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迅速掐住了秦琼的脖颈，她反应过来握着匕首就向他刺去，但又很快被那人握住手腕。秦琼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去摸头上的金钗，却摸了个空。除了细软的发丝，她头上的钗子早就在刚刚逃命时掉了个干净。
感觉到脖子处的手在缩紧，秦琼忍不住咳出了声：“咳……咳。”
“太子妃？”
那人说着迅速松开了手，这个声音秦琼再熟悉不过。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不禁有些腿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向一旁倒去。
李连奚及时抓紧秦琼的肩膀，稳住她的身形以免摔到地上。两人贴的很近，秦琼整个人都在他的的怀里，认出李连奚后她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耗尽似的。
两人于黑暗中对话。
“还能走吗？”
“不能。”
默了一瞬，李连奚接着问道：“受伤了？”
“嗯。脚有些痛，借我靠一会儿。”
李连奚当真一动不动地任由她靠着，过了一会儿，秦琼恢复了些力气，轻推他的肩膀，靠自己稳住了身体。感觉到李连奚也松了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走动。
很快一束烛光从李连奚的手边亮了起来，照亮了他的半张脸。他将蜡烛轻轻立于桌面，秦琼借着烛光扫了一眼屋内，只有一套老旧桌椅再无其它摆设。
“过来坐会，不是脚疼吗？”
李连奚护着烛火，见她左手握着匕首而立，发上支钗尽数不见，裙角又沾着湿泥，显得十分狼狈。但她面容冷静，想到刚刚她还想用匕首刺向自己，倒是个遇事不惊的性子。
秦琼一瘸一拐地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将手中匕首放下后，李连奚才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琼便将张嬷嬷的事说与他听，李连奚眯着眼问：“你可记得那是什么地方？”
“我不认得……”不过她突然想起来：“只记得有一颗很大的银杏树，后来我跑开却迷了路。”
李连奚点点头，这里的确有一颗巨大的银杏树。“你并没有跑出去。”
秦琼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连奚的眸子垂了下去，神情有些黯然：“只是是一座荒废的宫殿罢了。”
自觉醒自我意识之后，秦琼很擅长观察欧炀的神色。从李连奚的神情可以看出，这里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宫殿。不过她深知人都有秘密，她也是，所以她无意追根究底。“那张嬷嬷被砸的不轻，应该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不急，青影已经过去了，敢在今日对你下手，自然要讨回公道。”李连奚说完走到秦琼面前缓缓蹲下，目光落在她的双脚上。
青影？他刚刚也在？秦琼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又抬起头看向屋顶，想象着他会躲在哪里。没注意的是，李连奚正摸向她的脚踝。
刚刚看她走路的姿势，李连奚就知道是哪只脚受了伤。他捏了捏，一边道：“还好不严重，只是有些扭伤。”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瓶小药，犹豫了一瞬，褪去秦琼的鞋袜。秦琼有些不适应地往后躲，却被他一把握住，又想到张嬷嬷的身份，道：“张嬷嬷是四公主身边的人……凉……”。
秦琼没想到他的手这么冰。
李连奚嘴角无奈勾起，道：“先忍着。”不过动作却更温柔了些，想到李有仪嘴角又淡了些：“是我的皇妹就能加害你么？她若真敬重我这个皇兄，也该知轻重明是非，同样敬重你。”
他一圈一圈上着药，伴着他冰凉的掌心，秦琼咬唇忍着痛意，渐渐地舒服了许多。
不知从哪儿吹进来一股小风，吹得烛光半明半灭，两人的影子也相交，不分彼此。
“人救出来了吗？”秦琼指的是牧平。
“嗯。他们并未想到我会提前去，并且直接找到藏身之地。我赶到时舅舅……他受了重伤，不过现在已经被接回东宫。”李连奚不敢想，如果没有发现小方子，他去接回的会不会是舅舅的尸体。
秦琼悄悄松了一口气，牧平还活着，他活下来了。
从小屋出来时门口站着一个提着灯笼的人，见两人出来便为他们提灯照路。
李连奚用的药很有效，这会儿秦琼的脚踝已经不那么疼。
“青影，人找到了？”
青影回道：“殿下，属下去的时候那嬷嬷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人已经抓回来了。”
李连奚又问：“可问出什么了？”
青影：“她都交代了，是……徐贵妃。”
秦琼闻言一愣，万寿宴只见过徐贵妃一面，为何指使张嬷嬷害她？
但李连奚没什么波动，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秦琼忍不住问他：“你怎么这副表情？还是你早就知道。”
李连奚从青影手中接过灯笼，青影往后退了退身影消失在夜里。李连奚提起灯笼将秦琼的脸照亮了些，道：“孤若早知道，就不会让有福离开你半步，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支开你身边的人。”
秦琼隔着灯笼看他，李连奚却将灯笼放低认认真真照起路来。“这里本就荒凉，路也不好走，当心点。”
秦琼收回目光，认真看着脚下被照亮的一方地，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继续跟着他往前走。走着走着又觉得周围熟悉起来，直到看见那颗银杏树。
李连奚也停下脚步，目光顺着银杏树的树根往上。秦琼也跟着往上看，现已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
李连奚自顾自说道：“这里荒废了许久，后来树啊草啊都长不好。唯独这颗银杏，枝繁叶茂，开花结果。”
“看来这里你是常来。”秦琼看向脚下，似乎还残存着一些未腐烂的银杏叶。找了一圈没看到完整的果实，都烂的差不多了。关于银杏这种植物，她也只是看过文字记载，可惜今日看不见果实了。
天色已晚，二人不得不离开。
又走了一会儿，有福公公和青梅提着灯匆忙来寻他们。
“殿下，奴来迟了。”
天气寒冷，有福与青梅脸上却是满面通红、出了一头的汗。
李连奚看了有福一眼，神色严肃道：“以后不可掉以轻心！”
有福和青梅连道“是！”，两人受了不小的惊吓。
有青梅在，秦琼不必再与李连奚同照一盏灯，两人一前一后步调一致。
有福小心地为李连奚提着灯，询问道：“那老嬷嬷怎么处理？”
“一并带去乾和殿。”是该去见见徐贵妃了。
乾和殿宴席尚未散去，李肃不知去了哪里，众人都尚未离席。秦琼和李连奚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们投来。
宫里藏不住秘密，更何况是太子妃失踪一事。不仅有人好奇，还有人看热闹，有些甚至小声交谈着。
李有仪见秦琼虽然狼狈了些但人还完好，松了口气。一旁的李连景神色平平，没想到太子妃的命还挺大。
唯有一人，面色淡然，不受丝毫影响，那就是徐贵妃。她气质温婉，一眼望过去也是后宫嫔妃中最出众的，浑身上下一丝戾气都没有。任谁都不会想到，她会是害人的一方。
不过一盏茶的时辰李肃出现，众人并不知皇帝为何中途离席，又为何面带怒意的回来。
李肃严厉的目光扫视一圈，道：“那贱奴呢？”
有福公公立马招手让两个小太监将全身捆绑的张嬷嬷押了进来，恭敬道：“回皇上，这便是那张嬷嬷。”
张嬷嬷嘴里塞了布条，跪在地上呜呜咽咽不知道说着什么。
李肃一挥手，有福公公就将张嬷嬷嘴里的布条取了出来。张嬷嬷双手还被绑住，嘴里空了便立即大喊道：“皇上奴婢冤枉啊……不，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李肃眉眼尽是不耐烦，觉得甚是聒噪。站在他身旁的张永诚察言观色，连忙尖声喝道：“大胆！皇上面前竟敢喧叫，舌头不想要了？”
张嬷嬷立马噤了声。
李肃朝张永诚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审问。
张永诚清了清嗓子，走到张嬷嬷跟前，问道：“嬷嬷还是快交代了，你是如何诱骗太子妃去了那……那处？”他似是不敢说出那个地方的名字。
张嬷嬷眼珠一转，开始还不承认。“奴……奴婢没有，是太子妃将奴婢打伤……”
张永诚上去甩了张嬷嬷一个巴掌，道：“你个贱奴还敢狡辩！难道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说谎陷害你吗？”
张嬷嬷挨了一巴掌，心口被石块砸中的地方又隐隐作痛，整个人瑟缩着不说话。
张永诚回头对着皇帝恭敬道：“陛下，奴看这个贱奴嘴硬的很，要不……”
“容臣妾说一句……”段皇后突然开口，“不如先让太子妃先说说发生了什么。”
李肃同意了。
秦琼便起身一一道来：“张嬷嬷以殿下之名请我过去，可走至半路越发荒凉我就不愿再走。张嬷嬷便等不及到地方动手，拿出匕首就要杀我。”
“这贱奴好大的胆子。”段皇后看了一眼张永诚，他立马会意朝着张嬷嬷问道：“贱奴，为何要害太子妃，是受何人指使？”
张嬷嬷也不挣扎了，颤颤巍巍道：“皇上，皇后娘娘恕罪！是……是贵妃娘娘。”
“徐贵妃？”段皇后眼睛一眯，似乎有些惊讶。
“放肆！”闭目养神的李肃睁开眼盯着眼前跪地之人。
徐贵妃嘴唇苍白，起身跪在了地上，却连辩解都不说一句。
李有仪脸色白了白，早在听到张嬷嬷的声音时便惊讶不已。此时又听到与母妃有关更是满脸不相信，她走到徐贵妃身侧跪了下来。“母妃……”
看着跪着的两个人，李肃眼神犀利，凌厉逼人：“贵妃可有话说？”
徐贵妃直接承认，毫无反抗：“是臣妾做的。”
李有仪睁大双眼，急的去拉徐贵妃的胳膊，道：“母妃你为什么要承认？这根本就不是……”
却被徐贵妃冷冷打断：“有仪！是我命张嬷嬷骗了太子妃去碧霞殿，那里荒凉，到时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太子妃。”
众人的脸色突然变得怪异。
“碧霞殿”三个字在李连奚心头绕了一圈，他拿出之前秦琼手中的匕首，道：“这是张嬷嬷随身带的匕首，张公公可认得？”
张永诚随即双手接过，拿在手上仔细辨认，回道：“这就是清熙宫的。”
清熙宫是徐贵妃的寝殿，人证物证俱在，真相摆在面前。
众人一片哗然，李有仪不相信地抢过那把匕首验看。又看向徐贵妃，这叫她如何相信？一向温婉善良宠爱自己的母妃，竟会对太子妃下手。
段皇后一双凤眼毫无感情的盯着徐贵妃，气势十足：“你为何要害太子妃？”
这也是秦琼想知道的，她与徐贵妃并无过节。
徐贵妃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眼神坚定道：“为什么？这就要问问太子殿下了。万寿宴上有仪为他冲撞陛下，而太子却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说。有仪认他这个皇兄，可他未必认她这个皇妹，所以我便恨上了他。”
徐贵妃说完，李有仪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跪都跪不住。她看了看李连奚,又看向李肃，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父皇……”
李肃看着徐贵妃也是满眼的失望，以往徐贵妃帮自己收集不少珍贵字画，讨他开心却不爱争宠，他甚是满意。只是没想到为了女儿也能做出这般荒唐事来，太子不受待见是一回事，但不代表皇室威严不重要。更何况后宫嫔妃众多，少了徐贵妃也不缺讨他欢心的人。
段皇后看了眼徐贵妃，问皇帝：“陛下，太子妃虽无事但也受了不少惊吓，徐贵妃着实糊涂，该如何处置？”
李肃思索片刻，道：“张嬷嬷处死，至于贵妃——打入冷宫。”
张嬷嬷神情恍惚，以头磕地，就差再晕一回。徐贵妃却异常冷静，朝皇帝一拜：“谢皇上。”
两人被押走，李有仪晃过神跌跌撞撞追了出去。
照这情形宴席本该结束，但李肃却迟迟未有动作，段皇后也不急。就在众人不明所以时，李肃面色一沉：
“太子有失恭顺，对朕大不敬，身为太子违反宫令。传令下去，太子杖刑五十，惩一儆百。”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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