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樱仔细翻了两个人——周明栀和【赵敏樱】的记忆，手无意识地揪着大腿，嘴角扯出一抹笑笑容：
“不认识。”
邱警官飞快地敲击键盘，记录下双方的问答。
郑警官摸了摸下巴，又问道：“你和苏来认识吗？”
赵敏樱这次没有迟疑，很快回道：
“认识。我跟他是高中同学，现在又是大学同学，我们认识七年了。”
郑警官加快询问：“你觉得苏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敏樱谨慎地边回忆边总结：“他有些孤僻，不怎么合群。”
郑警官：“还有吗？”
赵敏樱：“感觉他家境不太好。”
郑警官点点头：“苏来认识周明栀吗？”
周明栀肯定不认识苏来，但是苏来认不认识周明栀呢？
赵敏樱不确定：“我不知道。”
郑警官眯了眯眼：“你真不知道吗？那你们怎么碰到一起的？”
赵敏樱：“碰巧遇到的，巧合而已。”
郑警官：“你跟苏来去哪里做什么？”
来了，她最担心的问题来了。
赵敏樱掐着大腿软肉的手瞬间失了分寸，疼得她脸抽了一下。
那天的事情，她只有周明栀视角下的记忆，而【赵敏樱】的记忆一片空白。
也就是说，她不记得【赵敏樱】和苏来为什么去了樟树岭村，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周明栀看到了【赵敏樱】和苏来吵架了，然后苏来拖着【赵敏樱】进小巷里。
那个小巷又黑又长还没有路灯更没有监控，她害怕【赵敏樱】有危险，后来被苏来推了一把死了、由重生成了赵敏樱。
赵敏樱有些犹豫，是按照【赵敏樱】的视角说自己完全不记得了，还是按照周明栀的视角告诉警察呢？
如果告诉警察后，下一个问题她又该怎么回答呢？她掐紧大腿面露难色，最后缓缓吐出：
“我不记得了。”
赵敏樱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她的表情和小动作已经完全暴露在郑警官眼下。
郑警官审视着她，问得十分意味深长：“是吗？你要不要再想想？”
赵敏樱被郑警官看得心跳如鼓，身子一下子僵直了起来。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该怎么办？要怎么回答？她手指僵硬地揪着大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真不记得了，当时我们好像是吵架了。”
郑警官眼睛微微眯起，“确定是吵架吗？你们在吵什么？”
赵敏樱竭力回想，当时【赵敏樱】和苏来声音很大，她确实以为他们在吵架，后来又看到他们拉拉扯扯地进入巷子里，她也是下意识地以为苏来对【赵敏樱】欲行不轨。
可是，他们当时真的吵架吗？吵什么呢？
赵敏樱脑仁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耳朵里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像石子划玻璃、又像指甲挠黑板似的刺鸣。她忍不住按着脑袋、又忍不住捂住耳朵。
好疼！好难受！她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郑警官见她瞬间面白如纸，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就连身子也忍不住发起抖来。
装的吗？他面色平静地盯着她。
看起来不太像。
这才上前拉开她的手温声道：“赵小姐，你还好吧？”
赵敏樱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嘴唇不住地哆嗦、牙齿也磕磕碰碰的。
听到郑警官的声音慢慢冷静下来：
“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他们声音挺大的，我不确定是不是在吵架。”
郑警官瞬间发现了漏洞：“他们？他们是谁？”
赵敏樱心里咯噔一声，完了，我刚刚不小心用周明栀的口吻说话了，可是我现在是赵敏樱啊。要不——
“我指的是【赵敏樱】和苏来，就是我跟苏来当时声音挺大的，但我不记得是不是在吵架了。”
她连忙解释，“我觉得我的记忆很奇怪，我就像一个虚空的漂浮物，飘在上空看着【赵敏樱】和苏来。我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吗？”
她用漂浮物指代自己游离的灵魂，但她不敢告诉郑警官灵魂的存在，更不敢告诉他们自己重生的事情。
郑警官面无表情，他一点也不理解，虚空漂浮物是什么玩意？
她见鬼了吗？
他想起万秋莲递过来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确诊单》，她这是出现幻觉的症状了？
Mother，那这还问什么！
如果她已经出现幻觉了，那她就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她的口供全都要打一个问号。
郑警官和邱警官对视了一秒，不死心地问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赵敏樱心里哀嚎。
完了，为了解释口误，我凭空造出一个‘漂浮物’，郑警官和邱警官不会以为我是个疯子吧？
他问我‘还看到了什么’，我该怎么回答？
我要不要把周明栀的事情都告诉他们，假装是‘漂浮物’看到的？
“我还看到周明栀是从殡仪馆出来的，她心情很不好。”
郑警官忍不住身体前倾，隔着桌子凑近赵敏樱，她怎么知道周明栀是从殡仪馆出来的？
她真的不认识周明栀吗？
郑警官手指微微曲起、最后攥成拳头：“还有吗？”
赵敏樱咽了咽口水：“我还看到了周明栀去殡仪馆是因为她父母死了。”
郑警官：！！！
他昨天才查到周明栀的父母，赵敏樱怎么知道的？
她不是说她不认识周明栀吗？
周明栀是橙州理工大学的学生，父母是周氏建材集团集团的创始人。
一个月前，周氏夫妇车祸昏迷一个月，直到本案案发前几天才抢救无效死亡。
周明栀在殡仪馆操办丧事后抄近道回学校，遇上了赵敏樱和苏来。
赵敏樱说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她认识周明栀！
她撒谎了！
所以她说得好像产生幻觉了，是想掩盖什么吗？
郑警官邹着眉头继续问道：“还有吗？你还看到了什么？”
赵敏樱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就看到这么多。”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我真的会被当成疯子的。
郑警官不可置信，这就没了？
她是不是把曾经看到的事情打乱了时间顺序告诉他们？即——
赵敏樱其实认识周明栀且知道她很多事情，但她得了PTSD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以为这些事实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郑警官不敢再刺激赵敏樱，只好转移话题：
“你说你看到苏来和赵敏樱声音很大，那你看到苏来和赵敏樱在做什么了吗？
他们的表情和肢体是怎样的？”
赵敏樱眼里充满了疑惑：“你们没有问苏来吗？”
郑警官温声诱哄：“我们想听听你的说法。”
可我不记得了啊。要不我把周明栀看到的情况再说一遍？
赵敏樱脸色讪讪，斟酌道：
“当时苏来表情很凶、他握着我的手，我也拉着他的手，后来我们进了小巷里。”
郑警官仔细分辨她的话：“你觉得苏来是会对你欲行不轨的人吗？”
赵敏樱表情有些凝滞，陷入了沉思。
苏来是【赵敏樱】的高中同学，长得很高很瘦、皮肤很白，他不爱说话，也不太合群。
【赵敏樱】是学习委员，每次收发作业时，苏来都会抬头看她一眼，次数多了，他们就慢慢熟悉起来，但也没怎么说过话。
后来他们都考上了橙州美院。
苏来经济条件不好，美术生的颜料很贵，【赵敏樱】经常借颜料给他，但从来没找他还过。
他们虽然不算关系亲密的朋友，但也从未有过矛盾。
“不，不会！”赵敏樱很肯定地说。
郑警官：“为什么？”
赵敏樱：“苏来不像是坏人。”
郑警官立刻抓到漏洞：赵敏樱说苏来不是坏人，但她又说周明栀是‘见义勇为’，可是‘见义勇为’就意味着苏来当时在做坏事。
那么问题来了，苏来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赵敏樱额头又冒出一层细汗：
“是周明栀误会了，当时苏来很凶，她就以为苏来是个坏人。”
郑警官：“苏来当时为什么表情很凶？”
赵敏樱额头的汗滴下来：“因为我在和他吵架。”
郑警官：“你们在吵什么？”
赵敏樱有些烦躁，怎么又绕回来了？
她只好重复：“我不记得了。”
郑警官想到她刚刚脸色苍白的样子不置可否，转而问道：
“你被确诊为PTSD，是出现了什么症状吗？”
赵敏樱：“头痛、失眠、多梦。”
郑警官：“有出现幻想吗？”
赵敏樱心脏瑟缩了一下，坚定道：“没有。”
她不能承认自己出现幻觉，那会被人当成疯子的。
郑警官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赵敏樱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郑警官和邱警官对视一眼。
邱警官把记录文件保存后发送打印，随后走出问询室，没几分钟他拿着几页纸回来递给郑警官。
郑警官接过刚刚打印出来的问答记录，确认没问题后才对赵敏樱说：
“你先喝点水，然后仔细看看这个笔录，确认没问题后在上面签个字。”
赵敏樱点点头，仔细核实了笔录内容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郑警官：“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
赵敏樱站起身来，被掐过的大腿很疼，但她却若无其事地走出问询室，她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万秋莲，“妈。”
万秋莲见她走路姿势不自然，连忙起身搀扶她：“问完了吗？你这是坐麻了吧。”
赵敏樱顺势点头：“嗯。”
说完后，突然想起有几个问题忘记问警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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