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初将暮言的反应看在眼里，接着看似公正地出言：“若是从小教，教出问题，那是师父之过，据史册记载，她徒弟可比她还年长，到底是教不会，还是本性就好色喜乱？后世人们都不是瞎的。”
暮言靠在椅背上，缓缓仰起头，长长地吸了口气。
南晏拾起她面前的书笺，交还给雪之初，说：“看来你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这种要正常脑子的事情，以后还是请少岭主亲自来。”
说罢他便不由分说将雪之初请出了结界。
暮言偏过头，默然凝视着南晏的背影。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南晏主动对别人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千年前的触动不单是梦里，如今现实里也在一点一滴地重复。
不知其中原委的水魅殿弟子只顾着自己的小窃喜，等先生走远，七手八脚从其中一个弟子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笔纸。
撵走了雪之初，南晏回来，在水魅弟子的目光里径直走向暮言。
“谢谢。”
南晏不等开口，就先闻暮言一句道谢。他便也不多说了。
将剩下的药配好，暮言去送给等候的水魅弟子们，他们个个眼波迷离，慌乱地将桌上写满字迹的纸张一扫而空。
她猜他们是在复习水魅功法，没有多管，但看他们这副让人脸红的神态，分发药物时她还是忍不住嘱咐，“服药期间别双修啊。”
他们哼哼唧唧地答应，拿药行礼道谢。
暮言担忧地目送这群看起来不会听话的病人离去，随后看到秦素跟着南晏进来，他一进来就扭头把南晏推了出去。
看着秦素左顾右盼还不时回头确认南晏没有再进来，她犹豫着，说：“南晏知道我是暮言。”
闻言，秦素鬼鬼祟祟的步伐顿时停下，无奈地笑看她，“不早说。他能信得过？”
“目前信得过。”
“行吧。雪之初的身份查到了，是天山月门之人。”
暮言蓦然呆住，难怪……
看来雪之初还不确定自己是谁，所以一直在试探。
可他们又是从何得知的裴沉岚的转世信息，此事暮言不知该如何查起，也对谁都不敢问，只怕雪之初没对裴沉岚转世怎样，反而后面的人以此要挟。
秦素心里只有另一件事，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难道他们也怀疑你知道失落之地？”
暮言看了眼他毫不隐藏的怀疑之色，自若地回答：“也许吧，当年小烬在天山躲了段时间，她的遗物我收拾得急，可能留下了什么让后来的门人发现了。”
“有什么想问的，把他抓起来逼问就是。”接着，她不屑地说。
“据我们跟踪观察，还有两个人藏在这里，内应最擅长自毁神魂，还得放他在外面逍遥才行。”秦素摇摇头，说，“除了我家和你身周的人，最好也别告诉其他人，比如宿未白。”
有关失落之地，他们比暮言还要上心，她并不担心，懒得多问。
秦素不算了解她，还是主动告知计划，“你别怕，雪之初已被我们种上**印记，只要找到另外两人，就立即一网打尽。”
束魂教许多事情本就由秦素打理，如今多了暮言的事更忙，将此事告知，他便干脆地要走。
“提起小烬，你不难过了。”
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句，秦素脚步顿住，回头看她仍在原地望着远方。
他坦然一笑，“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能看开，不难过，你该为我高兴。”
梦里所见之事清晰如昨日，池安烬傻，暮言却不傻。
“所以你承认为她难过吗？”
秦素面色微凝，偏过脸，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在你眼里，好友去世难过不正常？”
暮言垂眸沉默片刻，“抱歉。”
秦素一句也不再多说，神色落寞，扭头便走。
-
海城为数不多的浮岛错落有致，稳稳悬浮在高矮不一的半空。
一架寻常的飞剑坐骑落在其中一座上，得到主人许可落进结界中，坐骑主人收起飞剑，显出乔装打扮的雪之初与另一人。
浮岛主人缓缓飞出，站在台阶上俯视二人，穿着蓝褂子的小老头，正是解原。
见到人，雪之初便开门见山，“你们阁主的转世如今在何处？”
解原冷哼，“以前还知道拿东西来换消息，现在求人也没个求人样了？”
“十瓶十阶丹药，如何？”
解原震惊失语，眼皮抽搐半晌，方才询问：“一瓶一颗？”
与雪之初一同前来的人嗤笑道：“一瓶自然是十颗，就算只给十颗，也够你无忧进阶化神期。”
解原咽了咽口水，颤抖地伸手，“东西呢？”
“先告诉我们他在哪里，我们的目标不是你们阁主，大可放心。等我们事情办完，东西自然给你送上门来。”
解原合起眼皮，重新把手背到身后，不屑道：“都是元婴期的人了，这种骗毛头小子的话也说得出口？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失落之地在魔道？”
“获得十阶丹药的机会放在你眼前，你不会赌都不敢赌吧？”
“既然没有诚意。”
殿内又传出卫承舟的声音，他飞出来，看也不看来访之人，便抬手拂袖，“还有什么好谈的。”
结界阵法随他动作运转，两条灵气凝结而成的触手伸出，捆起雪之初二人扔了出去。
卫承舟从出来就盯着解原，等人消失，方才眯眼问：“假戏真做了？馋上十阶丹药了？”
“那可是十阶丹药！换你来你也得多说两句，不然太假了！”解原把手背啪啪打在掌心。
仙道暗潮涌动，魔道也不安宁。
卫承舟叹口气，望着归咒渊所属区域，忧心不已。
被甩出浮岛的雪之初二人整理了衣摆，对浮岛冷哼一声，调转方向朝陆地飞去。
如今海城的行商之人越发多起来，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不再和最初时连聚头谈话的地方都找不到一处。
二人飞进一家客栈，循着传音符指引上楼进屋。
里面已等候着另外一人，见雪之初到来，忙起身问：“南晏中蛊之事为何不与我们商量？如今倒好，都有人在跟踪我了！”
雪之初奇怪反问：“听鸩行岭的口风好似在怀疑无相宗，我还以为是你干的？”
见他们愕然对视，剩下的另一人插话说：“他们魔道的事我们就别操心了。两仪阁那些丧家之犬，上次敲诈我们一笔还当自己是根葱。”
等在屋里的无相弟子问：“他们不说？”
“还抱着他们没用的阁主做复兴大梦呢。”
“无知的人，还真以为我们功力大涨是因为烬魔头。”
“不知道谁搞的蛊，倒害得我们被怀疑。”
雪之初近些日子也发现被尾随的迹象，“与其磨蹭被发现，不如冒点险。”
“假扮她徒弟转世的法子还不够冒险？”无相弟子揉着疼痛的额头，“难道两仪阁说的是假消息？她怎能对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总不会是我们花这么多年……找错了人？她不是暮言？”
屋里陷入一片寂静，三人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忧虑和不确定。
雪之初定了定神，安抚道：“我装得不够像，没反应也正常。但说起裴沉岚，她的样子可不是辛淮岚的模样。”
另外两人闻言又燃起希望。
“但她把暮言骂了一顿，我也摸不清楚……”
三人对视一眼，又沉默了。
除了雪之初和无相弟子的另外一人敲敲桌子，安排道：“如今你们已有被察觉的迹象，我们应当尽快，至少要在接应离开之前，把她的身份确认下来。”
雪之初叹气道：“难啊，就算她的容貌与画像相似，门内的老人们不还是不敢确定？”
“如果她有瓦上霜的话……”
雪之初与无相弟子愣住，随即苦笑，谁不知道辛淮岚随身携带的几包储物袋装着什么，更别说她只要有一丝不对就马上出面的整个魔道。
如今更是在七派聚集的论道，她住在小筑，也住在所有宗门的心尖上，谁能逼她显出瓦上霜。
安排计划的人又转向无相弟子，说：“你那次变多宝轩轩主和发冠的本事再用一次，变个小筑令牌出来，伪装成南晏潜进去拿掉她的储物袋……”
“等等、等会儿……”
无相弟子听着不对劲，抬手打断他，“无相功法我也就学了十年，有独特功能的东西，变一个露馅一次，没跟你开玩笑。”
那人不理解，“为何？寻常东西谁不能变？无相宗不就厉害在可以变出功能相同的东西？”
连雪之初都听不下去了，“你也不想想，真有那么厉害，无相宗岂不是人手一支倘渺笔？”
无相弟子努力让他打消这个送死的想法，“按品阶不同，变化时维持的法力不同，以小筑结界的顶级水准，我变的令牌用尽一身的法力，最多只能维持一刻钟。”
在一刻钟这样短的时间里将法力用光，整个人会成一颗最闪耀的灵气球。只要是修真者，瞎子也能察觉异常。
但那人却不以为然，略一思索，便继续安排，“能骗过凡人的眼睛就行，你且去……”
“如果她真是暮言，那她就不是凡人啊，我……”无相弟子后背发毛，赶紧打断他。
雪之初拍拍他的肩安慰，“如果你没能出来，那就说明她是暮言了。”
“不是……”无相弟子匪夷所思地看向做计划的那人，“这算什么证明？你就这打算？”
“他吓唬你的，据我十年间的观察，确实是凡人。”那人不放心地嘱咐，“你千万别暴露，让你伪装接触她并不是最终目的。”
无相弟子脱力地瘫靠在椅子上，“你说说完整计划，我看看是不是要收拾收拾去见太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课堂笔记】
雪之初三人找解原二人问裴沉岚转世下落，解原他们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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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初三人决定冒点险去确定辛淮岚到底是不是暮言，派潜伏在无相宗的内应去假扮南晏接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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