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剑光刚飞至山门前，就被轰然的法术劈头盖脸打下。
戚祥没料到他们动作这么快，被围攻得猝不及防，灵力激荡，身边携着的暮言被打飞了出去。
她的身上还跟随着那道白飘带，裹着古玉金光，像团坠落的金色绣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四面八方的攻击雨点般朝她打去。
山壁上的宫殿一层一层从暮言的视线里消失，她伸着双手，徒劳地抓着空气，看着戚祥先他人一步朝自己飞来。
他的身后，铺天盖地的各色法术法器紧跟其后。
暮言望着这片动动小拇指就能捏死自己的修仙者，这样大张旗鼓地要置她于死地，无助无望地像是掉进了万蛇窟的小鼠。
一道耀眼爆炸在戚祥后背，他被力道推得离暮言更近了些，咬牙忍着痛，施法接住了她，带她翻跃落到山腰。
山头被震得崩了大半，大块的碎石砸在戚祥撑起的防护法罩上。
暮言蹲在戚祥旁边，看着他后背被炸烂的血肉，眼眸颤抖，接过他递来的药瓶。
“实在抱歉，我不会用它。”她愧疚地给戚祥上药，自己分明拿着世间最强的防御仙器，还能让身边的人伤成这样。
天上的攻势戛然而止，十几个元婴修士齐齐停了手。
暮言也向安静下来的上方望去，是出现在水潭的聂容妤带着司青遗回来了。他们悬在空中，司青遗又如同石室中犯癫痫一般，模样怪异可怖。
周围所有人眼中泛着绿芒，仿佛对门主的样子已是习惯，或是漠然无视。
戚祥的药都是最高阶的，上过药后，外伤恢复得很快。他对天上的情况视若无睹，趁机调息了片刻，抬手对暮言写字。
“仙器是有灵性有生命的，认你为主便会与你心神相连，自动退敌庇护。”
此时天空中的泱泱人群里也传来了话。
其中地位最高的忍冬执事喝道：“瓦上霜只有历代门主的高贵身份才有资格佩戴！天山月门至宝岂能容她染指？她算什么东西？她配吗？”
“青遗是中毒糊涂了，戚祥你怎么也被这狐媚子惑了心。”聂容妤咬牙切齿，绿光莹莹的眼中妒火似要喷出来。
暮言低下头，不再看他们。这些人想杀的是她，想要的是她手里的瓦上霜，却都觉得她不配与他们对话。
戚祥也不理会，认真地在她的面前写着字。
“仙器魔器是神界宝物，天生具备神力，不需要额外的灵力就能驱使。潜下心来，当做你的四肢，随你心意操控。
“他们都被控制了，不要把他们的行为放在心上，等幕后布控者的法力耗尽，他们清醒后，会理解门主的决定。”
暮言看完后愣了愣，惊愕地重望天空，就算是说话的两人，所有人的面部全都僵硬宛如傀儡。
忍冬执事又道：“多说无益，那人好似还没掌握，趁此良机，杀了拿回来便是。”
随后漫天杀声嘈杂，天山之人个个拿出了一击必杀的本领。
戚祥握着不语缓缓起身，对着她安抚似的笑了笑，快速地写道：“不要急，慢慢来。”
话语写罢，暮言的身边刮过道风，他的身影便消失。
留下的那句话在面前慢慢消散，暮言望着御剑出现在众人前的人影，他背后的伤还在渗血，他却还让她别急。
聂容妤看到暮言身上的御寒披风，喊道：“元婴以下听令，朝她灌寒气！”
所有人都被控制了，元老们的排外心、夫人的嫉妒心，都被暗中的作俑者利用了。
如今形势，连堂堂门主都只是摆设，司青遗被随意扔在一边，他靠坐在石柱，浑身颤抖压制不住幕后之人竭力的控制，一点点被毒素吞噬。
修士打斗撼天动地，石屑纷纷掉落，暮言在动荡里本就难以集中注意力，又被数不清的寒气裹袭。
睫毛上迅速地生了霜，她被冻得意识模糊，身子忽然又感到温暖。她抬起快要被冰封的双眼，看到戚祥一手御敌，另一手还要分心朝她输送真气御寒。
暮言被寒暖夹击，仿佛在冰水火坑来回翻滚，苦不堪言。她强行沉下心去感受已认主的瓦上霜，满脑子却不由自主地涌起灰暗念头。
为什么要忍受这些痛苦，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吗？世间又没有她留恋的，为什么非要活着呢？
从玄玉观事变到如今，不过一年的时间，走到哪里都有人要她性命……
她好累好累，一文不值的命如此让人受累，何必留在世上……
那些人只说着要将瓦上霜抢回来，见戚祥挡在前面，凝聚在手的法术却不曾绕过他，硬生生地打向他，仿佛也要置他于死地。
戚祥拼着自己受伤，将不语剑汇满灵力，水墨剑意凛冽锋利，蛟龙般贯穿了露出破绽的一人。
同时，数不胜数的法宝法术击来，碎裂了戚祥的护体灵光。
戚祥认得他们眼神里的贪婪，是连不语剑也想趁此动乱一并收取了。
道道呼啸而来的月轮在空中划出条条寒光，向还没重凝护体的戚祥飞去，均对准了腹背头颅致命处。
他最后看了眼山门，半瘫在地的司青遗仍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的修为堪堪元婴前期，倚靠不语才能在十几个元婴修士手里撑到现在，再久了也是无用。
他敛起目光，在月轮包围至身前时，将不语剑反手掷向山腰的暮言，闭眼施法准备灵气外放玉石俱焚。
“戚前辈！”
身后响起暮言不同以往的急迫喊声，戚祥心里一紧，以为这一丝重振天山的希望也没能替门主守住。
他万念俱灰，停下施法不等回头，白纱绫罗在四周翻涌起，轻柔地围在了他的身边。
十几道月轮撞在瓦上霜之上，摇摇晃晃地退了几寸，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灵力感应，朝各自主人飞回去。
戚祥也立即撑着最后的力气，飞到暮言身边打坐调息，见她还冷得哆哆嗦嗦目光涣散，撑着几乎竭尽的法力为她驱除了寒意。
等冻僵的身体恢复知觉，暮言便摸起刚才的药给他用，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道道深可见骨，衣摆都被血染得沉重。
她从小见过的病人比这严重有的是，此时她却低垂着双眸，眼睫颤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她才伤得这样重。
往年在玄玉观被小打小闹地欺负，没有谁是池安烬打不过的。想起小烬，暮言的眼眶忽而又湿又涩，她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她为什么总是需要被保护，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就不能平平凡凡地活着、安安静静地死去。
瓦上霜的防御能力暮言已经见识过，月轮乃天山弟子本命法宝，随修为增长可锻炼品质，不逊于其他打造出来就是高阶的法宝。
一下可挡开十来把月轮，她的心定了不少，沉默着专心给戚祥上药，打算就这样耗着。
操控他们的幕后者就算是借助毒雾控制，毒雾也只是媒介，控制这样大规模的人，不知要耗多少法力。
她的储物袋里有足够的干粮，能在这里撑很长的时间，等戚祥恢复不是问题。到时戚祥和她一起，没人再能动得了他们。
外面的人自然也是知道他们不可能攻破得了著名仙器瓦上霜，一个个冤魂般地浮在半空，脸色阴沉地停了手，随后齐齐回过身，向刚压制住毒素的司青遗围了去。
见了他们的动作，暮言心里一惊。
压制毒素后的虚弱她是知道的，这时候对司青遗动手，就算之后拥护门主的人清醒了。等那时也是大势已去，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掌控了天山。
“门主功法特殊，除非寿元耗尽，否则自愈不死。”戚祥发觉她上药的动作停顿，睁眼看了眼事态，抬手写道。
暮言愣了一下，便懂了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用毒控制整个天山。
“查不出是哪家的毒吗？”她问道，若是有源头信息，解毒也能快些。
戚祥摇摇头，写着：“出世的都不符合，隐世的大多已灭门，有记录的只有这些。”
暮言早已料到，天山乃天下第一医宗，若能知道早该有解毒眉目。
门阶那边响起他们对司青遗连珠炮似的责问，逼他给个合理的交代。
堂堂门主瘫靠在夫人身上，被众人居高临下地围着，平日威严都被碾做尘泥。
“暮言有解毒的本事，你们还想对她动手？”
司青遗的声音不大不小，山腰这边也听得清。
暮言暗暗皱眉，这样坦白，岂不是更置她于水深火热中。
“天山存亡全系她身，瓦上霜非她莫属，对暮言动手，一律视作叛党。”他气若游丝的话语听起来毫无威慑。
扶着他的聂容妤柳眉竖起，愤然甩开他的手诘问，“那我呢？我为你研制解毒这么多年，算什么？”
司青遗无依无靠，只能倚回石柱，看着她绿光黯淡的双眼，解释说：“暮言百毒不侵，不会受控制，夫人劳累多年，歇歇吧。”
此话一出，山腰和山门两方的人同时惊诧地看向了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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