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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盛京之五·2

谢发发上次见到楼镜台,他还是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这次的楼镜台则是被担架接应着抬进了将军府,素白色的孝服前襟上是一大块棕褐色凝结的血迹,脸色在鸦黑发辫的对比下越发惨败,简直令人心惊。

“这是怎么了呀?”芝香低声询问谢发发。

谢发发也不知道,楼镜台的房间里人头攒动,她去问舅舅,舅舅也只给她一句先回房,别添乱。

谢发发听话地回去了,她不想给舅舅添乱,但整个下午她都有些心神不宁,练武时最忌讳心有杂念。杂念如洪水,可疏不可拦,谢发发深知此点,便不再强求,打过八段锦后就回房刺绣去了。

谢发发在为郭师理绣荷包,她其实并不热爱刺绣,她的母亲是广州府最好的广绣绣娘之一,谢发发从小耳濡目染,绣上一些花鸟荔枝并不在话下。

绣娘总有着温柔的一双手,谢发发没有母亲那样的一双手,练武使得她的手有些粗糙。谢发发轻轻抚摸母亲留下的一包丝线,似乎能感受到母亲玉石般温润指尖划过她的额角和面颊。

谢发发虽然在有些方面并不敏感,甚至有些迟钝,可昨日郭师理卧房起火之事,即便是谢发发也感受到了这绝不是偶然,起火与和尚寻衅之事必定互相联系。

盛京城的山雨欲来已经到了无法遮掩的程度,城中的空气一天比一天的凝滞,将军府的阴云一天比一天的低沉。

自失去父母后,谢发发最怕身边的人出事,但近日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她无法呼吸,和善的穆伯伯身死;总是给她带来新奇玩意儿的药可喉部中箭,直到现在仍然昏迷不醒;穆伯伯的外孙楼镜台昨日还好好的,今日生死未明地被抬回了将军府。

“母亲......”谢发发喃喃道,“求您保佑舅舅和盛京的所有人。”

对父母铺天盖地的思念袭来,谢发发无法招架,只能合上针线盒,趴伏在炕桌上,让泪水渗进袖子里。

芝香翻帘子进来时,嘴里正絮絮念着小厨房梨子不新鲜的事儿,看见谢发发颤抖的肩膀,忙将她揽进怀里:“这是怎么了?快与我讲讲!”

“妈,我想去看看他。”谢发发怔怔地说道,自从父母去世后,私下只有她和芝香时,她便会叫芝香妈。

“谁?”芝香懵了,反应一下才说,“楼家公子?他还没醒,你去干什么?他是男子,你是未出阁的姑娘,你做什么要去看他?”

“我想看看他。”谢发发又重复了遍。

芝香摆正谢发发的身子:“你喜欢他?”

“妈!”谢发发大声叫过之后,低声说道,“他是第一个在盛京没嘲笑我口音的人,他是个可怜人,和我一样爹妈都没了,我想看看他。”

芝香蹙起眉头,本想否了,看着楚楚可怜的谢发发,话到嘴边又收回去:“没醒去了也是白去。”

“我就看看,我还没认真看过他的伤势。”谢发发只这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我就看一眼。”

“你当你是郎中?你看了有什么用。”芝香板着脸,“别去了啊,听话。”

谢发发腾地站起来:“妈,我马上回来。”

芝香唤谢发发的名字,谢发发虽应声,仍提着裙子跃过门槛出去了,芝香想追又坐回原位,只长叹一声而已。

俗话说风在雨头,整日的风并没有吹散乌云,乌云在流动中变得更加浓稠,在入夜时分终于落下密密麻麻的雨点,谢发发伸手遮住雨点穿过庭院,跳进楼镜台房外的屋檐下。

门口有两名绿袍的楼府侍卫,将军府的侍卫也来回穿梭着,晋一看见谢发发站在门口,从暗处出来问询。

“我就是来看看他。”谢发发仍旧是这句话,“下午人太多了,他伤得重吗?”

晋一点点头:“昏迷到现在,郎中说肺腑和骨头都有损伤。”

“还没醒啊。”谢发发说完,有些惆怅地低下头,屋子突然从门里打开了。

小道士玄兆出来,对着晋一一板一眼地说道:“师侄醒了,劳驾去请郭将军来。另外,师侄说外面雨大,谢小姐可以进去暂避。”

“是。”晋一欲言又止地看向谢发发。

“师侄说为避嫌,门会开着。”

晋一做不了谢发发的主,见谢发发已提裙迈入屋里,只能招手唤手下过来交代几句,压低了斗笠快步走了。

谢发发进去后发现楼镜台床外立着一面巨大的屏风,略有些踌躇,呆呆立在原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楼镜台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是我失礼了,外面雨声渐大,淋湿了恐怕要感染风寒,放屏风是防止唐突了谢姑娘。”

谢发发脚尖搓了搓地面,语气故作豪放:“江湖儿女哪儿在乎这个。”

“好气魄。”楼镜台低咳几声,“江湖之远,庙堂之高,处处都无法幸免,谢姑娘可以不在乎这些小节,但许多人在乎。你不单单是你,你是将军府的一份子,将军府的一枝花也不是毫无缘由凋谢的。”

谢发发头脑没那么敏捷,做事常常只凭一腔冲劲儿,想就干了,后果并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这番话让她有些懵懂:“人与花怎能一样?”

“你说得对,不一样。”楼镜台说完这句话长久地沉默。

谢发发朝庭中望去,雨帘密织,风从大开着的门里吹进来,室内的空气黏着在皮肤上,冰冷似池塘的淤泥。春雷一声胜似一声,谢发发恍然想起,今日已经是惊蛰。

她像在乱麻中逮住线头似的,不由得激动起来:“今天是惊蛰,可吃了梨么?”

“忽闻天公霹雳声,禽兽虫豸倒乾坤。”楼镜台念道。

谢发发接着发问:“你喜欢读诗啊?”

“读过一些,不值一提。”楼镜台拨弄着手中的流珠,数到头珠时调转回拨,“你最喜欢的诗句是什么?”

谢发发对诗文并不擅长,可不知怎地,她不愿在楼镜台面前露了怯,只诺诺点头,点过头才反应过来屏风那头的人看不见,她绞尽脑汁地回想:“青莲居士的诗就很好,他的诗我都很喜欢。”

“夜宿山寺喜欢么?”

“山寺么?喜欢的,写的很好呀......”

楼镜台感觉得出谢发发并不知道这诗,他并不揭穿她,他觉得好玩,便故意提上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谢发发正踌躇,恰巧郭师理提袍进门接上这句诗,随行的陈岱接过伞放在门外,将蓑衣摘了也放在一旁。

郭师理目带责怪地盯了一眼谢发发,谢发发自知理亏,忙撒娇似的挽住郭师理,撅嘴无声地讨饶,郭师理拨开谢发发,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

真是怪了,楼镜台被隔在屏风里面,明明没看见舅甥二人的互动,竟能替谢发发辩解起来:“郭伯伯来了,是小侄不好,唐突了表小姐,让她进来避雨,您莫责怪她。”

楼镜台还伤重,小辈跟你谦让,你不能真拿乔,郭师理轻飘飘地说道:“我何曾责怪她,你刚醒我便过来了,现在如何了?”

楼镜台点头:“既已醒了,应当便死不了。”

这话很不客气。这几日相处下来,郭师理并不那么喜欢楼镜台,楼镜台太过自矜,有时还有些理想主义,若是在太平时期,这都算不上缺点,但现在是战时,他不喜欢变数。

郭师理望向庭院里,脸被桌上的蜡烛割裂成明暗两面,外面雨急,他湿了的皂靴很快在地上积起一小汪水,天还是冷,郭师理脚底生起津津的寒意。

楼镜台是体贴入微的,他自知话说的过头,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师叔,把火盆挪给郭将军一个吧,我有些闷。”

郭师理一抬手,说不必了:“若是气闷便将这屏风去了吧,我到你旁边,你还病着,现在觉得热,去了火盆再冷着,会更难受。”

郭师理让谢发发先回去:“发发,晋一带你去厨房把梨子盅取了。”

谢发发应是,晋一已在外面撑伞等候,谢发发回头看一眼楼镜台,楼镜台没看她,专注地盯着手心的流珠,手指轻轻晃了晃。

谢发发步入伞下,晋一手中的伞已完全倾向她的头顶,她故意踩着小水洼走,心情似乎好,似乎坏,这一趟似乎白来了,又似乎有些收获。

将军府中的灯笼渐次亮起,谢发发哼起了曾听过的鲜卑歌谣,朝厨房走去。

郭师理听见歌谣声音渐弱,他没有客套,单刀直入:“现在已是战时,每个留在盛京城内的人,好听是各司其责,讲难听点要物尽其用。你身子不适合留在城内,待到天亮,我便派人送你出城。”

破晓时,楼镜台便坐马车离开了。

玄兆在外面驾车,他们走小路出城,楼镜台躺在马车中,在摇晃的车厢中感受到久违的平静。

他明知道这是回哪里的路,仍是问玄兆:“我们这是去哪儿?”

玄兆一板一眼地答道:“紫木观。”

“小师叔,你知道什么是竖壁清野吗?”楼镜台用手腕压住自己的额头,袍袖遮住了整张脸,说话时布料短暂地被呼吸吹起小弧度,再被吸在嘴唇上。

“什么意思?”

“要守住盛京,就一丝机会也不能给敌人留着。”楼镜台闭上眼睛,声音渐低,“城池周边一切利于敌人的东西都要清除,不惜毁掉村庄,不惜毁掉庙宇道场,甚至可以挖山填土或者放火烧尽一切。”

“那紫木观呢?”玄兆问。

“你先回去通知紫木观众人。”楼镜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我留在盛京,我姥爷的事儿没完,我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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