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沐染上车后一直沉默的望着车窗，路修远手掌用力抹了一把脸，缓缓叹了口气，他只觉得心中沉重，一身疲惫。
刚上车那会儿，他遮遮掩掩的用手机搜索了一下“林冉”这个名字，果然就是她……
他把手机屏幕按掉扣在腿上，心里琢磨着周韦逸这个啥也不知道的二傻子，当初竟然敢信誓旦旦的和他保证一定会连着他那份一起，照顾好林沐染的么！就照顾成现在这样？！
“对不起，小染，我刚才做的有点过火了，吓到了吧？”平时信手拈来的柔声软语，路修远今天竟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
见身边人并不答话，他顿了一下，继续问道。
“你哥……周韦逸知道你当模特的事儿么？”
林沐染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显有一丝警觉：“一份工作，赚点零花钱而已。”
“我昨天晚上给你哥打过电话，他应该还不知道你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
林沐染明显是在警告他：“我的事儿，如果有必要，我会自己跟我哥说。”
路修远自嘲的笑了笑，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让他这个外人不要多管闲事罢了。
“你是不是在公司那边遇到些麻烦？他不在国内，我可以帮你，你不要一个人什么都不说，自己忍着受委屈。”
林沐染又转过头去对着车窗，窗子上偶尔会映出来两个人的影子，轮廓有些重叠，随着车子的颠簸变得更加模糊。车座后排的光线实在太暗，路修远看不清那影子的表情，他猜不到面前这个5年没见的小姑娘在想些什么。
却听林沐染忽然开口问：“你和我哥，这几年还经常联系？”
路修远被她问的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因为这5年路修远都是和周韦逸打听关于林沐染的消息，他从没和林沐染直接联系过。
“不算是经常吧，我会问问他关于你的情况，”路修远随即无奈一笑，“不过看来他也是一知半解，给了我不少假消息吧。”
“我哥他……现在有男朋友了，你不知道么？”
路修远心下兀然一沉。
“这不妨碍我们当朋友。而且我们现在在说你的事情，你不是不想让你哥知道么？我可以……”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和你又不是朋友。”林沐染似乎不想再继续说话，口气有些生硬的打断他，随即伸手拍了拍司机座椅，“麻烦下个路口右转下高速，去星宇花园小区。”
见她还是这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路修远心里又急又痛，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些。
“这么晚了，你不直接回宿舍，还要去哪儿？”
林沐染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
“我已经搬出来住了，现在宿舍连床被子都没有，我回去睡床板么？再说，宿舍也没人欢迎我……”
路修远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要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他如坠深井，一瞬间竟然有一丝喘不过气来，他看着眼前一脸不耐的林沐染，缓缓意识到：除了刚才网上搜索出的那点流言蜚语，他对现在的林沐染，一无所知！
她是什么时候搬出宿舍的，她为什么搬出来住，房子是谁给她找的，她说的那个在家里等着她的人又是谁，是朋友或是男朋友……他通通都不知道。
他空有一股想要照顾人的愤怒，却完全找不到着力点使劲儿，他控制不了面前5年没见的小姑娘，他只能试着控制好自己。
当年是他自己做的决定，现在不过是自食其果。
路修远看着车缓缓右转，只能继续沉默。
*
“就停小区门口吧，不用开进去了。”
林沐染在小区门口，冷淡的给路修远道谢。
“今天的事儿谢谢了，也谢谢你这么晚送我回来。”
路修远跟着她开门下车，伸手轻轻拉了拉林沐染的手臂。
“对不起，小染。为今天的事儿也为5年前的事儿，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我每次问周韦逸他都说你过得很好，我信了，却都没亲自过来见见你，我……”
“不用道歉，更不要觉得愧疚，你不欠我什么，今天和5年前，你都没有错，”林沐染自嘲的笑了笑，“我也……错的不算离谱吧，总算是悬崖勒马。”
林沐染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但是被打断的路修远看着她，就是莫名感觉到她并不想提起过去。
路修远看着昏暗灯光下的林沐染，那眼神足可称为注视。
他记忆里的林沐染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两个校霸太妹朋友走的太近，那段时间她身上总是带着一点放肆和张扬，大胆而热烈，现在面前这张带着自嘲笑容的脸却是显出了几分淡然和随性。
他蜷起手指摸了摸手掌，手心异常的干燥，掌心的纹路好像突然消失了几道一样，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很久没体会过的悲伤，那是消失的5年吧，他该如何才能补偿呢？
“小染，留个电话给我吧。”
林沐染闻言看着他，路修远觉得在她眼神里好像看到了犹豫，犹豫要不要给他这个补偿的机会。
她没完全拒绝，拿出手机，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那加个微信吧。”林沐染说。
*
代驾小哥已经看了好几次时间了，路修远还站在车外。
林沐染已经进小区有一会儿了，一栋栋住宅楼上的灯光左亮右暗，交替变换，她住在哪栋哪层哪间，路修远根本无从验证。
上车后，路修远给王子恒发了条信息，让他打听一下车展TXT换模特的事儿，不要八卦，要第一手现场消息。然后拨通了周韦逸的电话。
“路修远，你没事儿吧？之前打电话一顿胡扯，才两天又打，有事儿说事儿。”
路修远没在意他语气不善，问道：“你最近有回国的打算么？”
“你们都不想我，我回去干什么……”
“那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谁惹你了？怎么还发火了……回国最快得下半年了吧。”周韦逸隐约听出路修远好像生气了。
“你最近和小染联系了么？她过的怎么样？”
“她挺好的呀，上周还视频来着，她在图书馆就简单聊了几句，没多说。”
“其他呢？”
周韦逸被他问的一头雾水：“什么其他？你怎么回事儿，说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中兀然传来“嘟嘟”的声音，路修远已经挂断了。
周韦逸一阵莫名其妙，莫不是信号不好断了？他赶紧回拨回去，却是不在服务区了。
路修远挂断电话，一把将手机狠狠摔在了床上。现在已经凌晨3点了，距离他在林沐染家小区门口扫了她微信二维码，已经过去4个小时了，林沐染仍然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路修远自嘲的苦笑，没想到居然被这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
“找我来咖啡厅见面，是决定和那边走程序了？”
林沐染看着面前的伍清嘉，果然是精英律师的风格，一针见血、分秒必争，屁股还没沾到椅子上呢，已经直接切入正题了。
点点头，林沐染把一杯咖啡推到他面前，“美式，可以么？”
“随意。”伍清嘉将外套脱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坐下继续说：“咖啡可以我请，但你的事儿，得收钱。”
林沐染笑了笑，没接这个话。
“这事儿都快两个月了，怎么拖了这么久才找我？”
林沐染像是面上有些为难：“这不是知道你收费贵么，我看那本写真卖的竟然不错，多卖点不是能多要回来点赔偿款么，你的律师费也有着落了。”
“你又不缺钱，我看你不是仗着这么几张照片想红吧？”
“怎么你们都说我不缺钱，我怎么不缺钱，我现在可是失业了。我爸妈留下来的钱是他们用命换来的，我不想动。”
伍清嘉所在的律所是他爸爸开的，以前，他爸爸和林沐染的父亲既是工作伙伴也算是朋友，她父母意外去世后，遗产和保险金都是伍清嘉他们家律所帮忙处理的。伍清嘉出现在林沐染18岁的时候，给她送来了一大笔钱。
所以，林沐染到底有多少钱，伍清嘉可能比她自己还清楚。
“说实话！怎么想的？”
林沐染撇了撇嘴：“该分手的已经分手了，要还的人情也还完了。两不相欠，公事公办呗。我狼狈失业，被人嘲笑，被迫搬家的仇，就交给伍大律师你帮我讨回公道了！”
“好。”伍清嘉点了点头。
“但是，要我安心付律师费有个条件。”
伍清嘉笑了笑，说：“我有职业操守，不会对任何人泄露客户的任何信息，自然也包括委托人远在国外的哥哥。”
正事儿谈完了，林沐染一手托着下巴，身子往前探了探，笑的狡黠：“伍大律师，要是我真的红了，当了女明星，你会不会让我做你女朋友啊？”
伍清嘉闻言皱着眉头，一脸询问的看向她，那眼神分明是说：当然不会，你没毛病吧。
林沐染顺利接收到了这波信息，咯咯咯笑了起来，“那你那个和你告白的继妹呢？”
伍清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眉头舒展，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休学了，说是要组乐队唱歌，要当歌星。我也管不了。”
“恩，可以理解，”林沐染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你要是从现在开始不和女明星搞在一起，转头喜欢奥运冠军，我估计她就要开始练体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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