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木在接收到沈韵传递来的信号后，瞬间觉得自己今天花了大价钱叫对方出来陪自己喝酒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扭头看向舒茶，她的脸颊还是红扑扑的，但表情却清冷的跟座玉佛似的。这让沈佳木无端生出一种心爱之人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可及，却又好像离她很远，像缕缥缈的烟。
沈佳木想要抓住她，于是她又将之前的问题问了一遍，“还看吗？”
“什么？”舒茶被问的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
沈佳木一只手插在兜里，指腹轻轻摩挲着相机，“我的梦想。”她轻勾嘴角，慵懒恣意，像只勾人的猫，可偏生她眼里埋藏的爱意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来一般。
她说完又拿出相机晃了晃，眼睛看着舒茶皱着眉头，露出思索的神情，等待她给出那唯一的答复。
她心说：对，就是这样，好奇她，再像以前一样一步步靠近她。
片刻后，舒茶点头，凑近沈佳木，“那就看看。”
舒茶的话向来不多，不熟悉她的人会觉得她温吞亦或者冷漠。但事实上，尽管没想法的时候占大多数，可她一旦她冒出一个想法，哪怕来上十辆大G都不能拉她回头。
比如现在，她明知沈佳木是故意的。但她依旧好奇，她好奇到底是什么会让沈佳木露出那样激动的神情。
海城的夜晚相较于其他城市还是要冷一些，况且今天还下过一场雨，哪怕在九月，但体感依旧是偏冷的。所以在夜风吹进沈佳木的衬衫里，流淌过她的身体时，让她下意识地想要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可当她瞧见舒茶正在朝她靠近的动作，又不觉得冷了。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舒茶常说沈佳木是夏天一般的存在，可对于沈佳木而言，舒茶何尝不是她的夏天。
此时的舒茶不会知道有一颗心在为她疯狂跳动，就像濒死前那般生怕自己以后再没有机会跳了的疯狂，当然沈佳木也不打算去说。她只是沉默地看着舒茶，看她一点点靠近，看她握住自己伸出去的手，再用了点力将人拽进自己怀里。
终于，她又再次拥抱到了只属于她的夏天。
舒茶愣怔片刻，旋即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感受到身后的柔软还有沈佳木有力的心跳，到底是没有拒绝，她无法欺骗自己此刻的心动是假的。
沈佳木对于她来说，就像是海城夏日里常有的台风，来势汹汹，却又让人无法抗拒。在旁人眼里，尤其是此刻就在不远处的颜九欢眼里，她们一开始并不愉快的结束以及此时此刻的拥抱，都会不禁让人怀疑她们之间某一个人是不是疯了，又或者两个人都疯了。
但对于她们而言，感情的事情并不该用逻辑去解释。
而疯狂通常都要付出一些代价，比如今晚的疯狂，将会由自诩不会再重蹈覆辙的舒茶全权买单。
她靠在沈佳木怀里，就着对方的手看到了相机里自己——她迷茫地看着镜头，亦或者可以说是看着镜头后面的人，目光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和，身后是混乱的酒吧街，背景里还有很多姿态各异的醉鬼模糊不清，只有她自己清晰的被定格在那里。
也许记忆会有保鲜期，但对舒茶来说，沈佳木赋予了这段记忆永不褪色的魔法。至少，舒茶坚信在往后的十数年里，不用回看相册，她都清晰记起此刻的场景。
9月30日的凌晨1点28分46秒，在从那家叫做氧气的酒吧里出来的时候，二十多年来她遇到过最为惊艳，也最让她无法遗忘的女孩拍下了自己，然后拥抱她，笑着说：“你看，这就是我的梦想。”
沈佳木其实有好多话想跟舒茶说，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机，她也不确定舒茶愿不愿意听下去。当然如果她采用沈韵建议，同舒茶卖惨的话，舒茶必然会听她说，因为她知道她的幼幼向来就是个面冷心热的。
可她不想这样的，一来是她的骄傲不允许，二来是她不想再有任何不好的东西玷污她对舒茶的爱。她知道舒茶因为她受了很多委屈，所以她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可以再次靠近舒茶的机会，一个能够弥补她的机会。
沈佳木再次重复，“舒幼幼就是沈佳木的梦想。”现在的她摆脱了所有束缚，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将这句她曾在信纸上写过千万遍的话亲口说出来了。
往后的日子里，她只想要纯粹的去爱舒茶。
舒茶听进她的话，就像饮下了一杯烈酒，只觉得自己今天一天的酒精摄入量已然超标，有些头晕目眩，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夏天。
那个她们还没有正式确定下关系的夏天，那年也是她们相识的第五个年头。
沈佳木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她会为此在日历本上记录下每个对于她来说有意义的日子，甚至她会将某些事情放在特定的日子进行。
比如说，她那场非常沈佳木式的告白，她选择放在被她称之为‘糖果日’的那天进行。
所谓的糖果日，不过就是沈佳木在初二那年用一颗糖果哄骗刚转学来的舒茶跟她做朋友的那一天。她曾无数次感叹，舒茶实在太好骗了，所以她早早就决定好，她要在18岁的糖果日把舒茶骗回家，做她的女朋友。
在此之前，沈佳木每天都会跟舒茶讲一些对方转学前的故事：前桌的女同学别看着是个乖乖女的样子，其实每次上数学课都会偷吃小零食；最后一排的男同学是个留级生，好像已经留了两次级；她们班那个一身腱子肉的体育老师，每天上下班都开一辆粉红色的小轿车，听说是他女朋友喜欢粉色……
舒茶十分荣幸能作为沈佳木的听众，因为她在转学之前就没有朋友，大家都说她是个不合群只会跟老师打小报告的怪胎，没有人会像沈佳木这样肆无忌惮的靠近她，还跟她说那么多有趣的事。
也是在她们认识一个月以后，她才知道沈佳木的家其实离她家并不算远，甚至有很长一段重合的路。所以，在那以后，她们就连放学都是一起走的。走到必须分开的路口通常都是晚上六点半，如果那天的作业不多，沈佳木就会跟着一起去她家，跟她一起品尝她妈妈实验的新菜色，再一起做作业。等过了十点，她会再次跟沈佳木出门，送她到那个分别的路口。
当然，她不知道沈佳木的目的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纯粹，更不知道沈佳木会在她们18岁的那一年策划了一场她拒绝不了的旅行。
舒茶喜欢大海，更喜欢听海水前赴后继地冲上沙滩的声音，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在海城以外的海。
在陌生的环境下，人会不由自主的靠近熟悉的人或物，企图给自己一些安全感。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关系的转变并不算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她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沈佳木动了心，等她有所发觉的时候，她跟沈佳木早已形影不离了。
她曾尝试过戒断，但那真的太痛苦了，她选择了放弃。哪怕以后沈佳木结婚生子，拥有新的生活，她也愿意守在她的身后。就当她是中二病犯了也好，她就是想做沈佳木的骑士。
所以，在踏上旅程的第二天晚上，她们刚看完一部电影，从电影院回酒店，经过沙滩的时候，沈佳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跟她打起了直球，问她：“你有没有想要争取一下我？”
舒茶只花了三秒钟来思考沈佳木想要表达的意思，又花了一秒钟在海浪声中亲吻对方。她怎么会没有想过，她实在太想了，想到几乎要发狂的那种。
等回了酒店以后，她们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关系。其间，沈佳木很用力的抱住她，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跟她说，不许反悔。
她那时不知道沈佳木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明明对方才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不像她孤僻的像个小怪物，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沈佳木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爱。于是，她就只剩下红着脸连声应的份了。
事后，她抱着一身薄汗的沈佳木去洗澡。浴室没有开灯，她听到沈佳木在呼啦啦的水声中叫她的小名，引诱她在黑暗中找寻她的唇。
那一次澡比一个人的时候洗的久的多，等她们躺回床上已经是半小时后了，沈佳木平时老吹嘘自己的体力比舒茶的好，但事实上她几乎刚搭上枕头就要昏迷了一样。引得舒茶埋在深处的那点子恶劣的性子被彻底开发，用手指轻轻拨弄对方的头发，问她爱不爱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沈佳木还有反应，她皱了皱眉抱住舒茶，伸手轻拍对方的后背像在哄睡。
舒茶不依不饶，手上动作不停，她喜欢沈佳木抱着她，同时也觉得沈佳木不会醒。但沈佳木搭在她腰上的手突然收紧，小小声喊她的名字。
她以为沈佳木要被自己吵醒，立马放下手里的头发，又好奇对方要说什么，便把耳朵凑过去。
于是她听到了对方断断续续的声音，舒茶就、是沈佳木的全、世界，沈佳木的梦想就、是跟舒茶永远在一起。
她这才发现沈佳木是在说梦话，甚至潜意识里她还记得自己那句问话。
沈佳木的回答虽然没有说爱，但又字字都在说爱，这个发现让她欣喜若狂。
那好像是沈佳木第一次用的字，把她俩的名字连在一起，她和沈佳木从此就成了她们。
不过，那时的环境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并不像现在这样喧闹。
“你想说什么？”舒茶轻轻挣开沈佳木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安静地看着对方。
烤串店门口的路灯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之前映在她身上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熄灭了。
沈佳木望着她眉间微微拢起的小山包，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她沉默数秒，咬了下下唇很快又松开，“我很想你。”
“所以呢，你想要我说什么？告诉你我也是吗？”舒茶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彻底暴露在身后酒吧的射灯下，强光下她的嘴唇几乎像褪了色一般苍白，“沈佳木，你离开了整整五年，不是五天。”
她在说这话时，心脏不可避免地缩了一下，忽然想要掉眼泪，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用平静的口吻跟沈佳木说，“我有等过你的。”
“我知道。我尝试过想要回来的，你信我，就这一回，好吗？”这回沈佳木的眼泪比舒茶掉的要快，视野迅速模糊，她眨了眨眼睛，抬手想要拉住舒茶，但很快又放了下来。她摇了摇头，声音里染上哭腔，“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我可以等的。”她害怕被拒绝。
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苦笑一声：“幼幼，我很后悔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你我要走，我以为还会有机会的，如果我跑的再快一些就好了。我真的很想你，无时无刻。是我从前不懂珍惜，从前老把自己放的那么高的位置，明明每次手能跟你碰到一点就很开心，但就是不讲，老叫你猜。”
“对不起啊，你不愿意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一点就好了。”说着说着，她的头便跟着声音一起越说越低。
舒茶抬头看沈佳木，微微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骄傲如沈佳木在床以外的地方落泪，心中百感交集。沈佳木真的已经离开了她的生活太久，如果沈佳木什么都不说，她能了解到的也不过是国外摄影圈里风头正胜的识茶而已，那些都是经过包装以后的人设，并不是真正的沈佳木。
她其实是个很贪心的人，她不要一缕，要就要全部。她不想再去仰视沈佳木，像从前那样卑微地去了解她，她想要做沈佳木身上那种**的主人，她想要沈佳木看到她。
晚风让她冷的打颤，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她的皮肤却比在正午的阳光下行走了一圈还要烫。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还是别的什么，她眼睑依旧很红，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一样，迈开腿，重新拉近跟对方之间的距离，低声问道：“能等多久？”
沈佳木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还带着泪花，“多久都行。”
“嗯。”舒茶看完她揉眼睛的动作，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短促肯定的音节。
然后掏出手机，低头给颜九欢发信息，告诉对方自己要走了，顺便又说了嘴自己明天不打算去公司了，没事就别打电话了。
“那就以后再说吧，很晚了。”她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两点半了，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太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沈佳木的鼻音很重，她还没有忘记之前在酒吧里说的话，手指在手机上飞快的点着，“我已经叫好代驾了，很快就到，真的。”
舒茶犹豫了一下想要拒绝，但在看到沈佳木紧紧捏着衣摆的小动作后，心软了一瞬，轻轻叹口气，点头应了下来。
另一头收到信息的颜九欢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每次朋友几个攒局出来玩的时候，舒茶总是最早走的那一个，她知道舒茶向来都不太喜欢在家以外的地方久待。
可当她看到不远处沈佳木搂住了舒茶的腰，大有一副要跟着一起走人的架势，后脑勺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什么情况，这狗东西这就准备乘人之危了是吧，真当舒茶没有娘家人了是吧。
思及至此，她果断起身，作势要去打死沈佳木。结果，她腿还没迈开就被沈韵拦了下来，一时间更气了，“把手给我撒开！你是没看见那死人要把舒茶带走吗，还是说你们姓沈的都有动不动就揩人油的臭毛病！”
沈韵看向不远处的那两人，抬手揉了揉颜九欢毛茸茸的脑袋，从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里，她发现这人真的跟某些大型犬科动物很像，很喜欢别人给她顺毛。结果很明显，她刚把手重新搭回对方头顶，就见人眯起眼睛，一副很受用的模样，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滚犊子！什么时候了，还玩梗！”颜九欢承认有被哄好了一瞬，但还是很气，于是伸脚轻踹了沈韵一下，“有屁快放。”
沈韵笑了一下，轻轻按住颜九欢的肩膀，朝着前面那两人仰了仰下巴说：“要不要赌一把，看看你家舒总会不会跟佳木走。”话音刚落她就见颜九欢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忍不住捏了捏对方的脸，继续柔声诓骗道：“你就算不信我，还不信你家舒总吗？”
颜九欢闻言重重哼一声，拍着桌子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六两要是自愿跟那大头鬼走了，我就把这桌子吃了。”
沈韵挑眉，“你就说赌不赌，别是怕了吧？”
她知道颜九欢这人最吃激将法这一套，果不其然，颜九欢瞬间上钩，切了一声，把头发往后一捋，“赌就赌，说吧，赌注呢？”
“这个简单。”沈韵像狐狸一般冲颜九欢眨了眨眼，扬起眉毛，“你赢了，今晚我跟你走，反之，你跟我走。”
颜九欢一听，顿时白眼翻上了天，她就知道这女的没憋什么好屁，当即便道：“我呸！我看你是长得丑……”只是话说到一半，她的视线便落到了沈韵那双勾人的眼睛上，默默又把剩下的咽了回去。
“嗯？”沈韵面上看似迷茫，实则心里在偷笑，揣着装糊涂，“你说什么？”
颜九欢被问得恼羞成怒，大声嚷嚷道：“我说你长得美，想的更美，行了吧！”
“别气别气。那咱们就换个赌注。”沈韵见好就收，她是懂物极必反的，但又实在舍不得到嘴的肥肉，于是再次下套，“你要是输了就陪我再赌一把，怎么样？”
“好啊，那您说咱们再赌什么呢？”颜九欢也不是个傻的，很快就反应过来沈韵先前在故意逗弄她，当下高高抬起脚，狠踩对方脚，疼得人直吸气，而后再把脑袋一歪，满脸有本事就来打一架啊的表情盯着人看。
沈韵倒也不生气，只是默默把脚抽了回来，淡淡道：“猜硬币，字还是花。”说着她便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花纹精致的硬币，在颜九欢面前晃了晃，而后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挑，那抹银色便从食指翻到了小指。说她是受虐狂也好，脑子有病也罢，但她就是喜欢这样鲜活的颜九欢。
颜九欢从小就喜欢收集好看的东西，所以她的目光瞬间就被沈韵指间的银币抓住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花花花，我赢了银币归我？”
“当然。”沈韵颔首，面上带笑，“不仅你赢了归你，我赢了也归你，但你归我。”
颜九欢犹豫了一瞬，又扭头看了眼不远处还在纠缠的两人，便点头答应了，她相信舒茶绝对不会跟沈佳木走。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随着一道系统自带的电话铃声响起，令她心碎的一幕发生了，她家舒总被沈佳木半搂半抱地上了一辆黑色的路虎。
她被舒茶打脸了。
颜九欢张大了嘴巴，心塞至极，只觉自己终究是错付了。
不过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合一起四分之一的概率，没道理把把都这么倒霉。
在颜九欢可怜巴巴的眼神中，沈韵将银币往空中一抛再接住，然后缓缓张开了手，一个花体阿拉伯数字跃然眼前。对这个结果，她似乎并不意外，在听到对面传来夸张的吸气声后，轻笑着将银币连同对方的手一起握进掌心。
颜九欢：“六两救我”
舒六两：“自身难保中，勿cue”
我来迟啦！
希望宝子们点点收藏，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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