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凌昭钰照例前去，整个杂役房已被谢乔打扫干净。
领事弟子说，谢乔特意早到了一个时辰。
四周，不见少女的身影。
少年勾起一抹冷笑，那个蠢货，今日不用功了吗？
这几日，谢乔修早课，中午去帮丹浮洗剑，下学后打扫杂役房。
日子充实无比。
*
扶松学官的考核如期而至。
一大早，十余名年轻弟子面如死灰地进入了学堂。
扶松面色严肃立在台上。
旁边立两名侍童，每人手中有一撂白卷。
待到众人落座，侍童开始发放试卷。
同时，台上燃起了一炷香。
猩红的亮点慢慢变大，考核正式开始。
折竹峰的课业考核，习惯用三炷香来计时。
如果一炷香燃尽，便立即更换下一炷香。三炷香全部烧尽，届时，考核结束。
待收完试卷以后，也是学官及两名侍童先走，众弟子陆续离场。
学堂内一片死寂，只有众弟子书写之时的“沙沙”声。
不知为何，谢乔却觉得扶松盯得她格外紧。
忽地，扶松声音严厉，“不得交白卷。”
众弟子嗤笑。
不用想也知道，学官说的是谢乔。
众人觉得谢乔长大了。
虽然卷子还是不会写，但却学会装模作样。
他们与谢乔朝夕相处，对于她的小毛病可谓是一清二楚。
比如，袖中私藏纸条，交卷早退。
谢乔做了不少奇葩事。
但是，众弟子匪夷所思。
今日这份试卷难得要死，谢乔为什么还不早退离开？
谢乔这般沉着冷静，却让一众弟子内心莫名慌乱了起来。
最后一炷香，燃了三分之一。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学官，弟子想要交卷。”
谢乔得到扶松的允诺，将卷子递交上去，便离开了学堂。
扶松拿过她递交上来的卷子扫了一眼，上面的墨迹未干，字迹工整娟秀。
众弟子恍然大悟。
该来的还是要来，谢乔终于坐不住了。
实话实说，这次的考核，有些难。
凌昭钰兴致缺缺，从头到尾，一直在睡觉。
凌昭钰学的术法，都是自创的。考核的内容，他根本不懂。
他不想再枯坐，直接交卷走人。
扶松审视清瘦少年。
扶松皱眉，少年的卷面空白，“难道你写好了？”
清冷少年疑惑地摇了摇头，“没有。”
“你是个外门弟子，态度如此不端吗？”扶松呵斥。
凌昭钰心头，划过一丝恨意。
他是个外门弟子，此生，可能没有进入内门的机会。
没有意义的考核，他何必放在心上。
***
谢乔这几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灵剑堂。
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然而，除了那一次意外的灵气波动，雁章剑一直沉寂。
没有响应。
谢乔才冒出的一点儿微茫希望，瞬间被扑灭。
倒是丹浮，见她整日心情不佳，了解事情原貌后，劝她不要杞人忧天。
她处在筑基期，灵力不足。
没准儿等到修为提升，雁章剑便能供她驱使。
谢乔知道丹浮是在安慰她。
从试灵碑得到的灵器，不论品阶高低好坏，丝毫不会因为主人修为的原因而失灵。
随后，灵器的灵力会随着主人修为的提升而愈发充沛。
同辈的年轻弟子中，即使修为与她一样，也是筑基期的，同样能够召唤器灵。
只有她不能驱策自己的灵剑。
灵剑堂几日，谢乔发现，几乎每日都有天枢峰弟子前来。
甚至有一次，她碰上了沈千宜师姐，前来报备修真道具。
原来，沈千宜要与林修檀一同下山除妖，地点就在百里之外的长青谷。
长青谷一带，地势险要，群山连绵。
因此，滋生了许多妖邪毒瘴，极难除尽。
偏偏，妖邪猖狂，总爱残害山中村民，令不少修士头疼不已。
林修檀和沈千宜此番前去，则是近来长青谷又发生了几桩命案。
村民遇害，惹得人心惶惶，惊动了灵虚门。
考虑到长青谷的妖邪难缠，非常棘手。长老们便让天枢峰和逍遥峰各出一批人，两方合力斩除祸患。
谢乔知道此去凶险，即便厉害如林修檀，也并不敢说有十成把握。
上一世，沈千宜死在了长青谷。
谢乔叮嘱沈千宜万事小心。
沈千宜却笑着打趣，怎么不对林修檀说？
谢乔被她逗得脸色一红。
考核成绩下来了。
谢乔万分错愕，自己竟得了甲等。
漱玉和长虞比她本人更为高兴。
一次偶然机会，丹浮望着子虚池幽幽叹气，谢乔才知道他当初罚自己洗剑的真正原因。
自己吃了他非常宝贝的桃花鳜鱼！
那是长虞苦求来的。
谢乔心中感动不已。
今世，她一定要加倍对长虞好，弥补上一世的错事。
*
一日，兰苑弟子忽然告诉谢乔，那株莲瓣兰已经顺利培植出了几株小兰草。
大概是逍遥峰灵气充盈的缘故，小兰草竟与先前那株兰花一模一样，含苞待放，蕴含幽香。
戚清窈似乎很喜欢这株兰草。
逍遥峰到听雪斋，需要半个时辰。
动身之际，谢乔见到了苏如柳。
她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苏如柳了。
苏如柳满脸愁容，一副遇上烦心事的模样。
谢乔好奇，便问她怎么了。
苏如柳本来心情就不好，见到谢乔凑上来，情绪更是糟得不能再糟。
她便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我说要去天枢峰，你也要管吗？”
长虞派她前去送帖，但她有急事，抽不开身。
“我正要去天枢峰，本想顺道，既然苏师妹不乐意，那便算了。”谢乔憾然地叹息。
“嘁，我不稀罕......”苏如柳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问道，“你真要去天枢峰？做什么？”
谢乔扬了扬手中极富灵气的兰草，说道，“送这个。”
谢乔手里，的确有一盆葳蕤的兰草。
苏如柳好奇，“你去给归真长老送兰草？”
整个灵虚门都知道，天枢峰长老曲闻鹤酷爱兰草。
苏如柳也是这样想的。
“不是，”谢乔解释道，“是给戚师妹的。”
苏如柳表情惊讶，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没看错吧？
谢乔竟要去天枢峰给戚清窈送兰草？
开什么玩笑？？？
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认真的？”苏如柳从上到下审视了她一边，“你怎么会好心给清窈师妹送兰草？”
谢乔不想与她多说废话。
她道，“我好心好意帮你一趟，却被你如此恶意揣测。苏师妹，你这样让我很伤心。”
谢乔一副受伤为难的模样，让苏如柳浑身鸡皮疙瘩。
苏如柳往后退了几步。
她脸色通红，气鼓鼓说道，“谢乔，你的意思是，我心思阴暗？”
谢乔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可没有说，苏师妹竟然自己发现了呢。”
苏如柳：......
“你......”苏如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向软得没脾气的谢乔，也会变得牙尖嘴利。
谢乔却没有搭理她，怀里抱着一株兰草走远。
苏如柳气得火冒三丈。
谢乔竟敢无视自己！！！
“等等！”苏如柳狠了狠心，万般不情愿。
可转念又一想，自己是有求于人。
苏如柳当即摆出好脸，央求道，“......既然师姐顺路，能否帮我将这帖转交给归真长老？”
她可不想面对喜欢挑刺的曲闻鹤。
苏如柳面上假笑，有点儿没耐心。
过了半响，谢乔为难道，“好吧。”
苏如柳气得牙痒痒。
*
天枢峰云雾缭绕，景色宜人，间或，白鹤青鸟穿行云间。
一路上，谢乔见到最多的便是兰草。
阵阵兰香，沁人心脾。
不远处，一青衣中年男子，身形清癯，一派仙风道骨。
她立刻颔首行礼，“归真长老。”
“稀客啊，”曲闻鹤适才正在沉思，见是谢乔，便目露讶然之色。
“不知谢小姑娘来鄙地有何贵干？难不成，是想欺负我的小徒弟清窈？若是如此，本长老只能遗憾地劝诫一句，不要任性妄为。”
前几日，谢乔和戚清窈在灵剑堂中切磋，戚清窈险些被她刺伤。
这件事情在整个灵虚门传得沸沸扬扬。
曲闻鹤没想到，谢乔竟猖獗找上门来。
他不会容忍谢乔放肆。
谢乔知道，自己被诸多人误解讨厌。
归真长老见不得自己的徒儿被人欺负，说出这种话来倒也正常。
她没有一丝愠色，面色冷淡似水。
少女从衣袖中掏出一素色书帖，说道，“弟子此番来到贵峰，是想将此贴交由长老。”
曲闻鹤一见那素帖，立刻明白了几分。
曲闻鹤生来喜欢的便是赏兰、临池、修炼功法。
前几日，长虞说派弟子送贴。
现下，比起谢乔手中的素帖，更吸引他的，则是谢乔捧着的一株小小兰草。
曲闻鹤将素帖收入袖中。
他的目光仍放在那株葳蕤的兰草上。
兰姿清秀、含苞待放，姿色素雅，花瓣如莲。
斜枝细叶间，总有一缕灵气倾溢而出，让人移不开眼睛。
真是一株绝品仙兰！
自己穷尽半生，辛苦培植的一众兰草，像是沾染俗气的赝品。
相比之下，谢乔手中这株兰草越发清丽脱俗，仿佛幽深山谷中不问世事的仙子。
曲闻鹤的心情无端烦躁。
好端端的兰草，却被谢乔随意捧在了怀里，细长叶片有些蔫巴。
“幽兰生于空谷，品行高洁，谢小姑娘不懂得呵护，莫要玷污了这株兰草。”曲闻鹤淡淡摇头，话中的讥讽显而易见。
谢乔叫苦不迭。
有时候她很好奇，戚清窈和凌昭钰，是如何忍受得了这位孤僻嘴毒、喜欢挑刺的师父？
曲闻鹤爱兰成痴，费尽半生但却一直没有培植出佳品。
逍遥峰灵气充沛，幽兰肆意生长，佳品不在少数。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逍遥峰的兰草，就是比天枢峰的好。不单单是兰草，就连弟子也是。
灵虚门最好的年轻弟子，是林修檀。
曲闻鹤心中一阵怨怒，将怒气撒到她的身上。
众弟子粗略扫了一眼试卷，学堂内回荡着倒抽冷气的声音。
扶松的声音响起：“考试期间，不得无端喧哗。”
众弟子：......学官，您会不会太挑了一点儿？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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