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能走。”
“你没有带伞吧。”
柒语在她的眼前晃起手里的伞，唐向晚晃着身子躲开压在左肩的重量，拎着书包起来。
她确实没有带伞，因为完全没想过今天会下雨。
直到今天早上看着许多同学都在窗户上挂伞，她才意识到今天是阴天。
本看着下午阳光明媚，确实没考虑过雨忽然就下了，可是她早上是第一个来的，柒语除非早就在意了好久，不然不该知道她没有带伞。
“没。”
“我就说。”
唐向晚拎着书包走出班外，走廊上早就已经没人。
应急灯在雨声里一闪一闪，雨噼里啪啦敲着窗，一阵风过来，雨丝钻过没关紧的窗户，落了一些在她的身上。
“我来锁门！”
锁门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好挣的，柒语却前门后门跑得津津有味。
把钥匙藏在窗台下面，她拎着那把大伞，装成卓别林一样领着她走。
下个雨而已不值得那么高兴，唐向晚其实蛮讨厌下雨的，因为这样就代表着无法出门，只能待在那个家。
有时候妈妈也会满身雨水酒气地回来，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她死在家里，所以要是发烧还得她照顾。
到了楼底，没了墙遮挡，隔着好远雨水就飞过来。
积水在台阶下奔流涌动，柒语撑开大伞，招呼着她进来。
唐向晚躲开那个黏在她身上的视线往伞下走，走得很慢。
好不容易离伞近一点了，一只手拉住她的袖子，把她拽到了伞下。
伞很大，但是两个人撑的话还是有些小，反正是打都打了，为了不被淋湿，她不得不往柒语的身上凑。
女孩跟个小孩子一样，身上的温度很高，凑上去的时候还能闻到香气。
唐向晚不明白知道柒语为什么等她，还是问出了声：“干嘛等我？”
“因为你没有伞啊，而且我不带你的话，你就要淋着雨回去了吧。”
她确实没有矫情到下雨没人带就回不了家的地步。
如果柒语不等她，她也确实就打算淋雨回去了。
雨像是鼓点一样打在伞上，唐向晚抿了抿唇，看向身边虽然比她矮，实际上却比她高大的身影。
伞下好像突然变成了,,,,,,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即便是在卧室的床上都没有这样的安心。
伞外都是位置，校园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怪兽。风是的，雨也是的，离开伞下就是黑暗，黑暗里有未知的怪兽要击败她们。
唐向晚只得躲在伞下，因为方圆之内只有柒语的身上有一丝温暖。
不，温暖是有，但是唐向晚知道用这个形容不准确。
这应该叫安全感才对。
唐向晚不得不承认，从生日那天晚上开始，柒语就一直给了她很多安全感，多得像海啸，几乎要把她淹没，她也一直有一种冲动......那种想拥抱安全感的冲动。
她好想抱一下柒语啊。
摸一摸胸口，她对突然出现的悸动感到一丝害怕......
刚走下台阶积水就漫到了脚踝，踩到水里真的很凉，有伞在虽然可以挡很多雨，但只要风大起来，就会把雨吹到身上。
又是一阵狂风过来，柏油路边的树在风里呼啸，唐向晚下意识抱住胸，打算侧着身子去挡那些雨丝时，一只手拍上了肩膀。
浑身下意识肌肉紧缩，刚想钻出来，就听见柒语说：“小心。”
柒语想搂住她的肩膀，唐向晚虽然想抱一下柒语，但真的可以缩进她怀里时，又害怕了。
柒语真的有很多朋友。
她的那些朋友许多都有家长来接，要是想不淋湿回家，跟着一位一起回去就行。
可是她偏偏要留下来，陪着她一起淋雨。
唐向晚不知道柒语是不是一时兴起，只是倘若有这样一种可能，她就不想接受这个怀抱。
如果有一天这个怀抱会消失，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谢谢。”
道了声谢，她躲开怀抱。
刚刚因为柒语的身子，那阵狂风过来她身上都没有湿，女孩冲着她笑笑，指了指对面教学楼下的地下车库。
“我车停那里面了，一起走吧。”
积水像洪水一样倒进车库，柒语拿出手机，开了手电筒，地下车库的水位好深。
淌着水到了一辆熟悉的车边，唐向晚看着柒语从车篮里拿出一件雨衣。
女孩麻溜地套进蓝色的雨衣，从下面伸出手推动车子，涟漪荡起来，她坐到前坐，掀开后面雨衣。
“进来吧。”
“什么意思?”
“快进来。”
她也不是傻子，可是和柒语一起钻在一件雨衣里，有些不自在。
女孩一直催着，唐向晚只好坐到后座，两只脚踩在踏板上，柒语很稳健地扶着电动车。
塑料雨衣隔开了她的温度，现在坐在上面没有刚刚伞下温暖，但只要钻进雨衣后面，就会又有那种暖和的感觉。
柒语又喊了几声，她只好乖乖地掀起来。
这件不是很大，钻进去后有些挤，雨衣也是刚好盖住屁股的程度。
拉着扶手直起腰来，她尽力地远离柒语，继续挺起背，电动车却忽然晃了晃，柒语在前面喊：“别动。”
失去平衡，她下意识抱住前面的腰，柒语重新扶住电动车，她也伸出一只脚踩进水里保持平衡。
“你就这样抱住我，不然不好骑。”
“怎么可能！”
她赶忙放开手，柒语却催，“雨衣以前都是我一个人用，结果现在两个人一起有些小，都是女孩子，没事的。”
都是女孩子......
唐向晚无话可说，因为在普通人看来就是这样吧，女孩子和女孩子怎么可能呢？
包括在课上，柒语都会和她身边的女孩打打闹闹，戳戳胸，或是揉揉手。
只是抱一下而已，有什么？
“快点，现在雨小了一点，正好可以会家，对了，你家在哪?”
唐向晚不想说，柒语等了一会，叹了口气，“先去我家，行了吧。你不想抱，那就离我近点。”
她往前俯下腰，抓住扶手，脑袋离女孩的背很近。
“再往前一点。身子也过来点。”
照她所言去做，这下额头就靠在了她的背上，鼻子里飘来女孩身上甜甜的香气，地下车库外的雨声后，是一串沉闷的心跳。
“好，走吧。”
轮胎划破水面，电动车上行，出了车库，又往校外走。
唐向晚觉得这辆车就像一艘小船，雨衣外就是风暴里的大海。
对这艘船来说，一点小小的浪就可以让船碎成几片，可是唐向晚竟然还有些安心。
无数雨点落在这一层薄膜上，她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安心，想了好久好久，她猛然意识到，以前18年的日子里，像这样的雨从来就不少过。
可没有任何一次，有人来接她。
柒语的身子就在眼前，女孩甚至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话题很没意思，无非都是些班上人怎么样怎么样，家里怎么样怎么样，她家猫喜欢打滚，又或者是什么牌子的衣服出了新品。
“谢谢。”
唐向晚用那句话“反正都是女孩子”的话来说服自己，因为抱一下真的没有什么，只是她也知道柒语根本就没往那上面想，这个拥抱不是存粹的拥抱，是带上了**的。
就和那个女人想做的一样。
“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谢谢。”
“声音再大点。”
唐向晚觉得她是在故意嘲弄自己，因为她难得说了声谢谢！
“我说！谢谢！”
“U jump！I jump！”
这是泰坦尼克号里的一句台词，即便是她也听说过。
但是这句话是在那艘巨轮船头里杰克对罗丝说的，唐向晚觉得她是犯傻，有病。
可是柒语却偏要再重复一遍。
“U jump！I jump！”
“好好骑你的车。”
“欸，不懂风情。”
唐向晚觉得柒语才不懂风情。
因为坦坦尼克号是悲剧，她们也不是杰克和罗丝。
结果柒语就这样腹诽了她一路。
等到电动车驶进一间楼道，柒语停好车子，她和女孩一起从雨衣下钻出来。
为了不让雨衣上的水弄湿衣服，她们一起下了车，再一起脱下雨衣。
看向楼梯间的四周，唐向晚楞了一下，赶忙望向门外。
仰望这栋楼的对面，往上数四层......她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上去吧，我家在四楼。”
“这里是你家？”
“对啊。妈妈应该还没回来，上去吧。”
“啊。哦。”
唐向晚做梦都没想到，柒语竟然就住在她家对面。
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脑门，记得在初一的时候有天放学回家，那天她是和朋友一起回来的，就像今天一样。
热闹哄哄地走到这栋楼的路口，往最里面一单元走的时候，夜幕下就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争吵。
那是妈妈在和苏阿姨吵架。
听到这些事后她在想怎么办，可是吵架声陆陆续续有“家里的钱都是我赚的”、“房贷你还过几次”、“房产证都是你的名字还要我怎么样”。
因为不能结婚，所以房子其实不是共同财产，当时好像就是在吵这个。
而朋友听见竟然说：“为什么两个女人会住在一起呢？”
唐向晚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对她来说因为太过习以为常，所以当时并不明白有两个妈妈代表着什么。
刚想开口，其他人就符合，“是啊，好奇怪。”
“晚晚，你家在哪?”
她站在二单元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有些事...”
“什么？”
“有些事，今天可以不去了吗？”
唐向晚手忙脚乱地往二单元里走，强行撇开朋友上了楼。
在顶搂往一单元走，下到四搂用钥匙开了门，地上摔着一个破掉的花瓶。
她回来的时候吵架停了一会，唐向晚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回了房间，吵架又响起来。
那段记忆令她印象最深的有3件事：
1.不知道是不是解口，妈妈一直说，孩子回来了就不要吵了。
2.从这天起吵架就再频繁不过，妈妈也是从这开始喝酒。
3.房子隔音不好，离很远就能听见吵架。
唐向晚跟在柒语身后，两栋楼间距不到10米，那么多年了，柒语一定听到过她们家的吵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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