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苏旌差点习惯了监护室里的气味，监护室的门再次打开了。
陈燕拿了中饭走进来，看到苏旌还好好的站着，而医生却趴在地上睡的死沉，她也没有太过惊讶。
她只是在手中的记录本上写了什么，随后看着苏旌道：“放轻松，院里不会对你做什么。”
苏旌勾了勾嘴角，“不会做什么？那为什么要对我用麻醉药，如果我现在昏迷着，谁能保证你们不会对我做什么？”
陈燕红框眼镜下的眼睛掀起眼皮看她，她合上本子，微微抬起下巴，“我早就提醒过你，院里不会无止境的宽容你们，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只能怪你自己。”
苏旌弩了弩嘴，“所以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她比划着自己的胸膛，“要切开这里吗？”
陈燕眯了眯眼，她推了下镜架，“你知道的太多了，而且不知道收敛，如果被院里知道，可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苏旌：“那你呢？你身为护士长，难道不是院里的人吗？”
陈燕嘴角僵了一瞬，随即扯开一个笑容，她看了眼地上的医生，转身幽幽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永远也别想离开这里，除非……”
苏旌替她补上后半句，“除非像万老一样死亡。”
“滴！”
监护室的门打开，陈燕的一脚已经踏出了大门。
苏旌忙说道：“请一定要好好看护新来的江巧婶——”
门“啪嗒”一声关闭，监护室的门牌灯光闪烁，最后显示为“监室”。
苏旌不紧不慢继续道：“可别让她掀翻整座疗养院。”
苏旌坐在病床上晃了晃脚，瞥了一眼地上的白大褂，“医生，护士长好像没听到，你要不要出去提醒她呀。
要不还是把我放出去吧，巧婶见不到我真的会发狂的，只有我能安抚她了。”
白大褂弓起脊背，缓缓站起身，他瞥了眼暗门的方向，冷冷地盯着她。
他的口罩早被苏旌撤掉了，一张国字脸，高颧骨，浓眉大眼，蹙眉盯着人的时候还是很有压迫力的。
苏旌撇撇嘴，“开玩笑的，你没必要这么盯着我吧。”
“你进过暗室。”虽然是疑问句，但是个肯定的语气。
“嗯啊。”苏旌大方点头，虚心请教道：“这家疗养院到底在做什么啊？”
国字脸医生的脸色沉下来，他动了动尚且酸麻的手指，小心的摸进口袋。
苏旌又晃了晃脚，摊手表示：“反正我永远也出不去，你就当我是树洞，向我倾诉倾诉呗。
毕竟在这家疗养院上班压力挺大的吧，你们每个人几乎都沉着一张脸，长期压抑的话很容易生病的，虽然你是医生，但医者难自医。”
“呵。”医生嗤笑一声，“你想出去的话刚才就能出去，但你没有，是想从我嘴里套话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旌：“我可以回答你，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医生眼神一凛，握紧手中的针管就要再次对准苏旌的颈动脉扎下去，“可惜，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
说着，他出手如闪电，且力道很大，誓要强硬的将苏旌迷晕。
苏旌往后一翻，快速转移到病床一侧，在医生发狠的冲过来之时，卷起床上的被单一把罩在他的脑袋上。
骤然失去光明，医生猛烈挣扎起来，捏着手中的针管在空中挥舞乱抓。
苏旌偏头躲过差点碰到她的一击，随后攀着他的肩膀往后绕了一圈，抓住机会捏住他的手腕，夺过针管后一把扎进了他的脖颈。
没两下后，医生失去意识，再次砰然一声倒地。
苏旌摇摇头，拍了拍手打开陈燕带来的食盒。
吃饭吃饭。
吃完饭，苏旌拿出从张宅里拿到的小本子翻看起来。
这是一本日记，纸张泛黄，已经有些年头了，日记本的拥有着是江巧。
【3月2日，嘉平他爸死了，我带着嘉平来到安宁小镇定居。】
【3月15日，安宁小镇上的人很热情，学费也很便宜，只是我们的生活很拮据，镇上的媒人给我介绍了一个男人，他叫姚军，是个卖狗肉的，老婆刚死，据说得到了一笔丰厚的保险金。】
【3月21日，我带着嘉平来到了姚家，简单的办了个酒席，我就成了姚家的媳妇，没有公婆需要伺候，老姚也没有孩子，待嘉平如亲生的一样，供他上学，给他买衣服，这样的生活真好。】
随后几页都是一个女人美好的新婚生活记录。
【6月3日，我怀孕了，老姚高兴的不行，他细心温柔呵护着我，生怕我哪里磕着碰着。】
【1月24日，孩子生了，是个女孩，老姚很高兴。】
上面就写了一句姚军很高兴，可日记并没有记录幸福的带娃生活，下一次已经是几年后了【8月6日，妞儿已经五岁了，到了该上学的年纪，老姚说家里供不起两个孩子上学，虽然嘉平成绩好，但他想让嘉平继承他的狗肉摊，初中毕不毕业也不重要，今年的初三直接不去上了，把学费留给妞儿的学前教育，我同意了。】
再然后，就是那件事【他把我的妞儿害死了，还把我的嘉平赶走了，我找不到嘉平，他一定离开了这里去了他爸那，我终于跟他离婚了，张家招工，我要去赚钱找嘉平。】
苏旌看了眼地上的医生，麻醉药的药性大约是两个小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又从医生口袋里拿出一针给他补上。
继续坐回病床上，苏旌翻开下一页【张老爷有些奇怪，看人的眼神让人不舒服，跟我一起进来做工的人无缘无故消失了两人，报案却没有人来管，我得赶紧离开，在赚到去找嘉平的路费后马上离开。】
【有人在呼救！是翠花的声音！她为什么叫的这么凄惨？她发生了什么？我该怎么办，要出去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悄然降临。
苏旌再次听到了隐约的狗叫声。
翻开下一页，【哪里来的狗叫声？宅子外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狗！啊！它们在吃人！那只我亲眼见过他杀了场景，为什么？是他杀过的狗找来报仇了，那应该去找他啊！啊，那是】
整篇的文字都有些歪斜，且语句也有些微混乱，“是”字的最后一笔划了一大笔，应当是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日记就此终结。
且往后也再没有任何记录。
苏旌合上本子，重新收好。
苏旌垂眸沉思，院外的那些狗如果都是姚军杀过的狗的话，那么她第一天看到的又是什么，那些应当是普通的狗无疑，怎么会是幽灵狗？
但她又想到之前碰到的鬼，无论是院里的那只还是后来的张汶柄，他们都有实体，有手有脚，而且张汶柄在变成鬼之前，不仔细看的话确实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还有日记里提到的，江巧已经和姚军离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姚军在这个世上，不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吗？
还有谁会是他的老伴？
江巧在最后究竟看到了什么？
苏旌直觉那会是关键所在。
她深呼吸一口，呆了一天，监护室里的臭味似乎已经免疫了。
虽然院里有4点半以后必须关电关水的传统，但监护室里还是通电的，想来用的是备用电源。
也是，那么多内脏如果没有电源支撑的话，可是会变成一滩烂肉的。
室外安安静静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苏旌将医生拖过来解锁了人脸识别，随着“滴”的一声，监护室的大门打开了一丝缝隙。
透过缝隙看门外，黑漆麻乌的一片，看不到有什么存在。
好在监护室里有备用电源。
苏旌拉开门，“吱呀呀”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尤为刺耳。
院外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也更清晰了起来。
走廊里非常安静，偌大的疗养院仿佛只有苏旌一个人存在。
轻手轻脚来到4号房门口，苏旌朝里面张望，但由于门锁着，门帘放下，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巧婶，你在吗？咱们去找你儿子了。”
喊了一声后，苏旌没听到病房内传来什么声音。
反倒是是空旷的走廊里隐约有了别样的声音。
“嗬嗬嗬”的声音有的耳熟，像漏风的风箱发出的声音。
苏旌搓了搓手指，举着探照灯转身，在她身后站着的，却是一个她昨天早上亲自拉到太平间的人，万国然。
是他，却又不是他。
一张沟壑的脸庞上神情迷茫，眼白与眼黑混合在一起，微张的嘴里黑黢一片，他还穿着那身统一的病号服，只是在胸腔的位置上沾染了一大片血渍，肠状物从病号服的下摆露了出来。
很显然，眼前的人绝对不是死而复生。
和先前见到的一样，他是鬼。
见到苏旌，万国然缓缓伸出手来，手指弯曲，五指成爪。
与最开始见到的那只鬼不同，他的动作很缓慢，苏旌只要随便一躲就能躲开。
她伸手触碰腰间挂着的两瓶消毒酒精喷雾上，随时戒备。
虽然张汶柄对消毒酒精免疫，但疗养院里的鬼似乎并不是如此，而且看着这样的万国然，她心中有一个猜想。
她没有对万国然发起攻击，只是转身快速跑开。
而万国然也迈开脚步缓慢地朝她走来。
沿着楼梯，苏旌下到二楼，透过窗户看院外，没有人开门，那些狗都在院外的栅栏外徘徊。
没有浓重的白雾包裹，依稀可见它们个个龇牙咧嘴，黑红色的血水在齿缝中流淌。
它们咬着栅栏，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旌，恨不得立马冲破阻拦将她撕扯。
苏旌只看了一眼，就往大门处走去，而就在转角处，苏旌迎面撞上了另一个老人。
万国然已经从楼梯上下来，她被前后夹击了。
下一瞬，苏旌被人拉开。
“三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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