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
曹云想要回答，被毅王一个巴掌甩过去，又甩出了营帐，他盯着周小乐的眼睛，又问了一遍，“是与不是？”
周小乐没有说话，但毅王已经得到了答案，他甩开周小乐，站起身看着营帐外奄奄一息的曹云，突然笑了一下，“这事儿，办得还真是算不错。”
“他小时候我还见过几回，没成想这么些年过去，他不仅没死，还娶了夫郎。”毅王顿了顿，看向地上的周小乐，“娶了个用肠粉救城的夫郎。”
“行吧。”他整理了一下衣裳，笑得真心实意：“让我来会一会这小外甥。”
毅王虽败，但他还有十万精兵良将，就守在清南城外五里地的深山里，背靠大山易守难攻，除非救援大军引火烧山，但这山与山相连，一不小心就成了无法扑救的大火，即使救援军心再急，也得掂量着来；毅王不出兵，救援军也难以全面攻山，两方突然进入一个微妙的和平状态。
但这状态只维持了半日，当毅王和曹云带着周小乐出现在清南城外时，救援军所有将士都拉起了弓箭对准二人。
三个人，两匹马，一辆马板车，周小乐坐在板车上被绑得结实，嘴里还塞了布条。南方的天气在五月时就已炎热无比，更别说把人晾晒在空旷之地，更是难熬，没一会，坐在板车上的周小乐就已汗流浃背。
“萧迟！若是想救你夫郎，就一人出城，归顺王爷！不然的话——”
曹云刚想威胁，就被毅王打断，“后边那些不用说，就喊前边的，人家想救就会救，不想救就不救，你威胁再多也没用。你说对不对？”他转头看向周小乐，冲他笑了一下。
周小乐的汗从额头冒出流向下巴，他半垂眼皮看着毅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因为他知道毅王拿准了许关只要听到这一句话就会出城，只是他不知道那些守在城墙上的将士还有百姓知道了他们清南城里有一个皇子会是什么心情。
你一个皇子，怎么连自家的城池都守不住？怎么还让三万将士惨死？这样的皇家值得他们拥护？
就算他被贬了又怎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身上流着的不还是你皇家的血脉？要是你早些时候叫来救援，不就没有后面的事儿了吗？
矛头指向许关的时候，他脸色未变，他只盯着板车上的周小乐，这么大的太阳，再晒下去得脱水，他家乐哥儿除了耕田插秧的时候都没有在这个时候晒过，这么一下，怎么受得了？
“将军，烦请开城门，我出城。”
大将军并不赞同，“你一人出城能把人救回来？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嗯，你们慢慢计，我出城。”无论如何劝，许关始终是这句话，大将军一看劝不了，也干脆闭嘴，但是开城门的命令始终没有下达。
大将军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许关，就算你现在是庶民，但你无法否认你作为萧迟活了十八年——”
“我走出皇城那一刻就不再是萧迟，只是千柳村的一个村民，我只想救夫郎。”
“你……”
僵持了一会，大将军依旧不松口，许关突然往腰间摸索了一下，拔出那把浪花匕首，确认了一下刀锋又收了回去。
随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跳上了城墙，城墙高达十米，一个不小心摔下去便是一命呜呼，但许关等不了那么多，也等不了那么久，让曹云成功带走周小乐就是他的错。
从前就是个无能的人，到了现在，他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没半点长进。
许关毫不犹豫纵身跃下城墙。
他不想用匕首减缓坠楼的速度，只能用手攀附城墙，但幸得城墙不是光滑的砖面，他扣着那点小突起，一点一点往滑，但不是每次都能找准，滑到一处，手指没抓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往下直坠。
周小乐咬着布条喊不出一句话，眼睁睁看着许关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他起身想冲过去，被毅王单手按了下来，毅王看戏看得精彩，心情大好，“哎呀，急什么，掉下来摔死了我就一刀送你走，这样你们就是完美结局，要是摔不死，落个半残，就是你辛苦点，不过不要紧，你还可以请人照料，实在照料不来了，就另嫁，左右你都挺好，是吧？莫慌莫慌。”
周小乐一甩肩膀，没甩开，反而被毅王抓得更紧，他额上的汗越冒越多，双眼发红，毅王见此，慢悠悠地拔出布条。
“放你娘的狗屁！——唔！”
毅王又迅速塞回去，“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急什么，我这小外甥功夫看起来不错。你看……”
许关双手齐上，抓着墙体往下坠了三米，终于在坠地之前停住了；就算相隔这么远，周小乐都能想象出许关的十指会变成什么样，他口中的布条撑得下颚发酸，无比后悔那天晚上阻止许关救他，若不是他摇头阻止，许关又怎么会放行？曹云又怎么能轻易逃脱？
是他想得太简单。
“哭了呀？”毅王探头过来，看到周小乐眼角的泪，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边笑边说，“真的哭了啊？哎哎，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毅王看着城墙的方向，满是不解：“又没死，有什么可哭的啊。”
见周小乐不搭理他，毅王站起身，双手叉腰，继续说：“你说，我现在给他射一箭会怎么样？”
周小乐猛地转头看他，瞳孔禁缩，嘴里塞着布条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儿地疯狂摇头。
毅王见状，挑起眉头，“嘿！求我？……不不，我偏要射。”一旁的曹云识相地递上弓箭，曹云是神箭手，她的弓箭比起弓箭手那些强劲了不知多少倍，而且周小乐见识过毅王的箭术，无论是准头还是力量都强得惊人，这一箭射过去，许关要么被一箭钉在城墙上，要么直接跌落城墙摔死，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周小乐无法接受的。
他爬起身，在毅王出箭前朝他的马匹撞了过去，毅王被他撞得一个趔趄，箭矢偏了方向，射到了一边的草地上，深深扎根。
毅王攥紧缰绳稳住被惊吓到的马匹，一旁的曹云拿刀架周小乐的脖子上，怒道：“找死不成！”
毅王弹开那把刀，不赞同道：“做什么动刀动箭的，就不能好好说话？”说完驾马朝前走了几步，搭起了第二箭，“你说，我射哪里比较好？腿？手？脑袋？还是心脏？他心里有你，我要是射他心脏的话，这一箭是中你的眉心还是心？”
周小乐塞着布条无法回答，但明显毅王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因为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那支箭就已经弹射出去了。
这一箭的力度极佳，且速度极快，显然是出了全力的，许关听到风声时，只能提气迅速翻身到另一旁，然而他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这一支突如其来的箭，箭矢穿过腰间的衣服钉在墙上，只差一点，那支箭就能射穿他的心脏。
“哎呀呀！可惜了……”但语气丝毫没有可惜，他挥手示意曹云摘掉周小乐的布条，把手放在耳朵旁，如愿听到周小乐的骂声。
“我特么杀了你！我草你个傻逼玩意儿！我——唔！”
“哈！我这小外甥武艺真不赖。”毅王驾马回到周小乐身旁，斜睨他一眼，摇头道，“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是不懂大人的良苦用心。你看那一箭，恰好在墙上，我这小外甥不就刚好可以借力下来了？”
如毅王所说，许关确实握着那支箭，几个起落，安稳落地。
城墙上的大将军见此，重重地叹口气，“开城门，送匹马给他。”
“将军！许关要叛变您怎么还给他送马？”
“谁说他要叛变了？他只是去救夫郎。”说完转身下城墙。
城门开了一条缝，许关的老伙计从城里跑来，许关掏出帕子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随后翻身上马朝周小乐奔去。
即使血迹努力擦掉了，但伤口还在，周小乐嘴里的布条被拿下时已哭得不成样子，“你疯了这么高你跳下来干嘛！”
“别哭，乐哥儿别哭。”许关抱着人，“我没事，别哭。”
“伤成这样还叫没事？”周小乐嗓子发紧，说到后面直接破了音，“是不是残疾了才叫有事？”
“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
“……”周小乐张口半响，最后将脑袋埋在许关的肩上，泣声道：“对不起……”
“这句话该我说。”许关双手满是血，他只能手掌摊开手臂用力将人抱紧，触及周小乐身上的麻绳，想要给他松绑，却被毅王用箭挡住。
“我还没说松绑呢？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肆意了？”
许关不理，低头继续给周小乐松绑，但是他手上有伤，无法出力，解了半响都没能解开。
“你手别用力！匕首，用匕首。”
绳子解开，两人相拥，毅王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他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呢，你俩也不害臊。”
“抱夫郎，不害臊。”
周小乐：“……”但是我害臊啊！
毅王一噎，“行行，小外甥总归是长大了，比小时候有脾气。”
许关眉头蹙起，看向毅王，“你叫我什么？”
“外甥，小外甥。”毅王咧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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