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五派都收到消息，无相宗的那个内应已被擒获。
为防无相宗发现他们已察觉出现心魔的异常，众人只在自家领域等结果，只有和三个内应有关的齐怀微在场。
随后宿未白与甘和也赶到，一个眼神惊慌，一个满脸发懵。
黑雾缭绕的血眼鬼头上，秦素大咧咧地坐着，挥手冲他们打了声招呼，另一只手摊在身侧，修长的五指如囚笼，束缚住掌心的三缕黑烟。
其中一缕黑烟在海风中一动不动，对应着被定在小筑结界上的假南晏，他拿着令牌的身子一半在外面，正要从里面出来。
露出的半边身体迸发着盎然的灵气，不等他变回原形，甘和便无话可说。
因为此人手中的那枚令牌，就是无相宗独有的本事，变化带功能的器物。
“就说你家有内鬼，你还不信。”秦素对甘和轻飘飘地说。
甘和眼眸微闪，缄默不语。
另外两缕黑烟在秦素手中缓缓浮动，双目无神的尚繁和雪之初从远方一前一后地飘来，傀儡般失去自主意识。
在自家领地收到雪之初被控制的消息，宿未白一见就认出是秦素手笔，赶来后又见到人赃俱获的无相内应，再看到缓慢飘来的自家弟子，面色又惊又怒。
“鸩行也有？怎么不告诉我？我还常带他见先生，不危险吗！先生如今身在何处？”
之前担心宿未白的性子会打草惊蛇，如今收网也没有担心的事了，齐怀微便将这三人从发现到现在的事情简单告知。
甘和在旁沉默地听着。
秦素回头冲着不远处的一朵云笑了笑，“这么晚了，先生还未就寝？”
夜空层云堆叠，海面月光稀疏。暮言由南晏护送而来，从云层里显出身形，面带黑纱，没好气地瞥了秦素一眼。
甘和眼中震惊，自己好歹也是元婴中期，竟然没能发现南晏潜到附近。
他一想，便认为是他们还怀疑自己。只有齐怀微和秦素这样的元婴后期才能瞒过他，定是暗中帮他们隐匿，来偷偷观察他。
甘和索性抱拳道歉：“在下对弟子看管不严，令先生陷入危境，实在愧疚，请秦长老仔细审查此人！我绝不再多说半个字！”
“此时也不晚，这下彻底肃清仙道内应，各位安心回去吧。”秦素随意看向远方，说话声不大不小。
他将五指一收，掌心的三缕黑烟怵然一凛。
随之游魂般漫无目的飘在附近的尚繁和雪之初、以及卡在小筑结界的无相弟子，都如提线木偶般飞到他秦素的鬼头坐骑后面，随他前往束魂教领域。
甘和眼瞳微闪，向先生行礼后，也急忙离去。
反倒是宿未白从暮言出现，就立即转头，忧心忡忡地望着她，仔仔细细将她打量过几遍，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暮言感觉奇怪，宿未白仿佛是真情实意在关心她。
但她目前敢信的人里，束魂教有功法保证，归咒渊也只有寥寥数人，若是单独再多信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宿未白……
没有犯这个险的必要。
更何况论道事毕，以后也很少有机会再见了。
暮言便没有理会他，让南晏带自己在小筑前落下。
齐怀微也紧跟着下来，在她身后劝道：“今晚还是在南晏那里歇息吧，万一那人在小筑里放了其他东西，等我们再检查一遍……”
他话还没说完，暮言甩头回来，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现在查！就在这睡！”
暮言面色阴沉走进小筑结界，拖了把椅子坐下，眼眸冰冷地朝他们盯过去。
齐怀微本还想说点什么，这一下立即选择闭嘴。
南晏将结界阵法的压制作用解除，和师父一人一头仔细搜查。
“又没伺候好？”
收到师父的传音，南晏愣了愣，抬头瞧了眼一本正经找可疑之处的师父，也跟着低头继续排查。
其实就是嘴硬，对他动情又不肯承认，南晏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陪她装。
“嗯，在我那睡不惯。”
齐怀微纳闷，这是有多睡不惯？气成这样？今早不是还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吗？
他又想问南晏的水魅香去哪了，但这种私事不追究也罢，万一问出点什么不该听到的……
老命要紧。
暮言歪靠在椅背上，远远瞪着南晏的背影，神情疲惫，随后脸颊发烫地挪开视线。
解除掉结界的压制之力，齐怀微自己扫上两眼就能看出小筑有无问题，只是和南晏说话拖了点时间。
暮言目送检查完的齐怀微和南晏出去，等齐怀微前脚飞走，她后脚就用瓦上霜拽着南晏衣领把他拖进了结界。
南晏匪夷所思，“又想要了？”
“令牌。”
“不给。”
她问得干脆，他回答得也果断。
暮言冷笑一声，胸有成竹地悠悠开口：“那我就封闭整个结界，有令牌也不许进，到时候我有三长两短，你和洛知疏都救不了。”
南晏认栽，但令牌是不可能给她的。
他竖起三指，“我发誓，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偷偷潜进来，否则天打雷劈。”
“一个避雷咒的事。”暮言嗤之以鼻。
“否则我过不去进阶元婴的瓶颈。”
南晏便重新说誓，反正他没瓶颈，虽然他也不想潜进来，万一哪天想了呢。
暮言紧拧的眉头缓缓舒开，听起来这个还算毒。
“但我现在是光明正大地进来……”
南晏话说一半，就被迎面而来的瓦上霜狠狠踹出结界。
**
园内菊丛茂盛，秋风吹响枫叶。
看着昏昏欲睡的暮言，裴沉岚感知到白容还在觥筹交错的厅堂，还是抽出一只手，施法给房间打上一道隔音罩。
寂静夜色里，他悄悄收紧搂着暮言的双臂，偷偷唤着：“娘子。”
她依偎在他怀里，就着皎洁月光睡去。
裴沉岚看着她的脸，仔细又痴迷，喉结上下滚动，忍住了无数次的亲吻念头。
他记得，她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安宁睡着的暮言忽然蹙眉抬头，烦躁嘟囔：“你心跳声好大啊，我都听不见你说话了。”
不能再抱着了，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裴沉岚起身，带她进里屋，在床上放好后，盖上被子，转身出去。
翌日清晨。
暮言醒来，头痛欲裂，看到床边蹲着裴沉岚，他手里端了杯蜂蜜水。
她有点恍惚，起身接过水杯，问：“我不会睡了好几日吧？”
“没有，你昨晚睡得很早。”裴沉岚看着她，双目柔情。
暮言口渴得厉害，喝完整杯的水，见到他的神色，心底倏忽间泛起涟漪。
经常听闻酒后失言、酒后吐真言……
“我……昨晚没说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说了。”
暮言陡然一惊，还浑噩的脑子瞬间清醒，想追问自己说了什么，又怕他不告诉自己。
她瞧着裴沉岚，眼神澄澈，抿唇粲然笑问：“你说说看？”
暮言的这副带着求人意味的样子，灵巧如雀，裴沉岚第一次见，仿佛他们真的是从小在钟鸣鼎食之家里相识结亲的夫妇。
一切虚假得那么真实。
裴沉岚还没来得及沉溺其中逗她几句，白容便来叩门。
他收起杂念起身，知道暮言心思多，怕她为这事思虑，去开门前和她说：“你让我喊你师父。”
暮言得知后，更加惊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里话竟然……
只是这个？
她还想问问他有没有喊，但是白容进来了。分明只是问喊师父的事，偏偏二人之外，就问不出口。
三人吃过早饭，随家里又去林场狩猎。
原本说好教暮言解蛊的白容一到林场，抱着弓箭就要骑马撒欢跑，被裴沉岚拉着缰绳拽回来。
“天呐，哥哥真是学妙花功法的好苗子！马听他的不听我的！”
暮言以为白容已经策马奔腾去了，正听老爷骂两个弟弟，年轻少爷们神情疲懒、手臂痛得老爷一碰就嗷嗷叫唤。
听到白容的传音，她惊诧地转回头来。
裴沉岚牵马从旁边面无表情走过，也用传音交流：“缰绳我拉着，它怎么听你的？”
“它有种怕你的感觉，我让它尥蹶子它也不听！”
白容啧啧称奇，挽着要学解蛊的暮言进帐，“看来是我的功法退步了，我也得好好修炼修炼了。”
虽然暮言只需要学习隐蜉蛊的解法，但这个蛊在白家所收录的蛊里，算是最复杂之一。
解除它还需要其他蛊的配合，等它食用了麝香蛊的排泄物后，会变得嗜睡，而后失去隐身效果，此时再拿玉蟾蛊将它们吃下。
若隐蜉未曾嗜睡显形，相比之下的玉蟾格外笨重，根本无法捕捉到它们。
若没有让玉蟾将它们收进腹中，其他蛊虫吃下它们只会一同被操控，而器皿无法捕捉，它们与灵气同体，无视器物穿越自如。
暮言感到头疼。
首先，麝香蛊和玉蟾蛊需要长期饲养，白容因为这两个蛊并无大用，未曾炼制存放，此时此地材料难寻、时间不足，也无法炼制。
所以要想解蛊，暮言还得学着怎么炼蛊和操控蛊。
其次，她今日向白容学习解蛊之法，也明白了白家为何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几千年隐世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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