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晚怔怔地看着那双琉璃色的眼，泪水无声的流下。那双眼睛坚定温柔，她似乎一点点相信了能离开这个梦境的童话。
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擦掉眼泪，努力平复心情：“谢谢你，我感觉现在好多了。”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因泪水黏在脸上的头发，“溪溪应该快来了，我现在眼睛红吗？”
“没有关系，每个人都有发泄情绪的权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被发现哭了就说是我在欺负你，我不介意配合你表演。”琉璃色眸子的主人浅浅地笑着，看她调整地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保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
不远处一个身影小跑而来：“晚晚！”
“溪溪！”
蒋晚对沈司辰点了点头算是感谢，接着跑向洛溪溪的方向，“走吧，我带你去我家。”
两个女孩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沈司辰听着她们一路叽叽喳喳，目送着她们离开。
其实蒋晚眼尾的那抹红还未消散，在她白皙的脸上有几分显眼，声音中还带有明显的鼻音。
可对于这些，洛溪溪一句没问。
是灯光太昏暗了吗？
第三天。
再次被熟悉的机械声吵醒，沈司辰挣扎着睁开眼。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玩家蒋晚，死亡。”
“玩家蒋晚，死亡。”
等等，谁死了？
沈司辰瞳孔紧缩，蒋晚死了？
他飞奔上楼，1802门口，一群人围着泣不成声的洛溪溪。
“我今天早上刚醒，睁眼发现晚晚不见了，我以为她是去了洗手间，没想到却听到了广播声，说她已经……可是怎么可能呢，我昨晚分明是和她睡在一起的啊……”
“她要是有事，我怎么会不醒呢……我又怎么会没事呢……”
屋内很整洁，看得出主人平日里很爱干净。沈司辰在屋内转了一圈，像白楼的房间一样，这里没有任何线索。
“你昨晚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吗？”
胡高轻轻问。
“没有，我睡得很沉，什么都没听到……”洛溪溪快崩溃了。
“蒋晚屋内有许多食物，那我们昨天所有的推断都是错误的。”
“难道晚上真的有鬼怪吗？那么杀人的条件是什么？总不能是随机的吧。”
“这个副本越来越诡异了，看来我们一开始都想简单了。”崔成先捂着脸慢慢蹲下身，绝望开始在众人心中蔓延。
还有五天时间。
如果每晚都要死一人的话，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呢？
已折损两名玩家，他们却连触发死亡的规则是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活下去？
每一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这样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家趁着白天安全的时间四处找找线索吧。”沈司辰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寂静的氛围，转身离开。
再次推开1602的门，沈司辰看着屋内一成不变的摆设，一个人坐到沙发上开始复盘。
第一天，所有人来到这里，简单地集合之后回到家中，晚上白楼死亡。
那么他触发死亡的条件可能为两个：一，他没有食物。二，他脱离了团队。
第二天，洛溪溪向蒋晚索要食物并住进蒋晚屋子，程旭东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唐琪和陈楠，晚上蒋晚死亡。
死亡条件可能为与她人共住一屋，分享食物。
那么白楼和蒋晚的死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程旭东也分享食物了，他为什么没事？洛溪溪怎么也活着呢？
难道规则还规定了每晚只能死一个人吗？
那死的人真的是随机的吗？
这不可能。
沈司辰按了按眉心，感到旁边的沙发凹陷，有人在他身边坐下。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嗯？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是一直浑浑噩噩想要躺平呀。”
“帮我一个忙，你躺平，我带你出去。”像是想到了什么，沈司辰的目光暗了暗，他补充了一句，“活着的、完完整整地出去。”
顾焚星考虑了一下，勾起一抹笑，心情开朗明媚：“听上去我似乎不亏。”
“成交。”
“这就是你叫我来帮你的目的？”
“是啊，我们中只有你会开锁。”沈司辰不停地在房间翻找，看都没看他一眼，“你要是闲着没事，就站在门口给我放放哨，反正站着也是站着。”
“你速度快点，还有好几个房间要翻呢。”顾焚星懒懒散散地往门边一靠，“话说你在找什么？”
“食物。”
“发现什么了吗？”
“嗯，全找完了再跟你说。”
“走吧，去下一间。”沈司辰脚步匆匆地路过他，“他们不在这一层吧。”
“不在，我们刚好和他们错开了。”顾焚星双手插兜悠悠道，“就算在房间里撞上了也没事，可以躲进柜子或者床底下。”
“？”沈司辰脚步顿了顿，回头凝视着他，“你怎么听上去这么熟练？”
“哦？有吗？别瞎说哦，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市民。”顾焚星摊摊手，一脸无辜。
沈司辰额角青筋挑了挑，他就不该多问这一句。
得，这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找完了？”
“嗯。”
“所以，现在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沈司辰静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顾焚星静静地等他理清思路。
“首先，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沈司辰抿抿唇，开口，“白楼和洛溪溪的屋子里都没有食物，但白楼已经死了，洛溪溪昨晚主动提出和蒋晚一起，这可以理解。但还有两个人屋里也很干净。”
“胡高和崔成先。”
“他们两个屋内也没有食物。那么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们的食物刚好可以撑到昨晚，但两个人都这样未免有些巧合。第二、他们从进副本以来就一直没有食物。”
“也可以理解，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囤货的习惯，可能因为工作等种种原因，外卖或者直接去外面吃饭会更方便更节省时间。但是，如果他们一直没有食物的话，为什么在昨天程旭东询问谁需要食物时，他们没一个人回答呢？是单纯的不好意思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沈司辰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似乎离真相只隔了一层浅浅的雾。
朦朦胧胧地挡在他面前，明明不厚，仿佛风一吹就散，却看不到另一边。
缺少一缕很重要的风。
“排除第一种可能，”顾焚星突然开口，“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没有食物。”
沈司辰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第一天你们集体行动不在房间的时候，我就把除了白楼之外其他人的房间都摸了个遍。”
“……”
沈司辰沉默了。
沈司辰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人一脸的理直气壮。
“所以，也就是说，崔成先和胡高，很有可能在这个梦境里，是不需要食物的。”
顾焚星一哂：“当然，别拿社恐什么的做借口，涉及到生命问题，没有什么说不出的，反而越往后越难开口，他们总不可能在这里饿七天。”
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两个不需要食物也能在这里生存？
还有白楼和洛溪溪，如果没有食物是共同点，那他们四个是否可以归结于同类？
可如果是同类的话，为什么独独白楼死了？
沈司辰感到似乎有好多线团缠在脑海里，他直觉只要找到那个线头就能查明真相。
可如今却是剪不断，理还乱。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顾焚星在他身边坐下，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既然他们四人有共同点，那我们就先假设他们是一伙的。”
一伙的？
这个词语像一颗繁星擦亮夜空，划出一道耀眼的亮光。
像一道闪电劈进他的脑海，那个线头在火花的照射下无处遁形。
他找到了。
一直以来的违和感终于迎刃而解。
他茅塞顿开。
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不公平。
不对等的信息差，无从下手的迷茫感，莫名其妙的死亡原因。
梦境制造了各种规则，但规则并不是公平的。
祂却妄想所有人按照祂的痕迹走。
可没有公平的规则为什么要遵守？
而白楼恰是敢于反抗的第一人。
他该更早就意识到的。
为什么从一开始所有人都要聚在一起？
这根本就是不必要的步骤。
从胡高敲门的那一刻他就觉得有些违和。
这分明是一个生存本，按照梦境的规则，所有人只要能在这里存活七天就能通关，就像当时白楼发疯时喊的一样，每个人安安分分待在家中锁好门窗才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他们为什么要所有人一起行动？
明明资源都很充足，梦境从一开始也提供了水。这样看来，其实这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新手本。
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副本隐藏了太多的条件和规则。
但却有一部分人知晓全部原因。
可他们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隐藏在人群中看着其他人慢慢地崩溃死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因为这从来不是一个生存本，而是一个阵营本。
羊群里的狼早已不知不觉脱下了羊皮。
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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