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三人去吃自助，周宝珍被支会去拿东西，蒲瑛听得直皱眉。
“买酸梅汤好是好，但是多了好多费用。”
“没事，这笔费用我来出，为了咱们三人帮的一人幸福，只能牺牲钱包了。”
蒲瑛的眉头皱得越发紧，烤肉的味道很刺鼻。
“什么意思，她跟那个陈劲真有什么？”
李智在果盘里挑了块西瓜，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不知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一开始我是不信的，直到看他们俩，感觉两个人的气场很搭，金风玉露的感觉，我相信他们自己应该有这种感觉，不对，他们应该更离谱，应该‘咔嚓’像被雷击一样。”
“说的像你谈过一样。”
蒲瑛还想反驳，被李智一声“啧”反驳：“怎么地，你天天谈恋爱，还不让我们谈是不是？”
蒲瑛便不再开口说话。
果蔬胡乱地堆放在桌面，蒲瑛将拼盘摆好，将生肉放在他们眼前，甜点放在周宝珍面前。
整理完毕后，生菜还没有取过来，蒲瑛起身去拿，逡巡一周，却见到周宝珍正站在甜品前，目光对着眼前的山药泥发力。
她穿着一条墨绿色连衣短裙，扎着马尾，露着光洁的额头，像是蓬勃的树叶里迎光最亮堂的一片，很有清新的夏天味道。
对桌已经有人在偷看她，低声交流，不知道是不是要微信。
蒲瑛直接走过去，眼神扫了对桌一眼。
周宝珍立即转过头来，自然而然地拉他：“快，刚才有限量的小龙虾。”
毫不避讳，也不遮掩，自然而然的亲昵。
蒲瑛不知道这算不算他们之间的气场。
可‘咔嚓’雷击的感觉又是怎样的呢。
-
第二日，周宝珍随着李玲玉直接去山上的药馆，再经过重重竹林时，她的心没有上次失落，取而代之是焦灼的尴尬。
“你看，这扎的。”李玲玉指着自己的胳膊。
皮肤底层出的瘀血深紫，李玲玉保养得当，皮肤白皙，更显得触目惊心、
“呀，别给我看，我害怕。”周宝珍捂住眼睛，身体后仰，作出逃避状。
李玲玉笑出声。
见得出，出来一番游玩，李玲玉由衷地高兴。暑假开始前，李玲玉阴郁了很久。从外面签售会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腿部骨折，其实并没什么，以蒲家的财力完全不在话下治愈，只是李玲玉就此抑郁下去了，连蒲叔叔也不明白为何。
又或许是这几日晚上蒲叔叔在家陪伴有关。
总之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到达诊所。
下车后，李玲玉去针灸，周宝珍在正厅等待。
没再给陈劲发消息，她一味地等待，要不他自个送回去，大不了她自个下山。
约莫等了二十分钟，周宝珍没见到陈劲，见到一个女人收提着竹篮式样的行李箱，穿着新中式杏色旗袍，容貌却极其艳丽，妆容精致，烫大波浪，很是新潮。
以为是这里的病人，两人对视时，周宝珍点头，算是回应，但女人理也没理。
经过周宝珍时，她踩着高跟鞋，只拿着余光来看，高高在上的样子。
在待人接物上面，周宝珍算是什么人，论上身份，她在周宝珍面前不过是纸老虎。
此时，她很闲散，甚至内心还在评价，女人的桃花眼很好看。
女人已经经过周宝珍眼前，走到拐角处时候，像是记起来什么，猛然回头。她浑身僵硬，问：“小姑娘，你跟谁来的？”
周宝珍如实说：“我朋友的妈妈。”
有瞬间，女人站得有些不稳，笑容凝固，画的精致妆容如同附着在脸上的面具。
行李箱丢弃在柜台边沿的角落，她迈着急促的步伐往内走，周宝珍往内屋看去，有人随着女人出来了。
颀长清冷的身影，依旧黑白搭配，水沾染在手背，嶙峋在凸起的青色血管潮湿积累，汇在指尖滴落。来的人分明是陈劲。
女人的气势正盛，似有火气。
陈劲跟在身后，目光扫来一眼，见到是她，目光如同鹰隼一样锐利。
但神情愈发平静，像是平静的湖面，深层已经卷起了惊涛骇浪。
两人走得急切，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站定，她在陈劲眼前用手作扇状，在脸旁扇风：“去，把里面的女患者赶走。”
指甲在前日贴的片，红如凤尾，细长尖锐。
她穿着旗袍，勾勒的身材极其婀娜，颇有九十年港台艳星，不像是有一个十八岁孩子的妈妈。
陈劲冷眼看着母亲，语出惊人：“你说她是不是你情人的太太？”
一瞬间，空气凝滞。
猝不及防，迎面甩锅巴掌，细长的指甲在少年的左脸上划出一条细红，冷白哩带着妖艳。
“才这么大思想就这么龌龊。”她开口，用手戳着陈劲的额头。
一阵耳鸣，耳鬓的发丝凌乱，他的头微测，入眼见到门口的周宝珍。
隔得远，听不真切，周宝珍站也不是，退也不是，面色尴尬。本是担心的原则出来，但目前显然是旁人家事不可听，她转身往药馆走，隔壁两家的嬢嬢像是串通好了一样，同时出来倒水。
“快看看，赵窈又打孩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是捡来的哟。”
另一个囔囔撇嘴：“还真说不定，我家儿子在蒲清药业上班呢，据说看见这婆娘好像跟老总有一腿。”
周宝珍浑身僵硬，像受到雷击一样，猛然转身：“你们在胡说什么呢。”
两个嬢嬢见有生人在立马噤声，嘟囔几句回各自家了。
周宝珍急急地走到药馆，向针灸室走，走进去，李玲玉正躺在床上，开着语音电话，跟蒲劲松通话，缓解内心的紧张。
看着很是和睦的场景，旁人都说恨自己老公不贴心。
见到周宝珍出现，李玲玉微微抬头，“怎么了，宝珍？”
周宝珍回身，语句结巴：“没、没什么。”
她还不至于是那种心直口快到听信他人谣言的人。
走出针灸室，周宝珍坐在正厅的椅子上。
很快，那个名为“赵窈”的女人回来了，只是拿行李箱，像是蜻蜓点水，在药馆经过。
只是个小插曲。
工作人员在午后过来娶酸梅汤，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与她并坐在商务车的后排。
“给。”
他本闭眼小憩，听到动静，掀起眼皮，面前伸着白净的手，掌心上面拖着老冰棍。
车厢里开着冷气，并不热，她指得的是他红肿的侧脸。
他清冷的目光落在上面，深觉自身温度不及老冰棍的热。
“谢谢。”他未推辞，像汲取热量，伸手接过。
-
陈劲遮挡的很好，但人高脸俊，遮挡再多也会留意，今日周宝珍难得动弹，全然站在他的左侧，给大家分发饮品。
所幸并无留意到他的脸。
他已经无力再应付人。
蒲瑛蹙眉，看着场地上靠得近的两人，听到元帅跟李智开玩笑：“我说吧，有效果吧。”
分发完毕，因都是中药材，还要把桶带回去清洗，工作人员侧头，见周宝珍随着陈劲做了上去，“你还要去吗？”
周宝珍一顿，笑，“对啊，我阿姨还在那里，我待会再随车回去。”
工作人员这才放心，免得来回跑，只为接她。
陈劲望她。
她撒谎了，李玲玉上午扎完针早回去了。
陈劲没吭声，低眉看了会手机，抬眼看窗外的景色，模样看着漫不经心。
下午听信的谣言，让周宝珍的思绪很乱。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回到药馆，陈劲过去刷药桶，准备第二日的药材，她站在庭院一会，又站在正厅一会，再也没见到白日的女人，也不好过问，负气地躺在躺椅上。
也不知在何时睡了过去。等着眼皮微动时，天色已经染上青黛色，日头西沉。
屋内已经亮灯。
周宝珍伸个懒腰，向后看时间。
已经七点。
睡得酣畅，她有一个不记事的好处，总会自动过滤到不合适的言语，忧愁的烦恼，此时白日的愉快已经忘却大半。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包药纸、毛笔、宣纸放在有些岁月的柜台上，陈劲背身而站，从中药柜里取药，握着小散称，手指骨节修长劲瘦。
陈劲转身，见到周宝珍站在跟前，漆黑眼珠依旧剔透淡漠，已经恢复清明，见她跟看手里的中药材没区别。
左侧侧脸已经消肿，只是微微有泛红，像红晕。
指肚压住包药纸，肌肤纹理摩挲而去，冷白的手背上镀起青色的欲。
她还是她，对于陈劲，还是未有胆怯，一派天真愉快。
她问：“这是什么药呀，可以给我尝尝吗？”
陈劲停手，沉静地看着她。
不同以往两个人的距离是面对面的近，似乎因为午后的事情，他们之间有什么未开口的共同秘密。
老旧的风扇吱吖作响，少女趴在胡桃木柜台上，额前垂下一缕黑发，在湿润的风里的摩挲着脸，显得眼睛亮晶晶的。
“不行吗？”
周宝珍抿唇，一笑，心想这人已经不在网络上拒绝了，明显要在现实生活中与她拉开距离，连朋友也不愿意做。见陈劲沉默，周宝珍从板凳上下来，忽地，掌心微热。
干燥的指尖触碰到少女的肌肤，收回，微蜷，一粒药粒落在掌心如褐色的痣。
陈劲低眉，继续手头里的工作。
如孙猴子获得金箍棒，周宝珍捧着这一小粒颠颠地跑到中间的藤椅坐下，又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口扔在口中。
苦甘味在舌尖蔓延，令她眉眼骤然蹙起，忙不迭拿起身侧的茶水，咚咚灌了几口。
“这什么东西啊！”周宝珍叫苦不迭。
天色昏暗，宝石蓝的夜空，香樟树的树干，藤条桌子，还有纤细的少女，凝聚在药店门口像一幅精挑细选的油画。
“五灵脂。”
周宝珍回头，发现陈劲正在看自己。
难得，他扯了扯嘴角。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见到他的笑意，不用着急捕捉，明晃晃地，进入眼帘。
那是介于山涧雪即将融化的临界状态，如同冷寂中点燃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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