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玻璃桌子被重重捶击，发出巨大声响，令人担心下一秒是否会碎裂。
看到自己与陆安然的亲密行为被拍成照片，徐定军既气愤又尴尬，同时心里也升起一阵恶寒，宋词意每天掌控他的行踪、他的一举一动不够，还派人监视他！
徐定军拳头紧握，面容狰狞地怒视宋词意，“你这个变态！居然一直派人跟踪监视我？！”
这时岁月带来的魅力就彰显出来了，面对质问，宋词意不为所动，只是取下眼镜擦拭着镜片，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却多了几分儒雅，几分压迫，让人不敢轻易冒犯他的规矩。
“你那个小男朋友知道我们之间的协议吗？”
刚把眼镜戴上，宋词意就看到徐定军一脸惊慌失措，“你别动他！”
宋词意从容不迫，悠哉地倒了杯茶，轻轻吹凉。
“放心，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
“但你违约在先，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选择就得自己承担后果。”他端着茶杯的手指示意了桌上的借据和保密协议。
徐定军牙关紧咬，知道是自己太过急切想见爱人所导致，他现在只后悔应该早点来跟宋词意谈的。
他身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但、我现在拿不出......”
“我没有要你现在还我。”宋词意打断，他只是想留个把柄在手上，不打算把人往悬崖上推。
毕竟，一个签下这种协议，却还跟初恋重归于好的人，品德也不见得多高尚，对付这种人，撕破脸是下下策。
“今日过后鲸落不会再提供你任何帮助，多久才能还钱靠你自己的本事。”
“签吧。”
久居高位者语气温和平淡，却不容置喙，无形中流露出的气势，面对他的人丝毫升不起反抗心思。
过了半晌，徐定军才像机器一样，缓慢迟钝地低下身体、签字、盖手印。
宋词意拿过文件确认没有问题，“你可以走了。”
见人离开，宋词意唇角微弯，低头轻晃茶杯，淡绿色的茶水形成旋涡，翻搅着思绪。
两年前，他养的斗鱼过世了，于是心血来潮想试试掌控人的快感。
一次机缘巧合下他遇见了徐定军，那时的徐定军在娱乐圈独自闯荡了一年，没有靠山、人脉，演技也不出彩，只能做着群演的工作。
两人对视的刹那，宋词意便看透徐定军眼里暗藏的野心，那种执着与不甘心使他短暂提起兴致。
但“养”了这几年，宋词意也发现，比起只能生活在一方世界的宠物，掌握人心确实更能满足他的占有、刺激他的**；却也更加不可控，随时会被背叛 ，如果能像鱼儿一样养在鱼缸里的话......
宋词意拇指细细摩擦着屏幕，一条条讯息显示不久前他还在跟某人对话。
不要让我失望。
*
隔日正中午，宋词意刚走出建筑物，便看见站在树荫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那人戴着耳机，深邃冷硬的面容与气质把他与周围无情切割，像是自成一个世界，自由自在，也......寂寥。
这时，一抹橙色沾染在他的侧颜，顷刻间温暖整个画面，虽然突兀，却也让他与这世界有了连结。
校园里被阳光偏爱的少年，明明美好的像是一副画，但不知为何，宋词意感到莫名心闷，忍不住快步走向陆言。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黑色打底衫、灰色大衣配上金边眼镜，完全就是说到大学教授时会浮现的形象，斯文稳重且平易近人，让人对他产生不了防备。
陆言看到这样的宋词意，以及对方因急切步伐而扬起的衣角，内心突然被一股隐形的丝线拉扯，很轻，但确实存在，牵动着他也朝对方走去。
“让你久等了。”
宋词意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俊美的脸庞令人看了心情止不住地好。
陆言嘴角微翘，“没有，我也刚下课，走吧。”
两人一同并肩走到地下停车场，接近车子后，宋词意抢先一步替陆言拉开副驾驶座车门。
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陆言有些不自在，但又觉得很新鲜，只在小说和影视剧里看过的情节居然出现在自己身上！
“谢谢。”
“不会。”
车子发动，十几分钟后便抵达餐厅，一路上的聊天也让线下见面的生涩感消失殆尽。
陆言选的是一家汕头火锅店，从外围等待的民众就能看的出很有人气，好在他有提前预约，免除了排队的困扰。
一走进店就能嗅到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气，狠狠地刺激着顾客食欲，两人在店员带领下入座，面对面坐下。
陆言拿起菜单问宋词意：“你有喜欢的汤底吗？”
这店家是采用共锅的形式，也没有鸳鸯锅，只能点一份汤底。
宋词意：“招牌扁鱼如何？”
“没问题。”
想好汤底，两人又各自勾选了些自己喜欢，以及能分着吃的肉类、海鲜。
“我们去拿酱料吧。”陆言起身。
“嗯。”
当宋词意站起来时，一道铃声从口袋里传来，是有人打电话给他。
“我......”宋词意本想解释清楚，他很早就把今天的工作量都提前做完，也把事情都推掉，不是故意想扫兴。
陆言却抢先说：“没关系，你有事先忙，酱料我帮你调，你有什么不吃的？”边说边把宋词意重新压回椅子上。
“那......我只要沙茶跟酱油就好。”
等陆言走了两趟，逛遍自助区回来时，菜已经上齐了，而宋词意还在打电话。
捕捉到宋词意饱含歉意的眼神，陆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把酱料和裹着纸巾的餐具放在对方惯用手处。
回到位子后，陆言没过多久就发现眼镜有点碍事，毕竟也没有真的近视，便取下放在一旁。
仔细想了下，他觉得宋词意应该也不太方便。
于是，正在谈论公事的宋词意就看到陆言先是舀了一碗清汤，摆在一旁放凉，接着把食材下锅。
但食物熟了之后陆言却没有先吃，反倒是继续边等边捞，直到整个碗堆成一座小山。
只见对方起身，把那碗汤跟盛满料的碗与自己面前的空碗互换。
做的人不觉得这有什么，但宋词意却眸光闪动，这份体贴、细心无一不让人心动。他朝陆言笑了一下表示感谢，乖顺地吃起对方面前的食物，反正耳朵和嘴巴不会打架。
几分钟后，宋词意终于结束通话。
“刚刚谢谢你。”
陆言摆了摆手，“没什么，老板本来就很忙，你不用特别顾虑我。”
说完，陆言跳过这个话题改问别的：“你好像肠胃不太好？”
现在回想，宋词意拍给他的食物照片好像都蛮清淡，刚刚的酱料碟也没有要什么辣油等东西。
“嗯，我不太能吃辣。”
宋词意继续按戳戳地透露喜好，“也不喜欢生的葱、姜、蒜，还有......。”
陆言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他现在嘴巴有点忙开不了口，鼓起的脸颊在宋词意看来像仓鼠一样，可爱又治愈人心。
碗里的东西被吃得差不多，宋词意想再捞些食物，但一靠近锅子就被扑面而来的烟雾弄得视线受阻，眼镜白茫茫一片，只能无奈摘下，用卫生纸包着。
没了眼镜遮挡，宋词意的眼睛此时一览无遗，稀有又漂亮的颜色不自觉地吸引陆言的目光。
犹宇宙被薄雾垄罩，是颜料调配不出的风彩，是朦胧掩盖不住的韵味，流转中引人窥探，美的毫不真实，难以忘怀。
虽然视线模糊，宋词意却能感觉到陆言在干嘛，从小到大也习惯了，他挂上一贯性的笑容问：“很奇怪对吧？”
“我有虹膜异色症，大部分时间是灰色，依据角度不同，有时也会呈现蓝色或其他颜色。”
陆言被迷惑似地盯了几眼，回过神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偷看别人居然被抓包了！
他沉默几秒想了一下，“与其说是奇怪，不如说......奇特？”
“有点像晕染的水墨画？或者说银河？我有点不太会形容。”陆言暗自摇头，自己的中文造诣实在是堪忧。
不太会个头！！
宋词意只觉得被撩得全身沸腾，那道看不清的目光突然令人难以抵抗，炙热地像是要把他融化，低头不自在地回应：“是吗......我第一 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周围的温度闷得宋词意浑身冒汗，最终还是忍受不住，逃跑似地离开，只丢下一句：“我去装个饮料！”
结果没走出几步，宋词意才发现自己刚把眼镜摘下，下意识皱眉，极其模糊的视野使得他有些恍惚，一时愣在原地。
“一起去吧。”赶来的陆言拍了拍宋词意肩膀，拉着人走到自助吧。
“有果汁、雪碧、可乐、柠檬红茶、无糖绿茶，你要哪个？”
“......绿茶好了。”
陆言装完后递给宋词意，帮自己也装完后又重新把人带回位子上。全程宋词意皆成呆愣状态，好一会才回神。
反应过来的宋词意喝着饮料，企图压抑像是发疯一样的心跳，但不论他怎么冷静，却欺骗不了自己。
他那隐藏在内心的玻璃瓶，被陆言投放进一颗颗甜滋滋的糖果，五颜六色的糖纸让瓶子变得璀璨精彩，那是一种身心灵上的颤栗与欢愉，而他正为这种滋味而上瘾。
宋词意疯狂地想知道陆言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犹如猫咪一般，悄悄伸出爪子测试陆言的底线。
“我看不到菜，你能帮我夹一下吗？”
没想到陆言答应的很爽快，“好啊，你要吃什么跟我说，我帮你夹。”
陆言心想：一直眯着眼睛的确很难受，而没有顾虑到宋词意近视，选择火锅店的他也需要负责任。
他拿了双新筷子充当公筷，把青菜捞起放到宋词意碗里，又把剩下的食材都放下去煮。
直到结束用餐，陆言都一直照顾着宋词意，没有丝毫不情愿，这样的表现使宋词意更兴奋了。
准备回学校的路上，宋词意蓦然问要不要买些点心放在宿舍，陆言很自然就答应了，毕竟有零食确实比较方便，半夜饿肚子也不用特地下楼买泡面。
超市里，陆言走到架子旁，拿起某某牌的海盐柠檬糖，接着一股气息靠近，是宋词意站在身后，越过肩膀看他手里的东西。
“你喜欢吃这个？”宋词意问，低沉温柔的声音足以蛊惑人心。
陆言微微挪动脚步，耳朵有点痒，而且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宋词意好像在......撩拨他？
“怎么了吗？”
宋词意轻笑：“没什么，只是我有一款香水的气味也是海盐青柠，第一次在别墅见面的时候我有喷，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嗯，我记得很好闻。”那股气味陆言到还记得。
首先是海洋的咸味，沉稳辽阔，似成熟男人的冷淡克制；但不经意间却流露出青柠般的清爽，完全相反的香调格外诱人，如硬糖里躲藏的流心，引愿者上钩 。
“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罐？”宋词意紧张到手心出汗。
暧昧期送同款香水，其实是一种隐晦的表白方式，象征我身上有你的气息。
“没关系不用了，我不常用香水。”陆言说的是实话，基本上香水拆封过没几天，他就会忘记这东西的存在，最后想起时都蒸发掉了，虽然是别人送的，但看到好东西浪费心也会痛。
“是吗......”宋词意笑了笑，垂下的眼眸中晦暗不明。
看来他们说的没错，感情会扰乱思绪，影响判断，是最危险的毒药。
没有人值得相信，不要在任何人身上放感情。
发现周围路过的男女似乎在偷看陆言，宋词意垂下的手指痉挛抽动了一下。
回程路上，副驾上的陆言偏头看了一眼宋词意，对方毫无异样，笑容也与往常几无二致。
宋词意问：“怎么了？”
“......没事。”
不知为何，陆言直觉有哪里不太对，脑袋里仿佛有雷达在狂响！
到达学校，他仍然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能归咎于是自己整天想太多，神经敏感导致。
待会上课地点就在附近，陆言右手拿着装着零食的塑料袋，走到球场旁就停下脚步。
“我等一下在那里上课，你送到这就好。”
陆言指着西北方的建筑物，现在距离停车场还不远，再送下去宋词意还要多走一段距离，麻烦又不划算。
“那我先走......”了。
话还没说完，陆言低头，视线移动到宋词意拉住自己袖口的手。
宋词意深呼吸，他想再赌一次。
“你......”
话音未落，陆言余光扫到有异物接近，下意识把宋词意往身侧拉，另一只手快速移动到预计下落的位置。
手指接触的刹那，泄力、转腕、抓住，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又俐落，只见一颗足球乖巧地停在陆言手上。
“你没事吧？”陆言担忧地望向宋词意，他方才没有控制好力道，肩膀似乎撞到对方的锁骨。
“没事......”
心脏因突如其来的举动乱了拍，宋词意还有些恍惚，直到瞧见陆言手中的球才掌握情况，赶忙问：“你的手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看。”
陆言伸出手，像小狗一样，乖乖摊开爪子让人检查。
宋词意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确定陆言没有说谎。
见宋词意放心，陆言暗自吐了一口气，把球丢给赶来的足球队员，没发现手还被握着。
“抱歉！抱歉！”皮肤黝黑的男生气喘嘘嘘。
宋词意皱眉，语气是少见的冰冷，“下次小心点。”
“同学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球员看起来十分抱歉。
“我没事。”
知道对方不是有意，陆言摆摆手，把宋词意带到较偏僻阴凉处，停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牵的是宋词意的手，立马抽离背在身后。
陆言不自在地问：“你......刚刚是不是有话想说？”
宋词意不语，只是慢慢拉近距离，等陆言露出不适应的神情时马上停下，稍微侧步，胸膛轻抵着陆言肩膀。
因为不再是面对面，陆言松了一口气，但耳边靠近的气息又重新让他提心吊胆，无奈地把手放在宋词意肩上，没有推开，只是防止更近一步。
宋词意看着陆言的耳朵因自己而慢慢充红害羞，但仍然没有抗拒他，笑容不自觉浮现。
“香水，你为什么不接受？”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委屈。
陆言恍然，原来宋词意心情真的不对劲，自己没有感觉错。
但总不可能是因为被我拒绝而不开心吧？不然跟香水本身有关？还是什么？
即使感觉有隐情，陆言还是先解释：“我拒绝是因为我没有用香水的习惯，而且我很健忘，每次香水不是放到味道变质就是蒸发，你送我的话会浪费。”
“原来如此......”宋词意自嘲笑着，一切都是他在胡思乱想。
宋词意今天本来是想与陆言更近一步，但他发现，两人之间这种具有不确定性，同时包含兴奋、期待的关系更让他欲罢不能。
而且......这样就不用困扰在一起后会不会分开，不用担心陆言厌烦这段关系，更不用害怕陆言知道他的真面目后会不会逃离他、厌恶他。
宋词意紧攥着陆言的外套，暗自心想。
我不奢求更多，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很开心，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感谢在2024-04-03 22:44:39~2024-04-07 19:1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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