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一名士卒大呼,话音未落,他立即捂住嘴,慌张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事后,又瞪着眼小声说:“您说去干什么?”
贺千帆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烧粮草。”
“烧......”小士卒愣了下。
一刻钟前,贺千帆从探查处回来,将山脚下的消息告知几人。
连山脚下的,是闵军的营地。好巧不巧的,离得最近的那处,还是他们存放粮草辎重的地方。
士卒们听到这个消息,并未有什么惊讶。在城中时日夜派人探查,始终不见音讯。这被困荒山了,倒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给找到了。
可是就算知道了粮草所在又如何呢?对于他们目前的险境也丝毫没有什么帮助。
若是能活着破除重围,将这个消息带回城中还好,可若是......
于是士卒撇嘴,说:“这能干什么啊?难不成抢来吃吗?就咱们这几个人,抢也抢不去啊。”
贺千帆无语,手指点点他眉心,说:“你啊你。满心想着吃,我犯得着冒死抢几天口粮吗?”
士卒道:“那是干什么?”
贺千帆说:“烧掉。”
士卒傻眼了。
这就是两个月打通博州六城的真正实力么?领教了。
司兵推了推几人,他没有犹豫,率先一步声援贺千帆。他说:“好。您说,咱们该做什么?”
他相信眼前这个人。况且,眼下这境地,再找不出更好的出路。横竖都是一样,还不如拼一把,若真的运气好,兴许能安稳回城,总比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等死强。
贺千帆与他对了一拳,说:“用不着这么多人,只需几个胆子大、行动灵敏的跟着我就行。其余人......”
他顿了一下,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在士卒的疑惑目光中,缓缓道:“把衣服脱下来。”
那几人连忙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贺千帆摇头,说:“不好意思。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把甲胄脱下来。”
他们松了口气,放下双手。脱下甲胄这种命令还是很好遵守的,几人不等话落便开始伸手扒自己的甲胄,边脱边问:“将军,为什么要脱掉甲胄?”
雨这时已经小了很多,淅淅沥沥。此刻估摸着是到了寅时,天色也不再像方才一样昏暗不清。
贺千帆道:“将这些甲胄,挂到另一头去,用树枝木叉支撑,挂的紧密些。”
他起身,看着选中的几人。那些人早已准备就绪,眼神坚毅,半蹲着身子蓄势待发。
贺千帆沉声道:“出发。”
-
靖州城内。
顾明音站在闸楼上,一言不发地眺望着远处。他在这里站了几个时辰了。
华璋和魏泉从楼梯上来,抖了抖伞面上的水后,将它放到一旁,走了过去。
“子晦。”
顾明音转头,晦暗的过道中,只见他二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再无第三道身影。
华璋低垂着眼眸,似乎不想说话。魏泉也是叹了口气,顾明音本想问出的那句话又被他咽回肚中。
他拍了拍华璋的肩膀,无声地陪他待在那里。
华璋勉强撑起一抹笑,说:“子晦,你先回去歇着吧。”
顾明音的手很冷,略显苍白的脸上透着难以掩饰的倦容。华璋和他交情不多,却也能看出他的身体实在算不上康健。
近几日天气转凉,夜里风大又下了雨,寒气深,顾明音这般在这站上一夜,指定要吃不消。
华璋说:“这里有我......”他蓦然顿住,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魏泉,又说:“我和魏将军守着。”
魏泉抱着双臂倚在墙垣上,说:“嗯。你先回吧。”
顾明音摇头,轻声说:“我想等他回来。”
围城的闵军散退了,靖州也暂时得以保全。可是他等的人还没有回来。
魏泉听到后怔了怔。贺千帆已经离城快一整日了,还没有回来,也没有哨探来报。他们行军多年,这种情况下,通常会认为是凶多吉少。
这不免让他想起三月的天塞关之役,那位也是这样出了城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魏泉的脸色更沉了。他看着遥遥相望天际的那个人,顾明音的双手紧紧按压在墙垛上,十指用力到微微发颤。
他好像在害怕。
魏泉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问:“侯爷......有消息了吗?”
顾明音的声音有些沙哑。说:“没有。”
魏泉正要说话,便听一旁有守军喊道:“将军!将军!那是什么?”
只见远处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冒雨赶来。他的速度迅猛飞快,传来马蹄踏地的声响。
是马。
听声音,好像只它一匹。
“是将军吗?是将军回来了吗!”守军说道。
顾明音的眼眸也不易察觉地添了几分期盼。
天色太暗,他们分辨不清这匹“深夜来客”是敌是友,只殷切地盼望着是大将军平安归来。
魏泉心下比其他人多了份缜密。他压住那份激动之情,吩咐道:“不可大意,先将箭架好,万一......”
他没有说下去,守军听了令,但所有人都希望没有那个万一。
马蹄声由远及近,弓箭手拉了个满弓,一切准备就位。
突然,顾明音微提高了声量,说:“慢着!别放箭。”
马匹已经将近城下,他们终于依稀看清了全貌。
这马上居然没有人。
“这......这是什么情况?一匹马自己跑过来了,还、还开城门吗?”
魏泉还在思索,所有人都处于疑惑和惊讶的状态中,顾明音撑着墙壁朝台阶跑去。
华璋先反应过来,他追着跑开,道:“子晦!”
临近转角时,不忘顺手拿起那把纸伞。匆忙跟了上去。
顾明音趔趄着走下闸楼,道:“开城门,开城门。”
那匹马在城门口等了许久。城门大开,它直勾勾走了进来。
顾明音贴近它。它俯身靠近顾明音的脸颊,沾了水的鬃毛打湿他的衣裳。
通体黑毛,印中一点白。正是将军挂印!
顾明音查看它的身体,并未发现伤处。随后不顾雨水沾衣,紧紧抱着它的颈,将军挂印并不排斥这人,亲昵地在他怀中蹭了蹭,似是找到了熟悉的归宿。
顾明音自语道:“他呢?他去哪儿了?”
将军挂印前蹄轻点地面,荡出水花。它低声嘶鸣,甩了甩头。
华璋不明就里,一根弦绷得紧实,分不清此刻是该庆幸还是悲恸。他犹豫问道:“子晦,将军他......”
顾明音打断他,说:“他还活着。”
顾明音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悬着的心此刻也算实了一半。
守军领了马离去,华璋撑着伞搀扶顾明音回了闸楼。
魏泉问:“如何?”
顾明音说:“他们还活着。”他见众人疑虑,又补充道:“将军挂印是极有灵性的良驹,它通人性、识得归路,若是主人战死沙场,他也会驮着尸身回到营地。可它是自己回来的,至少说明了贺......”
他顿住,掩着口咳了一声,又说:“说明将军他们还在。”
魏泉还未来得及欣喜便又双眉皱起。尽管知道这个消息,他们仍无法准确找到那群人。
他说:“可这来报信的是匹马,连话都不会说上半句,就算知道他们还活着,又要去哪寻他们呢?”
“作战时,将军是不会抛下坐骑的。”顾明音暗忖片刻,淡声道:“除非他们所在的地方,掩盖不住马匹身形。所以得需弃了马躲藏的。”
顾明音指着一处,问:“那是哪里?”
魏泉顺着手指看去,凝视片刻,道:“连山。”
......
火光冲天,几座并排的牙帐连着烧了起来。帐内麻袋很快被点燃,火越烧越大。
闵军匆忙跑来,篝火架倒了一地。他们看着倒在地上的将士。大喊:“救火!救火啊!粮帐起火了!”
随后一群士卒端着盆跑过来,几盆水泼入,火势太大,这些水量根本没什么用处。
粮帐外乱作一团,有人看着地上的尸体,慌乱大喊:“周军!肯定是周军来了!”
粮帐距离驻扎营地很远,这里看守的士卒大多是做力气活的老病,仅有一小支队伍守在周围。他们不打仗,只负责看管、运送粮草。甫一遇上这么大的火,一瞬间乱了神。除了小批救火的,其余几人都像是无头苍蝇般乱窜着想要逃命。
守在此处的将领一拔剑,大喊着维持秩序:“乱跑!都别跑!再跑我可要动手了!都给我守住了,不要让周军趁虚而入。”
他们在明,敌在暗。又缺少战斗经验,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场面十分混乱,火越烧越大。闵军从未想过,有人会特地翻山越岭来抢烧粮草。
贺千帆藏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几炷香前,贺千帆带着小队,从山顶连摔带滚到了山脚下。衣襟上泥水满身。
方才下了暴雨,营地地势低洼,积了不少的水,闵军营地里存放的粮草都浸湿了,正忙着转移。
眼下雨已经停了,他们仍进进出出不停歇,看起来还没有全部结束转运。
贺千帆说:“今天就将这群土匪打回老巢去。”
营帐前守着两个士卒,整个营地并不大,除了一队来回巡逻视察的队伍外,其余人都是负责搬运粮草的。
篝火架就在不远处,那里的篝火燃得很高,几架倒下估计火势便会止不住的烧起来。
他带的兵都是身手矫健且听从指挥的,他们借着昏暗的天色,挨着山壁绕到帐子旁。褪去铠甲后动作快而轻便,混入夜色中不容易被发觉。
贺千帆率先绕到一个士卒身后,他握着一把匕首,找准时机快而准割破那人的喉咙。那人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捂着嘴拖到帐子后。
这十几人学着贺千帆的模样,趁着运粮的人调了头还未回来,将守着的士卒全部干掉。推翻了篝火架。
营地大乱,贺千帆正准备带兵趁乱逃走,沿着山脚走了没多远。
突然,肩膀一沉!
他转头,黑夜中看不清脸,只依稀看到一个身着闵军甲衣样式的人正站在他身后。
贺千帆第一反应是暴露了。他动作灵敏迅捷,一拳朝那人招呼过去。
那人接了他的拳,似是想说些什么,可贺千帆的拳脚太快,他还来不及开口,朝又是一拳。
那人无暇分心,和他对了几个回合,逐渐慢了下来,贺千帆正要全力一击,手腕却被人拦住。
对面的人终于有空隙说话,他喘了几口气,低声道:
“别打了!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小贺偷袭战绩+1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