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之中，随着一阵迟缓轻柔的脚步声，一缕苦涩的药香弥漫开来。
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里，黎暄隔着供人探视的狭小的窗也能看出医修师姐的憔悴。
可她仍是关怀地问：“黎暄，你还好吗？”
“师姐，是我害你受伤了，对不起。”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道歉的。”她的声音被伤痛压得只有一口柔弱的气息支撑，像是风中的蛛丝，纤弱却依然有着韧性。
“这个世上没有人不活在纠葛之中，没有谁一辈子不会牵累谁，没有人会不曾愧疚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总是让我想起一个故人。”言语间尽是萧索。
黎暄问：“他还好吗？”
“他被贬出内门后命碟一并被毁，多年前离开宗门后再也没有回来，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宗门命碟与弟子的性命安危相连，一旦有生命危险，命碟就会出现裂缝让宗门知悉。命碟不会反向影响主人，但是被毁就意味着那个弟子在内门已经没有任何的容身之地。
黎暄：“……”
“黎暄，今年东岳的丹药产能有所下降，你绘制的去除丹煞的符阵也许就是你的一线生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试验，”擢秀顿了顿，说，“不管你怎么选择。”
“师姐，谢谢你。”黎暄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师姐对自己这么关心，或许是想弥补当年的遗憾吧。
短暂的探视过后，黎暄冷静下来，痛定思痛。虽然他被闻离幽监禁，但是宗门的鱼符仍能使用。在被关进来的时候，李长汐告诉他不必担心修炼被落下，鱼符内可以看到其他人上传的功法、符阵等东西，就算被禁足也能潜心专研大道。
黎暄当时脑子都被二十万冲击懵了，现在回想起来，李师兄其实是在暗示他鱼符的关窍。
这枚人手一个的鱼符，不仅能记录和储存灵石和功德，还是一个通讯器，能够连接宗门内部秘境，在那里每个弟子都可以发布讯息或者交换资源。
黎暄现在急缺功德，鱼符内可以看到秘境内有许多人发布的资源置换信息。一无所有的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掏光所有家底是显而易见的。
闻离幽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吗？自己绝不会让他得逞。
黎暄拿出鱼符，用神识打开其中的秘境，一片青色的虚无之中，矗立着一座巍峨高塔，上面写着“青天藏海”，从洞开的大门往里看，俨然是一座无比宽敞的殿宇模样。在这里出入的不是修士，而是无数条色彩各异的小鱼。
黎暄的意识在这里变成了一条黑不溜秋的小鱼，自己的档案信息显示自己灵石还有一万多，这是平分给刘叔后又还了画堂春药费、再跟路青葵买了几次符纸后剩下的一点钱。
至于功德，那一串长串倒扣的深黑字符看得他十分心塞。
而在他的储物空间中，还零散地堆放着鱼肚子里掏出来的破烂宝贝，一沓桃木符纸和柳木符纸，以及两根金灿灿的鱼龙内书骨简。
能卖的不值几个钱，不能卖的常年在海市悬赏挂头牌。
黎暄叹了一口气，离开鱼符档案准备到青天藏海秘境看看。
青天藏海里的小鱼都是隐匿了身份面目的弟子，大部分小鱼都是浅金色的，少有的几条金灿灿的，闲庭漫步一般在大厅里游逛。偶尔鱼群中会闪过一抹耀眼到刺目的金色，但很快就游向秘境的上层了。
黎暄很快便认出来，鱼是根据功德的多少呈现由浅到金的颜色。
功德的流通虽然比较隐秘，但是在情报精通的人眼里，基本也能猜出哪条鱼是谁。所以这样的隐匿只是聊胜于无。
小黑鱼一出现在第一层，瞬间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格格不入。
他黢黑的颜色立即引起了鱼群的骚动。
“见过灰色的，第一次见黑得这么彻底的！”
“这是宗门的通缉犯吗？为什么会有人功德缺得这么彻底？！”
“是那个外门弟子黎暄！被闻师兄一口气扣了二十万功德的传奇人物！”
“他怎么还能出现在秘境里？他把自己挂水镜上一天打一千份工都不够清掉债务吧！”
黎暄小鱼有些茫然，被议论的同时有些人动作更快，七手八脚地塞了一堆任务发到他的鱼符里。
【悬赏：高阶水属性织物，用于制作经幡，报酬为灵石三十万或功德三万二】
【悬赏：《天化炼器秘法》全文解录到四转灵眼可读，报酬为灵石八万或功德一千】
【招募：押解一批物资从西荒抵达观止洲，途径都广之野，精通传送阵法者优先，报酬为灵石五十万或功德六万五……】
黎暄的鱼符被铺天盖地的悬赏信息挤爆，无奈地说：“我只是个外门弟子，这些悬赏怎么完成得了？”
“你不是有观止洲海市的账号吗？你可以用你的权限去购买相应的法器或者复制符文啊！”
原来自己跟观止洲的关系也被外人打上了主意。
一条略黄的鱼还叫嚷道：“小师弟，你作为外门弟子很多任务你是领不了的。不如你帮我完成悬赏，我替你收集功德任务！有些任务可是被当做资源一样只通过人脉流通的，你考虑考虑！”
黎暄不愿意被外人的想法裹挟，在鱼符内选择了拒绝收看通讯后就溜走了。
只要他拒绝私讯，秘境里谁也无法纠缠上来。
青天藏海里的墙壁是顶天立地式的书架，上面有许多藏书，黎暄凑上前看了一眼，除了修仙界的杂书，还有人间的经史子集。稍微有灵气的有价值的书，要阅览就需要花费灵石了。
黎暄发现这里的一些高端书，自己在画堂春已经直接拿着实体书看过了，有些还需要灵眼才能做到流畅阅读。
第一层的书就已经浩如烟海，不知往上的楼层还藏着什么高阶的书。
青天藏海的第一层大殿也是信息汇聚的大厅，大厅当中悬浮着一面水镜，最顶端是固定的金色显示的信息，下面的部分则是根据不同等级滚动放出。
五大主岳不同层次的部门集体或者个人，发布的悬赏和资料置换都可以在这里根据个人的权限浏览查阅。
黎暄小鱼看了一眼，发现有些高阶任务还被刚才纠缠自己的人转发过。
在这些繁多的任务当中，有些是无脑的体力活，比如砍伐灵植制作符纸的，只给很少的灵石。有些是具有风险的法器材料悬赏，比如收集一百张熔岩火鼠的皮毛，十头红狼狼牙等。
危险程度越高，给的灵石也就越多，但这并不等于一定有功德酬谢。
自己既没有可以出售的材料，处于禁足也没有外出收集材料的能力，想要还清债务真是难如登天。
但是在这些悬赏中，依然有自己能搏一把的机会。就像擢秀师姐所说的，他可以绘制符阵。
法器的加固和运转需要符阵，传送需要符阵，防御的宝船需要符阵，炼丹也需要符阵……
青天藏海的秘境里有那么多出售或者出租的高阶符阵，自己的优势是——
出租？为什么青天藏海也能出租符阵？因为这里也使用了绿孔雀家的秘法吗？
是的，绿孔雀家族为了避免树大招风，也为了拉拢各家促成海市的合作，一定是放开了部分秘法。可是海市依然占据优势，那是他们的秘法核心所在。
这样的核心带来的优势，一定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被私人使用的。
黎暄下定了决心，他要以自身的优势打通两个门派的关窍，做出最完美的嵌套阴阳阵！
而他所创造出来的符阵，一定要重要到影响整个东岳的秘境市场。
黎暄退出鱼符秘境后，恢弘的高塔骤然消失，只有眼前寂静昏暗的密室，告诉他这才是真实的处境。
他抬起自己的手，左手中指那里戴着一枚来自观止洲海市的金色戒指。
但愿禁地里不会限制这枚纳戒的使用。
在他注入灵力之后，他并没有来到像青天藏海那样的秘境，而是置身于一座平平无奇的书阁，往外打开什么也没有。
他猜测也许真的是禁地的限制隔绝了秘境的沟通。
“尊贵的黎公子，欢迎来到观止洲海市，这里是独属于您的私密空间~”
一道轻快的声音响起，黎暄循声望去，是屋内的一个落地式鸟架，上面立着一只绿色的孔雀，它有着一簇直立精巧的冠羽，通体流金翠绿，间或点缀些许暗紫，拖曳着蓬松宽大的羽枝组成的华丽尾屏，上面错落地铺洒着一个个辉蓝色的眼斑。
这就是绿孔雀家族的原形。
“黎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您的专属管家小绿~”
“我想查阅观止洲里关于符阵的秘法！”
“根据您当前的权限，您可以浏览海市密藏的十分之六。”
小绿挥动翅膀，书阁里赫然出现了几本金灿灿的秘法书籍。“这里有《修仙符阵参玄》《密阵图考》等书，阅读限制最低为四转灵眼。如您需要解录到您当前的一转灵眼，需要耗费孔雀翎购买灵眼使用时限……”
经过小绿连篇累牍的解释，黎暄才知道解录一刻钟，就需要耗费一次使用价值有市无价的孔雀翎！
“以您目前的灵眼层次，阅读高阶秘法的性价比不高，推荐您阅读一转到三转灵眼范畴的秘法哦！”
黎暄一整个傻眼。
虽然想将孔雀翎的使用价值最大化、可持续化，但眼下他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掷地有声地做下决定：“买！”
作者有话要说： 哦莫卡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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