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桓说：“曹司空。”
刘夫人长舒口气，放下按在胸口上的手，“曹孟德收到我的密信了？他不止派你一个吧？其他人是不是在外头接应？今夜就走？”
曹子桓走近，“去哪里？”
“离开邺城啊，怎么？曹司空派你来不是为了接我？”
刘夫人疑心大，此时正惊恐地往后退，“曹操若非愚蠢透顶就该明白，没有我，我胞弟刘表不会与他联手。”
“要是刘夫人您死于袁绍之手，刘表想为姐报仇的话，会不会与曹司空结盟呢？”
“你想杀了我，嫁祸袁绍？”刘夫人躲到墙角，举着半尊碎片拼成的菩萨，连声叫道：“你不能，你不敢，我一世聪明，不该是这种下场！”
曹子桓单手掐住刘夫人的脖子，她很快把菩萨打碎，两腿腾空，衰老的脸憋成酱紫色，紧要关头，却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瘦弱的人影从门缝闪进来，曹子桓在昏暗的光线下瞧不清来的是谁，只好暂时放刘夫人落地，捂住她的嘴。
甄宓走到距离曹子桓两米远的地方，彼此都看清了对方，此时她穿着夜行衣，头发往上竖起，腰间别着匕首，正是多年前从曹子桓那顺走的那把。
“原来是你，北地姓许的郎君，方才我看你脸上毫无酒意就知道，你接近我夫君，随他来将军府饮酒，目的并不单纯。”
曹子桓听她喊袁熙夫君，手上不自觉使劲，差点把刘夫人捂死，他冲口问甄宓：“你为何嫁给袁熙？”
“你这人，问的问题好奇怪，我嫁给谁，与你何干？到底谁派你来的？信不信我喊一声，外面的守卫就会翻墙而入，叫你插翅难逃。”
“那你喊喊看。”曹子桓把刘夫人推到地上，“把人喊进来，我杀不成，你也杀不成，虽然我不知你们主仆之间有什么仇，但深夜穿成这样，又带着匕首，你总不会是来探望她。”
甄宓轻笑，瞬间变得和颜悦色，“主仆？许郎君知道的事情不少。没错，我是要杀老妖妇，而且非得亲自动手不可，郎君是否要与我抢？其实杀个人的事不必争抢，不如你一刀我一刀，捅到老妖妇死为止，可好？”
刘夫人仰头望，恨不得将甄宓刺骨挖心，“都说我毒，你比我还要毒三分，阿武，等着吧，我有我的报应，你也有你的报应，你们两个，一个无名小卒，一个恩将仇报的□□，怎配杀我？“
她梗着脖子，像在对自己的一生作最后的总结，“我不曾愧对过姓袁的，为他们劳碌奔波，为他们算尽机关，到头来却夫妻失和，母子离心，被囚困在此，如此凄惨悲凉。”
几近于黑色的浓血从刘夫人嘴角缓慢流出，她脖子和额头爆出青筋，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谁都没有资格杀我，除了我自己，父亲，我悔当初没有听您的，袁绍并非良配，下嫁没好结果，女儿尝到苦头了，女儿这就下来见您。”
刘夫人头垂在地上，没了动静，甄宓上前查看，道：“舌头咬成两截，这种死法便宜她了，你还不走？”
曹子桓箭步向前，锁住甄宓的上身，将她逼到墙角。
“你想干什么？”
她拼力反抗，孱弱女子又怎能敌得过男人？曹子桓的胡子扎疼了甄宓脸，粗糙的大手拉伤了她大腿上的皮肤，夜行衣被撕烂几个口子，舌根几乎被吻断，她终于在痛感中找到一丝似曾相似。
“你到底是谁？”她盯着他的眼睛，心中已有了答案，却怎么也不敢信。
“曹子桓？”甄宓拿掉那顶丑陋的大檐帽，撕开沾在曹子桓下巴上的胡子，真容出现的那一瞬间，她险些晕倒。
他捏住她的下巴，力度之大，几乎使骨头碎裂，“你是我的女人，该不会忘了吧？为何嫁给袁熙？”
甄宓深知一个男人的嫉妒心具有摧毁一切的力量，为使生命无虞，她用似水般的柔情抚着他的脸，轻声道：“你瘦了。”
曹子桓冷笑。
“我是你的女人不假，可身在邺城，四周都是姓袁的，他要娶，我能怎么办？我倒也想过以死明志，但最后还是决定留着一条命见你，子桓，我知道你也为我受了不少苦。”
他领教过她的虚情假意，所以一个字也不信。
“你爱我对不对？”她把自己挂在他身上，胳膊勾着脖子，脸贴着脸，“铜山山谷中，你没放箭，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话说到这，轮到曹子桓怕了，他从没意识到他爱她。
甄宓细长的手指在他眼睛鼻子上留下冰凉触感，口中吐出的幽兰香气烘的耳朵痒痒，盘踞在他身上的腰肢犹如无骨地扭动。
要是再犹疑，他就会忘记山河大业，忘记父亲的嘱托，沉沦在温柔的陷阱里。
曹子桓把甄宓翻个面，脸摁在墙上，五指钳住女人小小的脑袋，手指头几乎要贯穿头骨。
“你弄疼我了。”
“你嫁给了袁熙，我不仅要你疼，我还该要你死。”
“可我心里只有你，从来没装过别的男人。”
曹子桓的手略有松动，他问甄宓：“那日我让你跟我去许都，你不肯，今日我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甄宓立马答应，“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我求之不得，子桓，事不宜迟，三更时守卫换班，有半盏茶的时间可以越墙而出。”
阴云蔽日，冷风把户外的积雪吹的乱飞，枯枝在老树上摇晃，吱吱呀呀，像快要掉下来，曹子桓与甄宓悄悄向将军府的最外缘行进，见到起夜的小厮，就停住躲在阴暗里。
老树的树干就那么粗，他将她搂的很紧，才不至于暴露，甄宓低声叫：“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曹子桓用嘴堵住她的嘴，他把暴不暴露的事抛诸脑后，做好了为这个吻杀几个人的准备，甄宓的背靠着树干，两手被曹子桓压着放于头顶，他用舌头顶开她的牙齿，天地开始旋转，万物在视线里消失。
等他们睁开眼，起夜的小厮已经进屋睡觉了，曹子桓用指肚擦掉挂在甄宓嘴角的口水丝，意犹未尽地又亲了亲她肿了的嘴角。
“我不会慢待你，袁熙能给你的，我只会比他给的更多。”
甄宓把散落的碎发撩到而后，面上飞了一抹红云，细语道：“只要能与你一起便好，其他的荣华富贵显赫身份我全不在乎。”
说着，牵起曹子桓的手，将自己置于他宽厚的臂弯下，两个人的影子合成一个。
更打三遍，二人到了外墙边，细听之下，外头已经没了守卫的脚步声。
“是时候了，我上不了墙，子桓你托我上去。”
曹子桓托甄宓上了墙头，自己也上去，低头看外面，一条道上的侍卫全没了踪迹，隐约能听到道路转弯处有人声，想必正在换班。
“你先跳下，然后接住我，千万仔细，别把我摔了。”
曹子桓依她的先从墙头跳下，然后展开两臂等着接，甄宓却莞尔一笑，什么话也没说，从另一侧跳下，又落回了将军府。
他该杀了她的。
真的，他把手攥成铁锤，悔恨不已，早该杀了她的！从无极县逃出来的路上她丢下重伤昏迷的他跑了，他该杀她；做质子时信鸽被发现，他该杀她！她指使袁熙几次下药加行刺，他该杀她；还有今夜，他发现自己爱上她时，就更应该杀了她！
曹子桓想折返回去，但此时换班的守卫迈着整齐脚步浩浩荡荡往这来了，他只好躲进暗处，带着被人戏弄的愤怒与不甘，悄悄地出了邺城。
来日，他必定带着曹家的大军压境，把邺城烧成空架子，把将军府的所有活口屠戮干净，以偿今日之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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