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星明
“你说什么，想要放弃凌霄阁”
剑魂低吼了声
就知道这小子回来准没什么好事
少年揉了揉被震得不轻的耳朵
“大晚上的做什么这么大声，是想要将所有的人都吵醒不成”
“今日你回来不就是来扰人清净的吗”
突然说这种话，阁中上下谁还能睡得着
阿玉道
“我不是放弃，而是要将它彻底的交给你们，化明为暗，渐渐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他终是要与大哥共同进退的，而凌霄阁便是自己最大的牵挂
此番在梅岭，卫轻愁那丫头竟看出了他的顾虑
江南山庄虽然衰败，但必竟是曾经的武林盟主，也唯有那样的基业，方才可以容得下囊尽世间百业的凌霄阁
梅岭之上他们已经达成同盟
接下来只需将座下商号化整为零悄无声息的融入其中便可
“我不同意”
男子冷冷道
“咦”
少年一愣
“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呢”
“还有什么为什么，不就是你想要与逍遥公子一起，就像当年为了他入重阎殿那样，再一次不要我们”
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说话的却是东方钰
“玉哥哥你已经抛弃过我们一次了，当年你离开后可知有多少个夜晚我都会梦见你，有好几个月里我和小六整日坐在大门外，从白天等到晚上，就是盼着你可以向从前那样蹦蹦哒哒的跑回来”
可是，一次都没有
“明姑姑说你有事情要做，但是，不管离开多久还是会再回来的”
小五的声音已带了些哭腔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又要抛弃我们”
“哟哟，都多大个人了，快有十七了吧，还给我哭鼻子，羞不羞啊，江湖能有多大，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有凌霄阁你就是玉哥哥，若没有了凌霄阁，从此你便只是逍遥宫的少主”
“与我们”
“与我们，便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东方钰抽抽噎噎的哭着，小六齐妙一句话也不说，只一个劲的跟着抹眼泪
“小傻瓜，当年我创建凌霄阁的初衷本就是为了想要给你们，还有更多像你们这样因战乱而无家可归之人一个容身之所，如今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们再跟着我会有危险的”
少年敛去了惯有的笑容，认真道
如今阁中的一切皆已安排妥当，无需他再费心筹谋
而自己的离开
则会让他们更加
安全
“我要跟着你”
褚韧一向寡言，话不多，但却无比的坚决
“你跟着我做什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流血千里帝王路”
年轻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少年微震
须臾
便又笑了出来
“哟，看来这些年你们跟着风掌尊学了不少嘛，连这都知道了”
有些事他从未刻意与他们提过，但是，却也没有隐瞒，小三能够猜到这一层，他并不惊讶，只是稍稍有些意外
必竟这闷葫芦平日里似对什么事都不上心
“你也知道流血千里帝王路，这种事从来都没有绝对的把握”
少年叹了声
“我也没有”
所以，他才会想要与他们分开
“我要跟着你”
褚韧执拗道
“当年在破庙时，是你要做我们的哥哥，既然是兄弟便要同生共死”
他不在意这个天下谁当皇帝
他在意的是
阿玉的选择
只要是他选择的路，纵然是流血千里
他也要跟随到底
东方钰道
“当年你入重阎殿时我和小六还小，无法跟着一起，如今却已不同了，我们几个都已经长大，虽说武功不济但是鞍前马后总是可以做些事情的”
那样的离别只有一次便已足够，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韩岳和齐妙虽一直没开口，却一个劲的跟着点头
四个人的脸上，皆是不容转圜的坚决
阿玉的目光颤了颤
“还真是一群傻瓜，你们想跟着便跟着吧”
少年人总该经历些风雨方才能够成长，他又不是护不了他们
“当年若没有阁主，我全家都将死于那场灭门追杀之中”
凌霄右使项宸道
“感激的话属下不再多说，只愿用余生追随公子”
父亲本是宫中医官，只因看诊时意外得知了一些内宫隐秘，就算辞官归隐也阻挡不了对方的杀心，幸得阁主出手相救方才保住了全家人的性命
少白一出血灭全门
那些传闻中被他屠戮殆尽之人
其实
全都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凌霄阁
重阎三年，他一直都在救人
少年揉了揉脑袋
“你们一个个的还真是死脑筋”
这会连不会武功的风儒也听到动静，披衣赶来了中院
想必今晚谁都别想好好睡觉了
中年男子在院中整理好衣冠方才迈步走了进来
“阁主”
他先执了一礼
见他竟坐在台阶上，十分的不成体统
于是，又皱了皱眉
“风掌尊，玉哥哥想抛弃我们，你快来说说他”
小五扯着对方的衣袖委屈吧啦的说道
“需称呼阁主”
若是私下里也便罢了，这会人都在，也算是议事吧
便不可胡乱称呼
失了体统
他曾是昔年赵王麾下的第一谋臣，历经大起大落
当年赵王兵败，他的家人因在城中故而全部罹难，万念俱灰之下再无入世之意
只想结庐荒舍，了却残生
能够长留凌霄阁也是一番机缘
此人虽不迂腐，却恪守礼仪，自他入阁后，阁中规矩不知又多了几百条
同时他也是这四个小子的课业老师
小五一向对他敬而远之，若不是今日急了，怕也不敢上前去拉扯
四人之中，小三性冷不喜言语，小五急躁说不明白话，小六胆子小些不太敢接近掌尊
唯有小四，颇俱沉稳
于是上前，简单将阿玉的话复述了下
中年男子长身一揖
“伯牙子期，属下不敢与阁主妄称知音，但儒本已是心如死灰之人，若非遇见阁主，或许终其余生都只会在浑噩中度过，是凌霄阁给了我重生的信念”
当年赵王不听自己的劝阻，一意孤行，终失了天下
若非少主及时领军回援，他与仅存的赵王宗族也将蒙难，凭少主之能或可延续王爷之志
只是，他却毫无夺位之念
终还是放弃了
自己苟活于世
无主，无友，无亲
幸得阁主知遇，执掌凌霄阁
余生方有了寄托
“只是有些话属下或许不该说，更不该在现下说，但是，却又不得不说”
阿玉笑了
“你还真是啰嗦，想说什么便说好了”
“儒深知阁主素有龙凤之才，但却无争雄之心，又何苦清流入泥，自损心性呢”
是因为逍遥公子吗
可是，他们本就不是同一种人
紫鹏在天杀伐果断，血流千里霸主无情
可公子呢
却一心向善，仁义慈悲
他有着江湖儿女的恣意洒脱，却无一颗冰冷的杀戮之心
跟随那个人逐鹿天下，于他
其实
并不是件好事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却也知多说无意，而今日当众说出，其实并不是为了阻止
而是
他想要知道
公子的，心意
少年静静的笑了
“前路孤寂，我不可以让大哥一个人独行，纵使炫龙无情，还有痴凤”
风儒猛然一震
风云激荡炫龙现，红尘多劫杀戮起，苍生何辜沦刍狗，痴凤怜世化干戈
为情，为义
他看似儿戏
实则
却是在为苍生守护
“阁主高义，儒愿誓死追随，助公子成其大事”
这天下乱得也够久了，是该有个了结
也许每个乱世都需鲜血来终结，也许，有他在那个王者的身边
这天下的血
可以少流些
少年又揉了揉脑袋
本以为风儒来了，会冷静一些，没想到他居然也与这几个小子一般
“你们若不闲麻烦，便跟着好了”
若安置了凌霄阁，他只需一个人陪着大哥
出生入死
但是
若有凌霄阁主的身份
那么
有些事便尚需从长计议
务求稳妥
“我看是你自己闲麻烦吧”
一声嗤笑在外面响起
凌霄左使月中眠坐在树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他其实是不想过来的，这会夜色正浓该是好好睡觉的时候
只是这院中的闹腾声实在是太大了，心下一时没忍住好奇，便也跟了过来
阿玉笑了
“却是将你给忘了，老月，本少爷如今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是留还是去”
这家伙与阁中的其他人不同，他之所以留在凌霄阁完全是因为阿尘医好了他的不寐之症
当时说好作为诊金，只呆三年
而后，却是因为与自己打赌输了，方才又继续留了下来
门开着，他也懒得动弹
于是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屋里，一个树上，说起话来
风儒却是看不下去了，出去吩咐人搬了把椅子过来
是软榻
阿玉的习惯他还是知道的，若是硬了，说不得还得要抱怨
“南宫绝尘说了这院子的风水极好，我只有在这里才睡得舒坦，所以自是得要留下来的”
虽说起初只是一个约定，后来又是一场赌局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融入了凌霄阁之中
从没想过要离开
当然
更懒得离开
“我说你小子怎么总是喜欢在夜里出没”
好好睡上一觉不好吗
“他是想再听他们聊会，不过，还是睡觉更重要些”
男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远远见明梅端了食盘过来，想必这群人一时半会是不会消停了
自从当年受伤被不寐症折磨得生不如死后，如今睡觉于他可是人生头等大事
于是道
“日后若有需要打架的地方，可以随时叫上我”
说罢，人影一飘，已然远去
小五惊叹
“月掌使这轻功，真是绝了”
虽然比起玉哥哥来还是差些的，但却已让他望尘莫及
“只知道羡慕别人有什么用，还不好好练功”
“玉哥哥，那个，阁主，我真的是已经很努力啦”
此番出师考试他可是得了甲等的
阿玉道
“若你只是行商的少使，如今这武功也算是勉强凑合，但是刚刚是谁说的要跟着我的，难道就凭这点花拳绣腿吗”
花拳绣腿
他管这个叫花拳绣腿
东方钰简直要哀嚎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勤学苦练了五六年的
“之前黑峡岭的事情还不够让你警醒吗，莫说是大争天下，就算是行走江湖，凭你们如今的实力也是远远不够的”
“从明日起，我会让玄卫与你们陪练，不只小五，还有你们三个也一起，若不能在玄夜玄幽手下走上三百个回合，就莫要再提跟着我的事”
啥
玄卫大哥
天哪，他们一个个都厉害成什么样子了
三百个回合
自己还有命在吗
这会不只东方钰，就连韩驰和齐妙也都是一张苦瓜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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