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未眠看着那两行并在一起的小字怔了好久，才终于有所动作。
她把外包装的盒子又翻了一遍，确认里面除了这张铜质镀金激光唱片，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便再一次拨动唱针，无规律的嗡鸣声又响了起来。
徐未眠一直听到霍尔来敲门，问她关于下周的训练安排需不需要做改动。
几分钟忙完，霍尔要走，徐未眠喊了他一声。
霍尔回头，一副等待她下命令的表情。
徐未眠迟疑数秒，她本有意要和霍尔谈论威廉姆斯一事，毕竟也算是她亲手杀了他的父亲，但真面对面了，又不确定怎么开口，只能另外找了件公事聊了两句。
等霍尔离开，乘风不解地询问：“您是想要和霍尔上校探讨威廉姆斯一案吗？”
徐未眠瞥了眼身边的人工智能：“你说我应该怎么开口？直接问我杀了你爸，你对我有没有意见，这是不是太直接了点？”
乘风：“恕我直言将军，霍尔上校和威廉姆斯的父子之情似乎并不强烈。”
“你一个人工智能不懂。”徐未眠说，“人类最擅长伪装，即使表面上看起来感情薄淡，内心最深处是什么想法，除了本人，别人是很难窥破的。”
“将军是担心霍尔上校对您产生不满吗？”
徐未眠摇了下头，又顿住，她心里霍尔不只是下属，也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的朋友，可有些事她必须去做。
“我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徐未眠声音轻了一些，“但他如果因此恨我，也无可厚非。”
乘风用它那平静无波的声音说：“威廉姆斯是复制体，将军。”
徐未眠抬起眸来：“那在你看来，威廉姆斯这样的复制体还是他本人吗？”
“从人类伦理道德角度来看，这样的复制者或许并不能称为本人，但从基因上看，像这种能延续记忆、性格、行为习惯的复制体，能够完美通过原主所建立的身份验证系统，因此在程序上，所有人工智能系统都会将其识别为同一个人。从神殿袭击事件曝光以来，有关复制者一事目前在各大公共平台上的讨论都十分受关注，目前绝大多数人类学家与民众，均不认同复制体具备单独人格，他们举出了许多关于人类学、社会学和伦理道德上的公理，认为复制体不享有任何个体权力与义务。”
“有人认同？”
“只有少部分之前经受过神殿洗脑的人群认为，这是目前科技发展到现在人类能够得到永生这一夙愿的最佳方式，这些声音也很快被占据话语力量的多数方压了下去。不过——”
“不过什么？”
“所有知识体系中的定义，均为人类所创造，并为人类服务。人类具有修正和更改定义的权力。从历史的经验中看，一切技术发展和生产创造，最终都将朝着每个时代人类期望的方向发展。”
徐未眠顿了下，没再说话。
她把那张唱片重新装好收了起来，扫了眼时间，准备去和方存远交接班。
戈遇的通讯这时打了过来。
徐未眠边走边接通。
“今天怎么接得这么快？”
“正好在空间站没出去巡护呗，信号稳定。”
“你别把自己搞得太忙。”
“知道。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
“豹哥，还记得吗？”戈遇问。
“嗯，他怎么了？”
“最近几次的审讯开始扛不住了，招了点东西。”戈遇说，“神殿从很早开始，就秘密培养过一批人，豹哥也是其中之一，他们被叫做骑士。据他所说，至少从三十年前起，‘骑士’计划就开始进行了，神殿会挑选一批基因优秀的人，从人工受精开始，选择最优秀的卵细胞和精子结合，体外繁育成功之后，就会被送入一个被他们称为尤利加尔圣殿的地方进行训练。”
“三十年前？”
“至少在那时候就已经存在这样一个秘密训练基地。”戈遇继续道，他最近一直在忙于调查这件事，豹哥显然是培养出来的优秀毕业生，嘴很严，他费了不少力气，“他们会经过最严酷的训练，除了专业的作战能力之外，还会被灌输极端的思想，尤其会要求对主神的绝对服从和崇拜，只有最后完成所有考核并且活下来的人，才会走出那个地方，并成为他们口中荣耀的战士。”
徐未眠问：“他交代尤利加尔圣殿在哪里了没有？”
戈遇摇头：“没有问出来，但有一点，我们在他体内发现了一个特殊的装置。”
一份扫描分析报告传送至徐未眠终端，是心脏部位，放大百倍之后，明显看到一个微小的金属装置。
“尤利加尔圣殿出来的所有人，都会被装上这个玩意儿。”戈遇带着讥讽的语气说，“是为了防止这些训练的出来的骑士不够听话，有了这个东西直接操控生死，就简单多了，为了活下去的本能，他们也能掌握一大批为主神拼命的骑士。”
徐未眠盯着那个东西时脸色已经沉了下去：“如果不听话，启动这个装置之后，他们就会死？”
“是。”戈遇透过屏幕瞧着她的脸色，“怎么了？”
却只听到徐未眠在吩咐乘风：“把之前贝拉所有的体检报告给我。”
戈遇没有追问，等她大概看过所有结果之后，才问：“那个伊莎贝拉果然有问题？”
徐未眠却舒口气：“没有，她身上没有。”
她又在心中喃喃：“但贝拉怎么会没有呢。”
戈遇严肃开口：“徐未眠，你不应该把她留在身边。”
“我相信贝拉。”徐未眠说。
戈遇在屏幕的另一头死盯着她。
“别这么看我。”徐未眠笑了下，说，“你又没和贝拉相处过，完全不了解她，她不会害我的。”
戈遇毫不客气：“我真想抖抖你脑子里进的水。”
通讯挂断徐未眠正好走到机甲舱。
伊莎贝拉乖乖地站在她的机甲旁边，看上去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徐未眠取下后腰枪带上的粒子枪，三两下补满枪匣子弹，耳机中传来方存远和松川凛机甲返航的汇报。
厍雪急匆匆跑过来，胆战心惊地看时间。
“没迟到，别着急。”徐未眠示意她上机甲，又看贝拉，“你也过来，今天我们开乘风出去玩，顺便带带厍雪。”
厍雪还是第一次被徐未眠亲自手把手教，从没上机甲心就开始狂跳。
但徐未眠好像和以前在学校见过的所有教官与老师都不太一样，一点也不凶，她稍微做对一点小小的事就会夸她。
在边境线撞见一艘厄迪斯人的小型飞船，被徐未眠教着成功完成一次示警并驱逐后，她吊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
返程的路上都很愉悦。
“上将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
厍雪小声说。
徐未眠视线落在望远镜勘测范围内，不忘回应：“哪儿不一样？”
厍雪声音更轻：“我原来还以为会很严厉，上将很……温柔。”
徐未眠看过来一眼，为了教厍雪，她的位置就在她身边。
也就这一眼的时间，徐未眠眼睁睁看着人家小姑娘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
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上将真好看。”
徐未眠赶紧打岔：“提前声明啊，我喜欢omega。”
这话刚说完，她脑子里竟然浮现出晏时津的脸来。
随即又想起那天夜里她喝了酒，对人家耍流氓的行径。
五感伴随着记忆重现。
徐未眠跑神地想，好像……触感还很柔软。
开始出现回味的征兆后，连徐未眠自己都愣了下，试图思索在这种话题中想起晏时津的原因之时，竟觉得理不出头绪。
徐未眠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太好用。
只能略过这个问题放弃思考，随口说：“反正有空，除了老方，另外几个都不太会教人，你要是不喜欢这种，也可以给你切换严师模式，要吗，宝贝？”
厍雪被最后那个含笑的称呼砸得晕头转向之际，一直安静没有说话的伊莎贝拉在这时开口：“不要想多了，将军对谁都这样的。”
徐未眠：“别把我说的像个坏女人，传出去被人误会了我找你算账。”
伊莎贝拉：“噢。”
巡航结束，三人重新返回空间站。
因为新寄过来的食物还很充足，晚餐是整个队一起吃的。
伊莎贝拉习惯地将自己的视线放在徐未眠身上，她没吃多少，可能是被霍尔和卡米拉传染了，喜欢上了拍照记录，对着桌上丰盛的食物拍了很多，大概在和谁聊天，大家吃饭的时候脸上一直在笑。
直到吃完饭，除了值班的几个留在各个舱室，其他人都回房间休息了。
伊莎贝拉跟着徐未眠，和往常一样道完晚安返回自己房间。
洗漱完刚回到自己的床上时，心跳忽然急速加快，光脑心率监测直接报警，她猛地睁开眼，视网膜上浮现出一行字：
「目标：徐未眠」
「任务：腺体」
与此同时。
一条未知信息发送至在霍尔的光脑：威廉姆斯元帅给你留下了一封信。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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