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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天下第一

01

我是一名刀客。

天下排行第一的刀客。

天下排行第一死了老婆的刀客。

02

五年前茶馆唱的是我独身单挑八派十六宗的惊举,从我少时闻鸡起舞到凿壁偷光,从我穿街被掷花果到红衣夫夫对拜,真的假的虚的实的,在惊堂木声中浮现,又在惊堂木响里泯灭。

我喜欢去茶馆。年青不更事,最爱听吹捧。常得早早守着边角位置,不叫人拼桌,要上一盘酱牛肉,一碟炒花生。夸我了,大大赏钱,骂我了,拂袖就走。

这般说书先生都认得了我,他们准备阴阳剧本,我来了说那个夸的,我走了念那个骂的。楚平明笑我是冤大头,他这人蔫儿坏,摇着绣金骨扇还要蹭我的花生吃。我不生气,是因为我脾气好,懒得计较。

也因为他连夜赶了个话本来,情节之起伏,文藻之精美,让所有说书先生急急换了版本。

我赞他四艺超绝,赶明儿我磨刀时与我弹琴相和。他气得合扇,再不顾什么君子之风追着我跑。我大笑道:“不若就叫艺四公子吧!好听,还朗朗上口!”

楚平明为起笔名翻了不下三本书,被我这么一搅和,预备的那一页文雅便全拋了。

我执笔写下歪歪扭扭的艺四,他写下端端正正的公子,托老李头送到书局去。

从此关于天下第一刀客蒲悠扬,只有艺四公子的供稿。

可惜艺四公子的话本已经五年无新,我也不再执着于那一桌一椅。

03

说来也怪,楚平明去了这么久,我梦见他却很少。

一次夜宿山林,我抱刀休眠。他穿金戴银,高马尾,一副少年模样,我便知是在梦中了。

“嘿,蒲大侠,别睡了。”

他左右拍拍我的脸,又凑过来左右亲亲我。

“再睡,你就要来陪我了。”

我一惊,睁眼就是数盏幽幽绿瞳,野狼脚下印出磨爪子的深痕。

来不及想东想西,我一个滑铲——躲过了它们扑来的袭击。提刀,飞血,收刃。

夜色正浓,像口大锅。

看不见月亮,瞧不见星星,没有风。

我越走越快,想甩掉血气。想跳进湖里,想投入月中,想扑到风内。

我累了,瘫倒在地,又一屁股坐起来。

伸手摸一把,一后背水。

现在这外衣又是血又是水,味道难闻不说,还潮,睡个屁。

我找了根树干靠着,想睡也不想睡。

天边将白,平明日出。

“露晞明朝更复落。”

04

人死一去何时归。

05

重英是我三年前交的朋友。

他性子桀骜,话少,像我门院里雄赳赳踱步的公鸡。

那日我在山顶练刀,刚有收势,便有一把剑直冲面门而来。我挡,他退,再冲。如此一个时辰,双双休战。

他扔来一个水囊,道:“重英。”

我不客气地灌了几口,扔回给他:“蒲悠扬。”

他神色微变,想来是碰上我这天下第一,震惊到了。

于是我友好地伸出手,显示我的平易近人:“重兄,幸会幸会。”

06

重英待我很好,是那种老妈子的好。

我这几年深居简出,不光是因为疲了倦了,更是因为外面追杀我的人着实不少。

楚平明死后,我把涉事门派的掌门屠了个干净,步天刀饮血茹毛,更为银亮。

而这六派八宗的弟子,翻山凌水,带着我头像的画卷,逢人挨个查验。

我没办法,只得躲在山涧。

天下第一是很强,但再强也打不过密密麻麻的人海。我向来审时度势,况且如今这命是楚平明换来的,可不得珍贵着用。

然后就遇到了重英。

然后重英就给了我假身份,还有金子银票。

金银我没收,老子我有力气有头脑,不愿得他人施舍。

他的嘴角抿了抿,便把财物收回,也不再劝。

我与他约好年年冬日来这山顶比试,他点头应了。

山顶有座小楼,名午枕。

楼如其名,是我和楚平明午间困觉的地方。

是我和他的秘密。

却被重英见到了。

但重英是个闷葫芦,他不问,我也不说。

起码,午枕这个名字,在这世间只有我一人知晓。

07

死亡是怎样的。

活着的人不知道。

我没有太多失去他的实感。他会来梦中见我,会在各州置办的房中留下信件和满庭院的花。

二十四番花信风。

这位小少爷买了二十四处大院,并以二十四种花为它们赐名。

相识时他问我来历,我直白道:“无父无母,无牵无挂。”

估计他脑补了什么孤儿艰辛求学的故事,看向我的目光都带着怜爱。

孤家寡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抱着刀,我能走到这天地的任何一个角落。有了牵绊,往往会被困于四方白墙,不得肆意远游。

我同他说了。

他沉思片刻,刷地摇开扇子,得意道:“这有何难,区区两相选择。”

“大永二十四州,州州有你可归处。”

我们来到白梅无声。

这是我们购入的第一套房契,彼时正是梅花开放,寒冬芳菲之时。

他问我:“被困住了吗,蒲大侠?”

我说没有。

梦里的他在苦楝春止门前,问:“被困住了吗,蒲大侠?”

“…….没有。”

没有任何事物,能困住紧紧裹挟时间的我。

08

快到他的忌日了。

那日我捧着他的尸骨,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他发臭腐烂,仍未找到一处可心的地方留他安眠。

我想要最清澈的溪,最挺直的竹,最纯净的花和最干爽的风,在我不在时陪伴他,好叫他一人时也得趣,莫来骂我不晓风月。

最后,我拾起了许久未练的木匠活儿,用我天下第一的大刀砍下数根木头,又锯又磨,才拼好一个棺材。

“睡吧。”我拍了拍木棺材,“你好耐性,且等我百年。”

我累得很,干脆在棺材板上睡了一觉。

“这是咱俩最后的同床共枕。”

“天地为被,虫鸣作伴。”

“晚安。”

09

我策马到城外林间,打算烧点纸钱给他。

火堆正冒烟,一行车列悠悠然驶来,我本想侧身避让,一道声音却叫住了我:“蒲兄?”

我惊讶望去:“竟是重兄?”

他把掀开的帘子放下,自马车一跳,扫过我脚旁的白纸,迟疑道:“今日,莫非是……”

我点头:“正是亡妻忌日。”

于是他便不说话了,只看我将白纸元宝送入火舌中,噼里啪啦的声响更衬安静。

不足片刻,白纸尽数成灰,我打开灌好的水囊,将火浇灭。

“蒲兄可要进城?”

“是。”

“正巧送蒲兄一程。”

不坐白不坐!我心安理得回道:“多谢重兄。”

10

重英看着不大,脸还挺嫩。

我与他面对面正坐,左看右看不知有什么好看,只好瞧他解闷儿。

他身条长,脸小,眼如剑鼻如刀——请原谅,我能咏几句风月,还未学会如何颂人,只好用我天下第一的刀客手法做以形容。

不知为何,他总给我一种熟悉感。

重英盯了会外帘的玉坠,实在无趣,便来向我搭话:“蒲兄在此可有落脚的地方?”

我想了想,栾州偏北,有山有水,冬时落雪,白梅无声……

“不知重兄可听过白梅无声?”

重英张口,顿了顿:“当然。”

惊喜!

“那太好了,到时把我放在此宅隔壁便好。”

“隔壁?”

我不好意思地摩擦手指:“哎,不瞒重兄,实际上我家宅的钥匙,交给了邻居保管。今次想回家,还得拜访邻宅一趟。”

可一栋房子有两个邻居,也不知是哪个,到时还得挨个敲门,叹气。

马车悠悠停下,重英先我一步掀帘下车。他伸了手,我正好借力,扶着他落脚。

红门高匾,抬头一看,将军府。

“?”

他自然地转身,门内仆从鱼贯而出,整整齐齐排成两队,一个洪亮的大嗓门唱道:“将军,您~回来~了!”

紧接着,所有仆从有学有样:“将军,您~回~来~了!”

重英别过脸,摸摸鼻子,低声解释道:“管家年事高,爱听戏,总得来几出。”

我麻木点头。

“蒲兄且随我来,钥匙之事,还得问问管家。”

震惊。太震惊了。

究竟是我家隔壁是将军让我震惊,还是重英是将军让我震惊,我已经不知道了。

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吧?

11

有个迹吧!

12

被迫留在将军府用了晚饭,感谢过管家的寄存之恩,从这红门走出,我突感一阵紧张。

白梅无声伫立在面前。

建筑好像永远不会老去。跟着师父练剑那几年,我看着这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头渐渐直不起腰,他的脸风化成院里的酸枣树皮。而那棵枣树,经过雨打便伏在地上,好似一条死蛇。

握着我进门的那只手失去温度的那日,我将师父埋在酸枣树下。

树影斑驳,仰头看那石屋,与我幼时几无不同。

他来,他走,我来,我走。

屋子满了又空。

掉漆的大门是我与楚平明第一次过年的杰作。

雪花纷纷扬扬,纯白冰晶依附于枯枝,落在火红灯笼上。他提着灯,大包大裹的,像个球,蹲在雪地里看我点鞭炮。

“我要是跑了,你也得跟着我跑。”

我回头警告他,很怀疑这人会不会起身一个出溜,就此打滑滚走。

“嗳,放心,跑路我最在行。”

他笑盈盈的,灯笼穗一摆一摆。

我深深舒了口气,火焰从干柴传递到鞭炮线头。那丝越烧越短,我和楚平明退到安全地带,噼里啪啦的响声吵扰了这一片银白,

寂静的地方呆久了,总想要点喧闹。

我望着升天的白烟,爆开的声音连绵。楚平明转过来,捧着我就是一口。

我不解:“干嘛?”

“想亲你。”他又来一口,“给不给亲!”

他怪笑道:“桀桀桀,小美人,留在这寨子里,做我的压寨夫人吧!”

“呵呵呵,那要问过我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一边是鞭炮轰鸣,一边是两小孩用树枝比剑。待我和他缠斗几十招,才发现大门已被飞溅的鞭炮炸掉了几块漆皮。

13

推门声吱嘎,落叶声无痕。

庭院中有两棵迎春,一棵是我种的,一棵是他种的。

如今暮秋,不论是梅花还是迎春都未开放。我背手把门关上,沿着砌好的石砖路,慢悠悠地行。

太久没人打扫,这路上满是尘土,更别提屋里的床榻了。我发愁,今晚可怎么睡哦。

可还没等我走至门前,那掉了漆的铁门便被人扣响:“杨红子,杨公子在吗?”

这声公子唤得我险些一个跟头。

杨絮,是我这些年行走的假身份。我回道来了来了,一开门,就见几个仆从抱着枕头被子,蜡烛暖炉,齐队排在面前。

“这是……”

领头的那个憨笑道:“杨公子的宅子空置许久,怕是今夜不好安眠。将军特令我们带些东西来,好好收拾一番。”

不得不说,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我点点头,侧过身谢道:“多谢将军,有劳将军府。”

领队没再客套,一众人进门便风风火火操办起来。

坦白说这场面让我有些尴尬。想加入他们,就有家仆迅速抢活,直言让我歇着。可我这人从小糙惯了,使唤过的也不过打尖的店小二。如此排场,真真无所适从。

“杨公子,将军有些手痒,特来问问您愿不愿陪他对练几局?”

将军府的正房前是片空地,旁有水池与花树。重英要了酒,摆在池边的石桌上。

我近来心境堵塞,刀法无甚长进。重英许是看破,好心未说破,只陪我练基础。

如此一个时辰,月上树梢,我摇着酒盅与他碰杯。

“你这剑法,招招皆杀招,不愧是战场上磨出来的。”

重英嘴角上扬,克制地抿了抿,商业互吹道:“剑再厉害,也比不上蒲大侠的刀。”

我点头:“那确实。”

重英:“……”

他放下酒,起身拉我:“再打几局。”

我有点喝多了。月光浅白懵懂,历历花间,一个人向我伸出手。

我看向那手,长长的生命线延续到腕处。

于是人影渐渐清晰。

年龄:楚平明 大于 蒲悠扬 大于 重英

身高:重英 大于 蒲悠扬 大于 楚平明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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