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守园人抬起头，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他是个盲人。
姜凛：“请问您听说过最近阿尔戈斯发生的连环失踪案吗？”
守园人莫名其妙被他吵醒，自然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除了下葬会从这经过，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姜凛歉意地赔笑，“哈——您知道这雕像上的人是谁吗？”
守园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看上去就像一只发霉了的橘子，皮肤干瘪，面色铁青。
“不知道。”他的语气骤然沉下去，“少来这里，除非你活得不耐烦了。”
“为什么？”姜凛很不给面子，还在嬉皮笑脸，尽管对方看不见，“难道这里藏着杀人犯？”
“杀人犯？”守园人冷笑一声，轻蔑地拱了拱鼻子，“可比那可怕多了。不要在雾天走进墓园，否则就别想活着回来。”
“今天不是雾天。”姜凛拉来阿伽庇，“那我们进去看看啦。”
守园人被气得脸色压黑。
虽然这段时间的天气都不怎么样，但这会儿确实没有雾。他们走进墓园中，草坪寂静，石碑沉默。将明未明的天色衬得此地更加阴森，不过也只是一些令人不安的意象罢了，并不存在什么真正恐怖的东西。
有神力的痕迹。
在一棵枝叶异常繁茂的冬青树下，阿伽庇牵着姜凛一道停住，“这里存在一个领域。”
一个很难探查到的神明领域。在进入赫卡忒神庙时，姜凛好歹多少能对神庙中的神力有点反应，在这棵冬青面前一点感觉都没有，固然有他本身力量没恢复的原因在，但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潜藏的那个神明领域被刻意掩盖了。
阿伽庇伸手按在树干上，摇摇头，“恐怕有着特定的开启条件。”
姜凛：“雾？”
阿伽庇：“有可能。”
姜凛拍了拍粗壮的树干，“那没事，最近雾天多，等到时候再来看看好了。”
既然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回酒店补觉。姜凛离开墓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口的雕塑。
一尊雕塑在墓园中不算多么起眼，但这尊雕塑实在是太神奇，简直像是被定格的活人。
而且墓园中就算有石雕也多是一些宗教题材，这尊石雕就显得格外莫名其妙了，虽然动作神情都很自然，却实在看不出和墓园能有什么关系。
联想到阿伽庇说赫卡忒神庙的常住客是那个美杜莎，姜凛不得不多起几分疑心。
不过有什么问题交给埃塔米娜好了，能打的先上。
回到酒店，姜凛才发现埃塔米娜给他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我们难道没钱开第三间房吗？”姜凛看着手里仅有的一张房卡，一直用眼神暗示埃塔米娜这里还有阿伽庇的存在，“你只开两间就算了，为什么是大床房？”
房门大敞，里面只摆着一张洁白柔软的双人床。
埃塔米娜满不在乎，“反正他在去总部之前不能和我们分开，有什么大不了啊，你自己去换房好啦。”
问题在这里吗！
“好啦好啦，”埃塔米娜把另外的一张房卡塞给阿伽庇，甩甩手走了，“调查失踪者的隐秘关系是吧，我走了啊。”
她利落地勾起小熊v/尼挎包，踩着风似的从酒店离开了。
准备去前台换房的姜凛狼狈地发现他们的旅行包被锁在了隔壁的埃塔米娜房间里，他的身份证也放在里面。
大床房就大床房吧。
不就是两个人睡个大床房吗，手都牵了，区区大床房而已。姜凛推开房门，虽然很困，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睡觉，“呃……你困吗？”
阿伽庇轻笑道：“你先休息吧。”
姜凛如获大赦，丢了外套飞扑到床上。
连夜赶来这里，又四处乱跑了一晚上，他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也顾不上阿伽庇，两眼一闭就没了意识。
不知时间长短的黑暗尽头是一段光影，姜凛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无论怎样都无法看清梦中人的脸。
这是他还是西风神时候的旧事，他看见枝繁叶茂的桃花树，那是春神东君林间小筑前的一株桃花树，被永不凋零的春风眷顾，四季不落。
那时候他虚弱极了，就连来到这里都得借乘西风之力，于是吹得一树落红摇曳。
被冠有八方天地最绝艳之貌的春神东君就站在花树下，被淋了一身一头的花瓣，而这并不让他显得狼狈。
东君叹道：“此事本与你无牵连，你又何必将自己连累至此。”
“但和他有关。”
姜凛听见自己说，“我替他完成心愿，是蹈火无悔的。”
他从心口出召出一抹光芒，交给东君。他知道那是自己的一段记忆。
“拜托你啦……”
落英复起，春光遮盖了他的视线，什么都无法被看清。
姜凛脑子差不多醒了，但还不想睁眼。这一觉睡得不错，感觉睡了二十年过去。
现在他的记忆只有阿伽庇给他的那部分，关于他的诞生和生活，以及如何遇见阿伽庇。至于两人相遇后发生了什么和他们是怎么沦落到一个沉眠一个轮回的地步，姜凛还半点头绪都没有。
阿伽庇坐在床边，趴在床上的姜凛只能看见他的小半张侧脸，此时眼前的阿伽庇与画中人的形象重合，就算只有床头灯潦草的打光也仍然看上去圣洁如神子。
他实在想不通啊，自己怎么可能和这种人成为“挚友”啊。
阿伽庇发现了他的动静，微微回头，对他莞尔一笑，顺道放下了手里的书。
手里的书！
是从安德烈那里得到的讲述“阿伽庇”这个信仰教义的书——特洛诺斯黑袍信徒出品。
一个身份暂时还没法定论的神，看一群邪信徒给自己写的供奉教义，什么意思？
姜凛从床上爬起来，“你那书……”
阿伽庇很坦荡地把书交换到姜凛面前，“实在没什么事做，见它摆在这，就翻了一下。是不可以看吗？”
“也没有……”姜凛把书收起来，“你对上面写的东西有什么想法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但阿伽庇的神色却忽然落寞了，“啊……大概是早有准备，也不能苛求什么了。”
姜凛没听懂，只好糊弄道：“这样啊……唔，好饿，点外卖吧。你有什么想吃的？”
阿伽庇只是笑，而姜凛知道这是“都好”的意思。阿伽庇的“都好”还不是那种挑剔的“随便”，他是真的吃什么都没意见，姜凛怀疑塞一盘英国菜给他他都会笑眯眯地说好……不过这太不人道了。
“意面沙拉吧？”姜凛拿着手机飞快下单，要吃就吃最好的，反正总部报销。
他又小心翼翼地回瞟了阿伽庇一眼——自从他睁眼，不，应该说自从他再遇到阿伽庇开始，他就没见到阿伽庇的目光从他身上挪走过。
姜凛并不是对别人的目光注视很敏感的人，往往只有看向阿伽庇的时候才能注意到这件事，而他每一次都能与阿伽庇的视线相撞。
这算什么？希腊人特有的热情？
“你和埃塔米娜总是说起一个叫总部的地方。”阿伽庇挪近了些，“那是你们任职的地方吗？”
“嗯对的，我们在ISA工作。”姜凛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身，借机和阿伽庇拉开些许距离，“主管一些超自然力量事件。”
阿伽庇感慨道：“现在竟然有这样的组织了啊……从前都是统归教会管理，往往演变成不同信徒的相互斗争呢。现在这样就很好。”
“教会？”姜凛茫然了，“你那时候有教会吗？”
阿伽庇笑道：“我们那时候当然是没有的，但我在沉睡过程中曾经醒过一次，应该是……十四世纪吧。”
“十四世纪啊，难怪会有那幅画呢。”姜凛摸着下巴，“沉睡是怎么回事啊？”
阿伽庇的笑容僵住了片刻，又摆出那副黯然神色，“等你拿到了剩下的记忆，自然就会知道了。”
他不愿多说，姜凛也没必要多问。
好在阿伽庇很快就恢复，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见过那幅画了？”
画早就在特洛诺斯的大火中被烧毁了，但他们都很清楚究竟是哪幅画。姜凛道：“当然，画得很漂亮啊。”
阿伽庇忽然垂眼，那神色就好像在温柔地怀念着什么，“我也觉得。”
“我调查到那些黑衣信徒宣扬那幅画有一些奇特的功用，是真的吗？”
姜凛又忍不住倾了倾身体，离阿伽庇更近了些。
阿伽庇：“不是假的。刻画了我样貌的画像中确实藏着我的小部分力量，但究竟会被人怎样利用，我也不清楚。”
反正没做什么好事用。姜凛腹诽道。
“叮咚。”
门铃被摁响，姜凛看了一眼手机，是外卖到了。
他连忙去门口接外卖，转头时又撞上床沿的阿伽庇的目光。这场景有些许奇妙，美貌动人的古老神明坐在他的床头，用这样热烈的目光片刻不移地注视着他。
姜凛咳了声，“啊，我看到明天早上有雾，不如我们今晚就去墓园蹲点？”
意料之中，阿伽庇不会拒绝他，只是柔柔一笑，“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8 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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