责没有亲自接母亲而间接造成母亲的失踪，这也没问题，母亲失踪后、父亲去世后自己都曾做过类似内容的梦。可昨晚梦的结尾是父亲在自己面前**了——这点很奇怪。因为自己的认知中并没有熟悉的人死于火灾。近期也没有哪里发生大型火灾，自己也就更不可能从报纸、手机或是电视上得到心理暗示。那么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也并非梦境，而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
岑霖揉了揉眉心，他确实是第一次认真思考这种灵异事件——要不是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的话。因为他根本不相信鬼神，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很难辨驳的情况，他也仍然怀疑。
如果没记错的话，镜中的房间应该就是他现在住的这间出租屋的小卧室。如果说镜中同样房间是因为它倒映的特性的话，那房间中的火与主动向他走过来的那个焦糊的东西解释不通；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是，这面镜子是在预言或是回溯。
如果是预言的话只有等到真的发生火灾的那一天才能确定，但回溯却此时此刻就能验证——
岑霖起身，走到门框边，一把撕开贴在墙上微微泛黄的壁纸。
下面还是一层旧壁纸，很脏，可见上一任租客不怎么讲究卫生。他接着去撕下面的。第三层与上一层不同，很新很干净。
第四、五层壁纸的花色也都不同，却都和第三层一样新。就像是叠了三层新壁纸。
手指又抠开一个缝隙，被撕下的一角露出炭黑的颜色，岑霖一惊——找到了。
用食指擦过墙面，嗅了嗅沾上残灰的指尖，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一个答案在他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曾经有一把火，烧了这间出租屋，但或许是因扑灭及时，这排老房没有太严重的损毁，以至现今仍能租住。也许是怕租客觉得房子出过事觉得晦气不愿租住，有人就用壁纸结结实实糊了三层，还细心的用了不同花纹的纸来掩人耳目，却不知自己露馅的很明显——三层都太新太干净了，完全没有正常居住过的使用痕迹。不过看样子在他住进来之前还有一个倒霉蛋也租了这间房，还住了不短的时间。回头去问问保安室的那个老头，说不定还留有那位租客的联系方式，可以打个电话打听一下当时有没有出现过镜子“着火”的情况。至于多年前的那场火灾，在市图书馆的往期报纸中或许还能查到。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最好一点需要确认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搜索起来。
很快就到了饭点，岑霖拿好钥匙手机出了门，溜达着往田旭安家的小区走去。直走到他家楼下，岑霖给他打电话却没接，就听头顶“刷”的一声，抬头便看见田旭安一边努力往头上套着高领毛衣一边从窗户探出上半身：“马上啊岑哥！我马上！我草这毛衣怎么这么难穿...”岑霖一乐，嘿嘿两声道：“要不下来爸爸帮你穿？”上头回了一句：“免礼了岑爱卿快快平身！”
不一会小田就蹦跶下来了，手里甩着车钥匙，一把搂住岑霖：“酸菜鱼内个酸菜鱼！今儿个咱去吃酸菜鱼！”岑霖看了眼车钥匙：“很远么？”田旭安按了开锁键，对面的小路虎车灯闪了闪。
“还行吧，主要打算顺道买点衣服，那边上有个商场。”坐上车田旭安又瞅了岑霖几眼，岑霖慢条斯理的系着安全带，全然不觉边上的目光。小田啧了一声：“不是我说你们这些搞上流艺术的怎么一天到晚都是黑白灰啊？什么烂衣品！下午你忙吗，不忙吃完饭陪爸爸转街去？”岑霖系好安全带，整了整靠椅上的颈枕：“儿子大了，孝顺。”田旭安没再接着争这个名号：“嘁，最烦你们这种糟蹋个子白瞎好脸的了。”
之前光顾着填老岑的医药费，也没几个闲钱，这阵子和田旭安一块吃住也没花什么大钱，最近又交了件商稿收了小六千…岑霖盘算着，几件旧衣服来回洗换也不是个事儿，正好挑点新衣服。念此他舒舒服服靠着椅背听车载音响放着的英文歌。
酸菜鱼的老板娘姓白，单名一个梅字。这文静的名字可完全让人联想不到一个豪迈奔放的东北大娘———"白姨！我小田！来条大的多加酸菜！"一进店田旭安就冲后厨嚷了一嗓子。"得嘞！"嘹亮浑厚的的女声回应道。
两人落座，田旭安兴冲冲介绍着："我给你打保票啊，你绝对没吃过这么正宗的酸菜鱼！宋叔熬的鲜鱼、白姨泡的酸菜可是我们北市一绝！"
宋叔，宋万成，白姨的丈夫，俩人打结婚起就一起在北市做酸菜鱼了。起先穷，在犄角旮旯的小地方租店面，后来做的红火，就换来了这边。一锅酸菜鱼，做了三十来年了。
一盆热腾腾的酸菜鱼终于端上桌。细白的鱼片鲜香滑嫩，酸菜生脆爽口，豆腐沁饱了鱼汤。鱼吃的差不多了俩人竟还有些意犹未尽，又嘴馋的下了一片烩面吃。
吸溜着面条，岑霖开口问道："诶，你是不是跟我说过，我租的那栋出租楼之前着过火来着。"小田抬头："昂是啊…咋突然问起这了？"
"是有这么回事…好像都快十年了吧…？"
"记得这么清楚么？当时很严重？"
"那当然记得清啊！那时候我家就住在那栋楼后面！那黑烟浓的，我记得应该是烧死了个小孩来着，怪惨的…"
岑霖皱皱眉头，低头喝了口汤。
他暂时还不打算和田旭安说这件事，毕竟太过离谱，他自己都还不太相信。找机会去图书馆查查再说吧。
其实岑霖心中也不怎么怕，毕竟目前看来自己都还没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有鬼怨气也不应该撒到自己头上——老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而自己只是个破画画的。更何况它都叫自己"别怕"了。想到这，岑霖笑了笑，喝干净碗底最后一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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