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你喜欢就好。”顾兔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下去看看。”
刚到第二平台，东方曙便止步不前，顾兔注意到他眉头紧缩，以袖掩住口鼻，显然嗅到难以忍耐的气味。
其实过了两个多小时，酒味已经散得差不多，可没想到东方曙的鼻子这么灵敏，隔着主建筑都能闻到，于是她翻出一条黑色面纱递过去：“师爷用它将就挡一挡吧。”
东方曙将它折叠成一块三角面巾戴上，只露出一双温润清澈的眉眼：“如此一来舒服多了，谢谢县令体贴。”
“山民宁一携部落四十八人见过县令大人。”顾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大当家洪亮的嗓门吓了一跳。
大当家精神奕奕地站在演武场上，跟他身后一群神情萎靡不振的山贼喽啰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们排成一队在这里等着。”顾兔吩咐道，然后主动搬来桌椅，铺上一块虎皮，布置好文房四宝，移来一盏书灯，拉着东方曙到座位坐下。
“师爷，这些是归降的山贼，麻烦你逐一将他们登记在册，另外还要清点库房、兵器库以及山下厨房的物资，辛苦你啦。”
“……不辛苦，命苦。”面巾下的东方曙咬牙切齿。
“唔？”顾兔歪头，见东方曙着手记录大当家的信息，她不禁怀疑自己产生幻听了？
也对，她肝了一天一夜，当年升级都没这么拼过！
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在游戏里玩了多久，顾兔隐隐觉得心脏难受，赶紧下线睡觉。
当她的身影凭空消失后，上至大当家下至喽啰，没有一个小怪觉得不对，不过它们很快陷入一片茫然的呆滞之中。
【我们是谁？】【牛首山山贼！】
【我们的任务是？】【打家劫舍！】
【重铸牛首山寨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随着大当家和山贼喽啰一问一答，他们重新找回自我，揭竿而起。
象征中立的黄名重新染回红色，烧毁的酒窖正自行修复，一切仿佛在拨乱反正，回档到顾兔单枪匹马打下山寨以前。
要是换作普通npc，等顾兔第二天睡醒上线准会得到“大当家佯装投诚，当晚率领残部夺回牛首山寨，师爷不幸被残忍杀害”的噩耗。
只可惜，留在这里的是东方曙。
他冷眼旁观，将毛笔往前一抛，打断即将发狂的山贼喽啰，便往后靠着椅背十指交叉放在腿前，道：“姓名、性别、年龄，所犯何事，写。”
霎时，浮起的建筑碎片“啪”的一下掉到地面，代表敌对的红名迅速褪回黄色，山贼喽啰手忙脚乱地接住毛笔，战战兢兢地留下自己的鬼画符。
一切无事发生。
*
翌日，阳光照进房间。
冉月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在枕头边摸出手机一看——早上八点，她差不多睡了十四个小时。
先到厨房准备早餐，再回过头来开电视，洗脸刷牙、浇花打扫，忙活一圈，她的早餐也做好了。
一碗热气腾腾加了少许榨菜佐味的白粥下肚，被迫跟着主人熬夜的肠胃得到了熨帖。
冉月一心三用，嘴巴在吃奶香小馒头，耳朵负责听新闻，眼睛和手忙着回复消息。
刚在家庭群问安，母上大人迫不及待追问昨晚为什么不回消息，冉月赶紧认错说自己提前睡了没看到消息，保证下次一定，撒娇卖萌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等结束家庭群的友好交流，早间新闻也从本地报道讲到体育消息。
冉月关掉电视，今天也没出新闻，这意味着事情还没有结果，再等等吧。
手机屏幕亮起，她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视线再也挪不开。
长念：【兔子，你怎么删号了？帮里都在说你跟听羿求情缘失败所以退游了！】
“什么东西？？？”
明明上面每一个字都认识，怎么组成句子之后就变得这么小众呢？
她顾不上吃早餐，抓起手机劈里啪啦的敲。
顾兔：【哪来的谣言？我什么时候跟听羿求情缘了啊？不是，听羿听到这种话他不反驳吗？】
长念：【他前晚临时要出差，到现在都没出现。】
感觉自己三言两语说不完，她干脆转发“红笺着意”的群聊天让冉月自己看。
有个还算熟稔的帮会成员在群里@听羿，问顾兔去哪了，他没找到顾兔的名字。
随后有个陌生的头像发了帮会成员变动的截图，特地圈起“未知成员”，说顾兔可能删号了。
这就引起一些人的关注。
顾兔是“红笺着意”第三个帮会成员，长期负责整理帮会仓库，不时充当接引人带着新加入的小白熟悉游戏。
因为从来不加帮会群，在一些人看来，她显得很奇怪。
说她事事有回应吧，一邀请她加群聊天就拒绝三连；说她冷淡吧，帮会活动基本都参加了，就算副本翻车需要救场，把她坑在本里几个小时也没怨言。
别说是“红笺着意”，其他帮会也熟悉顾兔，可惜根本挖不动人。
正当众人讨论她为什么离开的时候，又有一个头像跳出来说，顾兔为帮里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听羿，结果……能没有脾气么，等听羿把人哄回来吧。
当时是凌晨两点，夜猫子们还没睡，他们默了几分钟，心照不宣地换了个话题，又水个999 条消息。
“什么玩意！”她没继续往下看，怕败坏一天好心情。
顾兔：【我没求情缘，对听羿也没那个意思，你帮我转发澄清一下……算了别转了，我人不在帮里，再说这个没意思，而且现在天天有新瓜，再过几天还有谁还记得以前说过的话。】
话是这么说，但不妨碍她将里面胡说八道的人逐一记下来。
长念：【也对，那你不是因为呦呦鹿鸣才走的吧？】
顾兔：【……胡说什么呢。】
呦呦鹿鸣原先是帮会排名第二【无尽夏】的管理。
半个月前，听羿把人挖过来，一进来给了副帮主的权限，说以后呦呦鹿鸣也会帮着带团本和战场。
呦呦鹿鸣也没辜负听羿的厚望，积极组织各种活动，全程安排各种小药小吃，还特别能唠嗑，没几天就跟帮会的人玩成一团。
几次攻防和战场下来，冉月便察觉到呦呦鹿鸣这个妹子看着软，实际对事态度强硬，想获得众星拱月的关注，也享受掌权指挥的快乐。
她不反感呦呦鹿鸣，会来事儿就是一种个人天赋，只是玩不到一起而已。
恰好，她在工作方面遇到一个重要转折点，那段时间几乎没上过线，等处理好回来，帮会已经物是人非。
她寻思既然系统没让她签保密协议，便简单提及她获得隐藏奇遇的事，也是澄清自己删号的传言。
长念：【天啊，这跟断网一年有区别吗？太寂寞了，你怎么熬得住？】
顾兔：【还好吧，等我把浣花县建好，给你留一块地弄家园！】
听羿要把帮会发展起来，去跟第一第二的帮会掰手腕，而她却想停留在过去那个人少但大家开开心心的亲友小帮。
现在多好，她既能继续留在这片江湖，也能远离阵营纷争。
冉月表示很满意。
长念：【好好好，那我不客气了——对了，你知道最近的‘抢人大战’吗？】
顾兔：【唔？】
话说最近可能是宣传到位，游戏明显涌入一大批玩家，各个帮会嗅到了萌新的气息，纷纷开始“吃人”大计。
排名第一的【五城十二楼】发动钞能力。进帮发5000金，留帮七天发3万金，引荐好友加入帮会奖励1万金，好友留帮14天再奖励3万金，更别说里面还有各种活动的奖励。
排名第二的【无尽夏】启动团本模式。你想要的所有副本和战场，无论你想参加教学团跟打、还是想躺平当老板，这里全部都有。
【五城十二楼】和【无尽夏】为此掐得腥风血雨，她们红笺着意在旁边悄咪咪挥动小铲子，能挖一点是一点。
长念：【笑死，招人和留人全靠听羿忙活，听羿一不在，来帮会的新人顿时就少了。】
冉月迟疑了半晌，提醒道：“听羿对谁都好，算得上一副古道热肠的性格，但总让人帮忙，人情欠多了，早有一天要还的。”
长念：【想多啦，他没钱，连无尽夏都比不过，想开团，指挥都没十二楼的多，短板都比不过，如果不打乐于助人牌，他还能拿什么吸纳新成员？】
顾兔：【嗯嗯，你心里有数就好。】
结束聊天，冉月收拾好碗筷，就重新登录游戏。
《风雅》的时间和季节与现实同步，因此顾兔一上线就沐浴在秋日的晨光下，有凉爽的山风吹拂，舒适宜人。
第二平台基本不见有山贼的踪影，只有正堂传来拨算盘的响声。
“师爷还在忙吗？”顾兔跨入正堂，先被东方曙的手吸引住目光，这双手骨节分明，纤长白皙，它就不应该拨算盘珠子，应该抚琴弹琵琶才对。
东方曙抬眸，眼底浮现淡淡的青黑，他平静地看了顾兔一眼，又扫视手边堆积起来的文书案卷。
意思很明显：你说呢？
顾·甩手掌柜·兔心虚，讨好地笑道：“师爷辛苦了，剩下交给我就好了。”
“四十九名山贼的信息全部录入在册，需要县令对他们的身份进行二次查验。经清点，厨房现有存粮300斤，蔬菜300斤，肉类50斤，可供应县内百姓饮食一年。兵器库现存农具20把，柴刀10把，兵器100把，均已安排人员送回浣花县衙。唯有库房的900锭官银原封不动，静候县令处理。”
东方曙把事情交代清楚。
他每交代一句，顾兔听见金钱的声效哗啦啦地响。
官银不足的问题解决了！存粮不足的问题也解决了！还新增了49个居民！现在的浣花县是一个拥有54人的聚落！
顾兔：“好，我现在过去库房！”
她收起那900锭官银，亲眼看着建设界面里的金钱从100锭变成1000锭，有了这笔钱，一些基础设施就可以建起来了！
她人在山寨，心已经飞回县衙。
但在回去之前，她还得去一趟兵器库，寻找隐藏的兵器库宝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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