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混沌生天地后不久，大地上诸神行走。女娲无意抖落的泥点竟生了灵智，一转眼便跑满了四海八荒。
掌管冬日西风的姜氏窝居于山海以西的一道荒芜原野里，其人最大爱好是去骚扰别的神明，春夏秋三位都不堪其扰，便劳动了与姜凛沾亲带故的一位去盯住他——蛮琼。青鸟一族不世出的天才，也是姜凛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
这位天才恃才傲物，连西王母的面子都不给，与青鸟一族关系并不融洽，请他去西山与姜凛同住倒是正好。
自那之后姜凛安分不少，只有春神东君常往西山与他相叙，这叫其他神明都放松不少。
但没想到，不过是少司命一场宴会的功夫，姜凛就跑得没了踪影，只在东君家门口的桃花树上留了行字，说自己去了昆仑以西，一时半刻回不来。
昆仑以西——他穿越大漠八万里，直到大陆另一端，走入一座林泉汩汩的山涧。
这对姜凛来说可是十成十的异国他乡，他奇装异服地走在山脚下，问不到一句路——因为他听不懂当地人的语言。
这些热爱光膀子的西地人给他灌下了颜色奇怪的酒，但味道不错，姜凛一个没注意就喝空了一只陶瓮，大半夜顶着月光翻窗跑进了山里。
这个东边来的奇怪男人惊扰了山间的宁芙，姜凛醉得迷糊，被宁芙们五花大绑了丢进水潭里。
他被冰凉的湖水激醒，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努力想看清夜林间的这一切。
一个周身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男人从宁芙们背后走来，向在水中狼狈游动的姜凛伸出手，“你还好吗？”
姜凛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拉住了伸来的那只手。
“你是谁？”
.
姜凛迷迷糊糊睁开眼，没有郁郁葱葱的山林和拎着裙摆的宁芙，他躺在酒店柔软的双人床里，姿势很安详。
姜凛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时间：上午十点。
他直接断片了将近九个小时。
记忆在希腊东部的一座山间停住，后面都是一片昏黑，不容探查。
姜凛第一件事，先和他们小队的队长，他的便宜表哥蛮琼打去个电话。
蛮琼成天坐办公室，没什么事可干，接电话相当快。他冷笑一声，“嗯？没死？”
“……哥，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姜凛把麦克风口怼近，大声嚷道，“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你就忍心这么欺骗你智力低下只能赚到很少的钱的表弟吗！”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见到阿伽庇了。”蛮琼肯定道。
胸口的项链还在，已经沾上了姜凛的体温。姜凛估计这是实打实的金子，单论重量就非同寻常。
姜凛坦然道：“对啊——不是，我的记忆肯定放在你那了吧，我这里可只有半截啊，你居然完全没提过还给我。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你藏着掖着做什么啊？”
蛮琼的语气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我自然有我的考虑，不过是时机不到，早晚会给你的。”
“哈？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啊，只有这半截，我可真是要急死了……”
“离阿伽庇远点。”蛮琼语气硬冷地打断他，“他可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
姜凛茫然，“为什么啊？他看上去不是……呃……长得挺不简单的。”
蛮琼只是道：“照做就是。”
电话被挂了，急促的“嘟嘟”声不断响着。
姜凛捏着手机，想起来还不知道埃塔米娜和阿伽庇在哪，连忙发消息问。
[埃塔米娜：你对门]
[埃塔米娜：302，敲门就行了]
打开大床房的门，隔一道走廊就能看见302的门牌，姜凛想也没想，直接敲了门。
是埃塔米娜开的门，但阿伽庇也在房间里。
同样规格的大床房，房门对面就是床和一扇大开的窗。阿伽庇端坐在日光中，如果不是他手上还戴着镣铐，简直像是一位主人在等待他的客人。
姜凛对阿伽庇的态度还是有些摇摆。
蛮琼的警告太莫名其妙了，而记忆里阿伽庇只出现了那么一面，后事如何还不知晓。
庇护宁芙的晨曦之神，或是以无辜血肉为祭的邪神。
不过当阿伽庇坐在他面前时，这些胡思乱想都变得不足为道。
“我……我没有想起来太多。”姜凛挠挠头，“我记得我见过你，但是……”
“这只是你三分之一的记忆而已。”阿伽庇缓慢站起，并不因为被拷住双手而无措。他走到姜凛面前，轻轻捧起那根项链，“这是关于‘自我’的部分。”
——西风神姜凛的“自我”。
这些记忆并不会让姜凛感到困扰，因为关于“自我”的部分可以轻易地被认同，对于姜凛来说，就像是西风神一睁眼就来到了21世纪。
但在遇到阿伽庇之后，记忆就完全没了影迹，很显然是被分成了其他部分。
“咳嗯。”埃塔米娜拉着脸咳了一声，“说什么呢？能不能别打谜语。”
姜凛“嘻嘻”一笑，他微微招手，一片叶子被风卷至他掌心，而他显摆似的冲埃塔米娜摇了摇。
埃塔米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要扔垃圾？”
姜凛面无表情地把叶子收在掌心。
“我是太古时代的西风神。”姜凛道，“啊，现在我们终于同辈了！再也不用被初中生说年纪小了！”
埃塔米娜：“……你没事吧？”
阿伽庇并不说话，只是始终微笑看着姜凛。
不管看上去有些失常的姜凛，埃塔米娜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他说要等你醒来才肯交代，你去问吧。”
姜凛稍稍抬头——无论何时他看向阿伽庇，总能对上阿伽庇的目光。
在他心头尚且一跃之时，埃塔米娜已经把手铐的钥匙给了他，离开了302。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在总部培训学到的那些询问流程技巧竟然一个也没能被想起来，姜凛望着阿伽庇眨了眨眼，“你到底是谁？”
“我是阿伽庇，是曦光的化身，也是……”他垂下头，长而下垂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让整副眉眼陷进了阴影里，这才叫人能注意到他深邃的富有白种人特色的面部轮廓，“你的挚友。”
“挚友”二字，他说的是汉语。
姜凛脑袋嗡嗡，“啊？”
阿伽庇忽然抬眼，他的动作有时候就像戏台上的演员一样浮夸，但这张脸上无论出现什么神情都叫人感觉真挚万分。那双蕴光流彩的眼瞳里印着姜凛的虚影，几乎叫人误以为是一汪深情。
“你曾经告诉我，这个词的意思是知己、是最好的朋友。”他拎起姜凛胸前的挂坠，三角形在他指下微微旋转，“所以我们是挚友。”
此时此刻，阿伽庇的模样与记忆里千百年前湖岸上的晨曦之神重合。让姜凛有片刻失神。
“咳咳咳。”姜凛把他拉到床边坐下，“那你和特洛诺斯那帮黑衣邪信徒又是什么关系？邪神的新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伽庇微微蹙眉，满是无奈之态，“许多年前他们曾是我的信徒，但……我沉睡了太多年，信仰的原意早已被扭曲，至于新娘一事，或许是杂糅了什么山神故事的产物吧。”
姜凛疑道：“你的意思是，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我已沉睡千年，如果不是你的血将我唤醒，我还会一直在特洛诺斯沉眠下去。”阿伽庇翻开姜凛的掌心，那里有一道被划出的浅浅伤痕，已无大碍。
这道伤疤是被棺材边缘划出来的，好像也就是在那时候，他的血被蹭到了阿伽庇身上。当时现场一片混乱，但姜凛还是记得这回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啊！
好像阿伽庇会醒这事真是自己的问题。
他心虚地蹭蹭鼻子，“嗯……那既然这样，我先给你登记安全等级，手铐我会解开，但这段时间你别乱跑，我们得一起回总部报备。”
阿伽庇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坐在这里也尴尬，姜凛拿出手机准备买票，但还得算上蛮琼给他们的假期，他们还能在这里待上些日子。
不过还得给阿伽庇买点衣服，那套已经破破烂烂的神父装绝对不能穿出门。
姜凛打开了手铐，试探道：“那个……那咱们先去买点东西？比如说衣服之类，啊，你先穿我的好了，宽松版应该可以。”
阿伽庇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都好。”
姜凛被他看得不自觉挪开眼，风风火火地蹿出302，门板“哐”一下撞上墙面，吓到了在门口刷手机的埃塔米娜。
埃塔米娜把门关了，“怎么说啊？”
“先登记B级好了——”姜凛钻进对面房间，“我去给他找件衣服。”
埃塔米娜叉着腰，叹了口气。
就在姜凛埋头找衣服的时间里，埃塔米娜的手机“叮咚”一声，她低头翻看，脸色顿时垮下来。
等到姜凛抱着一件卫衣来到302门前，埃塔米娜拦住他的去路，给他展示手机屏上蛮琼的来讯。
“休假没了，咱们得赶下一个任务。”
可能这个单元会显得结束得很仓促，主要是对于阿伽庇的详细设定会在后面推出来，然后反过头来补足这里的一些bug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5 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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