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楼下走进刚来的南晏，他提着食盒，一声不吭走进楼下厅堂。
“把花挡外面做什么？”暮言下楼去，进去看了眼他，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他干的。
南晏低头在桌上摆菜，“昨天你不是被花搞得咳嗽发烧吗……”
暮言微微皱起眉，那些症状若是由花引起，哪能痊愈得那么快，真笨。
不过也正好，她此时不想看到落花，无论是杏花还是其他花。
“你不去看比试吗？”
“束魂功法影响心神，不看为好。”
可是不去看的话，怎么让他别在眼前晃。
暮言在桌前坐下，垂着双眸，不看南晏的短发。
她有气无力地拿起筷子，直说：“你走吧。”
南晏看着她，眼里漫上心疼。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裴沉岚没来救她，为什么救她的人是戚祥。
分明是他最珍视的皎洁月光，他怎么可能舍得她。
南晏不敢逗留又惹她烦，再不舍也只好退下。
余光里背影安静离去，暮言诧异抬头，这么听话？
听话就好，她没有多想地收回目光，摘下面纱吃饭。
踏出院门，一道传音符落进南晏手中，是绍祈年邀他去洞天海附近的散修聚集地游玩。
这地方听起来有点意思，不过南晏还有别的打算，传音回话后，先飞向了掌门所在的云端浮石。
因提前向师父说过拜访之意，他过去时，殿内只有掌门一人。
魔道论道往年从未有人敢靠近围观，近年来魔修名声渐好，洞天海周围竟然还被商会建起了城镇，专为慕名前来的散修提供长期落脚之处。
人多起来，要考虑的事情也变得复杂，作为一派之主，齐怀微和其他六位主事忙得焦头烂额，忧心忡忡。
这会儿南晏求见，他才好不容易抽点空出来，趁着等徒弟来，坐在椅子上稍稍歇一歇。
见到南晏进来，齐怀微开门见山便问：“见过先生的真实容貌了？”
闻言，南晏心里一紧，脚步都不由自主地顿了顿，忐忑地慢慢往前走，说：“我是真下了那个禁制，师父若想得知……”
这是以为他想知道？齐怀微瞥他一眼，反问：“当为师是你这个毛头小子？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知道越多越好，少背负一些才好。”
南晏点头称是，在师父侧面坐下。
齐怀微心里暗暗诧异，竟真对自己下那么狠的禁制，无奈地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这事儿你自己好好藏着，为师和洛堂主都不是多事之人。这么多年了，先生又愿意多信一个人了，你千万不能辜负她。”
“自然。”南晏面色郑重，问起一直压在心头的担忧，“先前埋伏先生的妖族可有眉目？”
“妖族从仓望城覆灭后，至今只剩些残兵踪迹，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齐怀微说罢，敲敲桌子压低声音道，“要注意的是靠近先生的人。所有人。”
南晏愣了愣，颔首道：“弟子谨记。”
说完此事齐怀微便往后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南晏此番前来还想请教那些莫名之事，脑子里闪过前天夜里的占卜画面，看着师父欲言又止。
“何事吞吞吐吐？”齐怀微闭着眼耐心问。
南晏想问的太多，又不敢问太多被师父发现异常，最后只挑了最疑惑的事问：“弟子近日将探梦术修炼至第一层大圆满，感到奇妙无比，不知除了探梦术，还有没有其他关于梦的法术？”
“有倒是有，只是我们学不到。”
见师父还惬意闭眼，语气平常，南晏便大着胆子追问：“是什么？”
“两仪阁的造梦术，想学？”齐怀微说着，缓缓打开眼睛，眼珠滑向南晏的方向定住。
南晏愣住，怎么除了入梦术，还有个没听过的？
他抬眼对上师父的视线，尴尬又诚实地答：“想。”
“学它也不难，吞并两仪阁就能学。”齐怀微说得风轻云淡。
仙道的占卜门派……
南晏心底暗暗明晰，原来看似与世无争的师父，就算从来位居魔道末位，遇到能人异士扶持，也是会燃起野心的。
“这是师父对我的期望吗？”
说到这里，齐怀微却如随口提起般，只虚无缥缈地笑道：“为师相信你能成功。”
南晏不知师父的这些话，是真话还是开玩笑，不过若是能一统仙魔两大占卜门派，何乐而不为呢。
“借师父吉言，希望有朝一日能如此。”
从掌门浮岛离去后，南晏便循着传音符所指位置过去。
飞过岸边数层山脉，依山而建的繁华城镇赫然映入眼帘，他放慢速度，缓缓穿过满天的人落到地上。
城里布置拥挤，供人居住的客房摞得层层叠叠，只有些许带窗的房间，大多前来的修士只能选择知名商会所提供的芥子居。
道路两边和屋顶堆满小贩摊位，叫卖的话语夸张得令人惊奇。
南晏走两步就要侧身让人，走过一段距离，发觉路过的人几乎都是魔道的弟子。
他感到好笑，原来不止自己和绍祈年，今日束魂教的比试没人去看，弟子们都挤到这里来玩了。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左边刚经过一个水魅弟子摸了良家少男的吵闹，右边又出现无相弟子假冒别人和皮相正主撞个正着，一路见的争吵不休。
南晏终于挤到传音符里约的槐树下，却不见绍祈年在。
老槐树在稍偏的地方，树下只有两三个不争不抢的摊子，卖的是修士每天都需要的元神果，不在乎地段人流。
几对相约的恋人在这里接头离去，南晏和另一个后来的男人还等在这里。
他感到挫败，人家都在这里等姑娘，他在这里等个男的，还是个不守时的男的。
同样等人的那个男人蹲在摊位边上和摊主闲聊，忽然两人仿佛吵起来似的，其他摊主也参与进去，七嘴八舌，声音逐渐激动高昂，连远离他们单独站着的南晏都隐约听得见。
“哪里捡的破东西！灵气都没有，你想要我一万灵石？我还奇怪呢，暮言旧物才卖一万，原来是在这骗人呢！”
南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心里已经翻起惊涛骇浪。
“暮言算个什么，她的破东西凭什么要一万？又不是她留下的丹药，说起来，有辛先生在，丹药现在也不值钱啦！”
到底是什么东西，南晏好想转头看一眼，可听过师父的教导，对身边所有人格外警惕不敢妄动。
“嘁，先生先生，区区凡人，放在暮言面前一文不值！”
“你这人怎么说话……”
“暮言那可是连当年违反不语禁忌的戚祥都能救活，辛淮岚她能行吗？”
这些话南晏听着有些刺耳，没想到魔道里也有人对她如此不尊重。
“医道也分许多流派，暮言是救人性命，辛先生是促进修为，两位都是医道圣手各有所长，没有谁强谁弱之分！”
“暮言乃天山长老，你身为魔道修士，崇拜的样子真好笑。”
“你还魔道修士呢！如此诋毁辛先生！”
“她的丹药再好，又落不到我们散修手里，难不成你们有服用过？”
那边几人刚沉默了一刻，就忽然跳出来一个筑基期年轻人，指着他们鼻子厉声斥责。
“我们七派这几年放宽了收人标准，你们自己嫌这嫌那不来，现在倒开始说先生坏话？”
众人抬头一看，来者身穿暗紫长衣，明显是归咒渊弟子。
他们早注意到旁边那个短发修士的服饰，故意句句维护辛淮岚，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连累挨骂。
新来的归咒渊弟子正是绍祈年，他一来就听到这些人的最后一句，以及后面的默认，顿时火冒三丈。
“丹药是只有七派弟子能领，那我们对传统修炼物资的需求不也少了？之前你们捞不到份的物资现在不是大把大把的了？你们扪心自问若是在十五年前的物资，你们能修炼现在这样快吗！”
几个散修摊主哪敢和七派作对，连连称是，骂自己目光狭隘。
南晏知道暮言和辛淮岚为同一人，对这些话心里没有太大波动，仍是拿余光偷瞄着说有暮言旧物那人。
“怎么样，舒服不？哥们知道你要保持高冷形象，憋得难受吧。”
脑海里传来绍祈年得意的传音，南晏懒得理他，向那人走去，说：“以暮言的名头，若是真东西，在魔道也多的是人抢，怎么会需要贬低辛先生才卖得掉。”
几个摊主连忙附和：“可不是嘛。”
“暮言？你怎么还对这个人感兴趣？”绍祈年挠头，一脸迷茫。
南晏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自己得知她的太多事，听到有丝毫被怀疑的可能的话，就胆战心惊草木皆兵。
但是绍祈年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兴奋搓手凑近那个人，贼眉鼠眼地往那人手里瞟，
“哦！难道是他最爱的……与徒弟不得不说的床头二三事？”
树下几人瞬间向南晏投去了或惊讶或赞赏的目光。
南晏扶额，无颜留在这里，拎着绍祈年的领子身形一闪迅速消失。
卖旧物的那人从震惊里回过神，着急喊：“不是啊！不是那下流污秽之物！你先看看啊！喂！”
其中一个摊主咋舌道：“要真是那二三事，月入一万灵石不是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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