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技术部，猎鸦船已到达2号深渊上空，请指示。”
控制台上，公共频道里传来声音。
但任务频道里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就连电流声也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
不知身在何处的薇薇，自从传来最后的警告后，便再也没有传来任何信号，仿佛不久前从频道里传来的警告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觉。
巨大的弧形屏幕中央，画面上海洋中的深渊一直在扩大，深渊中的不明雾气翻涌得越来越剧烈。
“现在船上的能源余量已经不多，在保证返航所需的情况下……”哥白尼的手指在控制台上不断敲击，偏头看了夜临一眼，“中微子雷达只够开启三分钟。”
“信号接收和处理需要多久时间？”夜临问。
“大概10秒钟。”哥白尼道。
白慕真多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本书上所写的内容：“中微子这种东西不能被仪器探测，需要通过特殊的信号接收装置来处理信号，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因此，一般来说，使用中微子雷达探测深渊中的灵魂信号时会产生一定的延迟效应。也就是说，如果灵魂在深渊中移动，信号接收装置给出的结果是1分钟之前的情况，因此探测信号可能会存在相当大的误差。”
“三分钟时间太短了。”夜临又问道，“如果是脉冲操作呢？能开几次？”
好了，现在白慕真已经不需要刻意去搜索，只要一产生疑问，脑海中的那本书便会自动为她解答：“中微子雷达的脉冲操作是指，在一定时间内释放一定量的中微子，并接收和处理接收信号，相比直接开启雷达，脉冲操作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节约能源，但缺点是不能实时跟踪目标，接收到的信号是非连续的。”
“脉冲操作的话……”哥白尼在屏幕上调出一个数据，“可以开启十次。”
夜临点点头。
哥白尼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
一开始，除了船舱地面上传来一阵十分轻微的震动外，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众人都凝神屏息的看着上方的屏幕，哥白尼在和技术部的人交流着什么，不久后，屏幕上黑色深渊的图像开始发生变化，原本那一片黑色上开始出现噪点。随着哥白尼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画面上的噪点逐渐被过滤，变得越来越清晰。
接着，画面右下角出现一个白色的圆点，在不断闪烁。
“找到了！中微子雷达的信号捕捉到了薇薇的灵魂！”哥白尼兴奋大喊，“她还活着！”
但夜临却没有什么表现，依然皱着眉头顶着屏幕上的画面。
一旁的阿振道：“10秒钟之前。”
哥白尼：“薇薇，这里是控制台，能听到吗？”
任务频道的定向电磁波在空中穿过，但却无法抵达薇薇的通讯器。
依然没有回应。
哥白尼摇摇头，有些懊恼：“电磁波还是传不过去。”
夜临吩咐道：“先放一艘胶囊仓下去，别用电磁波控制，用电缆连着。”
既然电磁波在深渊中会被散射，那就只好用有线连接的方式，将胶囊仓像风筝一样连着猎鸦船。
哥白尼操作了一番，不久后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个蓝色小点，正在不断靠近那闪烁的白点，那正是胶囊仓。
夜临：“再开一次雷达。”
10秒钟之后，哥白尼看着上方的屏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薇薇的灵魂所在的位置完全变了，第一次信号显示她在屏幕的右下方，此时却已经移动到了深渊的中央附近。先才胶囊仓的蓝色信号点已经十分接近那闪烁的白点，此时却又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信号在移动。
而且移动的距离很不正常。
这表明深渊里的时空可能是非均匀的。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阿振却转过脸来看着夜临：“胶囊仓自动回收程序需要连续精确的定位信号，中微子雷达不仅有延迟，脉冲操作又给不出连续信号，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胶囊仓是无法完成自动回收的。”
控制台上的众人都沉默了片刻，只听见阿振继续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把人捞回来呢，指挥官大人？”
那语气竟然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白慕真听得一愣，心想这人真是奇葩，自己的同事遇到困境，他竟然在幸灾乐祸。
夜临站起身，将目光从屏幕上挪开，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转身往他们刚才走过的舷梯的方向走去。
哥白尼喊道：“你去哪儿？”
夜临头也不回：“我下去一趟。”
“哈？”哥白尼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阿振却瞪大了眼睛。
哥白尼一脸懵：“你去哪？”
“深渊。”夜临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舷梯，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他只是要下楼扔个垃圾。
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哥白尼道，“给我准备一艘胶囊仓。”
他扔下这句话，接着舷梯处的门便啪的一声关上了，留下主控室的众人鸦雀无声。
哥白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差点跳了起来：“夜临！你给我回来！”
他暴怒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现在深渊里的情况不明，要是深渊中有一边，你下去以后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史东德教授交代啊！？”
片刻后，夜临那清冷的声音从频道中传来：“那如果薇薇回不来，你又打算怎么和史东德教授交代呢？”
哥白尼噎住了，不知为何却瞟了一眼阿振。
阿振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微微的性命，怎么能和指挥官大人您相提并论呢？”
这人怎么回事？
阿振那副样子彻底激怒了白慕真，但她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即便生气也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敢表现出来，却听见夜临的声音从频道中传来：
“放心，我会带着微微一起回来的。”
阿振嗤笑一声，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指挥官大人还是这么喜欢当英雄啊？”
夜临没有再回答。
片刻后，控制台上某处闪烁绿光，哥白尼操作一番后，夜临的脸便出现在了控制台的屏幕上，那是从胶囊仓里传回来的画面。
“当英雄总好过当狗熊。”
屏幕上，夜临露出一个微笑，随后，戴上了乌鸦面具。
片刻的沉默中，夜临和阿振之间那种微妙的对抗不再隐藏，直白的显露了出来，气氛已经被拉到了极致。
哥白尼打破了沉默，对夜临嘱咐道：“胶囊仓已用电缆连接，电缆长度最大有1万米，现在薇薇离猎鸦船的距离据测是8千米，注意安全距离。”
夜临点了点头，随后，画面一转，他所乘坐的胶囊仓从黑暗中坠落，进入到安蒂巴海海域上空。
从屏幕上看，猎鸦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下降，很快便突破边界，穿过大气层，几秒钟以后便已经接近了海面。
夜临将返回的画面切换到胶囊仓下方，从这个距离看上去，海面上的深渊里，黑雾弥漫得越来越厉害。
深渊里的黑雾已经开始突破原来的圆形边界，仿佛一滴墨水滴入水中，往蓝色的海洋蔓延开来。
不，准确来说，那深渊中的黑色正在不断往海洋中侵蚀着，原本规则的圆形深渊边界开始变得交错和尖锐。
白慕真的妈妈是医生，她曾翻看过一些妈妈的专业书，虽然不懂其中的内容，但她见过一张图片：正常细胞和癌变的细胞的区别。
没错，和她曾见过的普通深渊相比，此时安蒂巴海的深渊的边界衍生出尖锐凌乱的锯齿，像极了细胞癌变之后的样子。
“夜临，这深渊不太对劲。”哥白尼说道。
这话，之前薇薇也曾对控制台说过。
薇薇说的没错，这深渊一眼看上去就不对劲。
但在薇薇说完那句话之后不久，便失去了联系。
一种无形的恐慌开始悄悄在主控舱中蔓延开来。
哥白尼看着夜临，苍白的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深渊，薇薇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发出警告，让我们立刻返航……”
夜临将胶囊仓悬停在深渊上方，看着下方诡异的深渊，思虑片刻后，道：“技术部，跃迁引擎已预热完毕了吗？”
“是！”船舱的公共频道里传来一个声音，“已预热完毕，随时可以返航。”
“倒计时十分钟启动跃迁。”
“是。”
深渊的情况不明，他不能拿整个猎鸦船来冒险，十分钟已经是最大的限度。
随后，控制引擎的仪器上，一个局域时钟便被设定好了。
无形的时间开始流动。
“十分钟？你回不来怎么办！”哥白尼大声道。
夜临的声音依然冷静：“回不来，你们就自行返航，不用管我，也不用冒险再等薇薇。”
哥白尼悚然一惊。
阿振却依然露出那副嘲讽的表情，看得白慕真火冒三丈。
胶囊仓以极快的速度下沉，进入下方的深渊之中。
随着胶囊仓的下坠，屏幕上画面先是出现了一些闪烁的雪花，但随后渐渐稳定了下来。接着，夜临所在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暗，这表示他已逐渐进入到深渊的深处。
哥白尼道：“已变更通讯渠道，注意电缆长度。”
“收到。”
公频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声音：
“跃迁引擎倒计时：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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