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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岑冥才起,夜晚这屋子寒气重,屋外还飘着雪,冷的他一夜没睡好。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上些许,许是岑冥自己没有真气护体。尤其是在山顶,更加觉得冷到无法承受。
天刚大亮,岑冥就从榻上爬起来。
冷就算了,他还饿。这具十六岁的身体还没完全张开,正是能吃长个儿的时候,他现在恨不得能抱着一头猪啃。
清桉山的弟子一个个穿着长袍,仙风道骨。就岑冥一个,破布麻衣,显得格格不入。
“不行……”
听到声音,岑冥连忙躲到一棵树后面,躲严实了,探出一颗脑袋,邵永寿和温子韫坐在亭内。
温子韫怎么在这里?
这两个人在一起,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他是舒永养在身边的义子,万一舒永故意留在这里日后寻仇,会酿成大祸。”邵永寿声色俱厉:“这件事不用商量,坚决不可以。”
“十一只是个孩子。” 温子韫颔首,落下一颗黑子,棋子清脆:“他犯错,自有我这个做师父的担着。”
“你要是想收徒,大把资质上佳弟子任你选,何必留一个祸患在身边。”
“掌门,十一是我认下的弟子,他不是祸患。”温子韫起身,天色寒冷,说话间吐出层层白雾:“我温子韫,此生只收璟初这一个弟子。”
岑冥摸了摸腰间的玉饰,名字刻上去凹凸不平。
这是温子韫亲手给他刻的,名字也是温子韫重新给他起的。自此以后岑冥不叫岑冥,他叫岑璟初。
岑冥,有人惧怕。但岑璟初,有人爱着。
邵永寿勃然大怒,一掌拍碎石案:“你向来无拘无束,我也管不着你,但你那个徒弟,不行。”
行不行的,这个死老头说的不算。
岑冥双拳紧握,杀意从心底蔓延。钉在左耳的玦嗡嗡作响,但这点刺痛根本无法阻止岑冥想杀一个人的心。
“谁?”邵永寿伶仃大作:“谁在那里?”
【警告!警告!宿主‘岑冥’杀意太过明显,变成一朵花。惩罚两日,以此告诫。】
岑冥:……
“嘭!”
岑冥身体炸了,视线从高变低,被眼前的大树完全遮挡。
大树庞然大物,岑冥抬头,一眼望不到顶。
告诫个球!
他连站在邵永寿面前骂一句都来得及,而且他有必要带着十六岁没有一点真气的身体去挑战清桉山掌门吗?他是傻子吗!
有杀意怎么了,他不是没杀人吗!
岑冥气得要死。
一抬头,自己在一片草药中,左右挨着铁皮石斛。一只土狗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朝他扑过来。
岑冥倒吸一口气,身体往后仰:“你不要过来啊!”
邵永寿走出来,一个人影儿都没看到。
倒是温子韫闻声往这边看,只看到一只狗扭搭扭搭,到处闻,在一棵树前停下来,抬起一条腿准备撒尿。大黑狗后面有朵野黄花,那花拼命往后,都快弯到土里。
温子韫呵斥一声驱赶大黑狗,弯腰摘下花。
“这些弟子越来越不把药园当回事,野花都能在这里开。”邵永寿摆手,烦躁道:“一朵野花而已,丢了吧。”
“既然掌门师兄不喜,我便拿回去养着。”
“拿走拿走,总之那个小魔头的事情没的商量。”
“他有名字,姓岑名冥,字璟初。玉饰挂牌在第三千二百五十四位,岑璟初。”温子韫将戳了错野花的花瓣,声音温和,穿透有力:“师兄,我徒弟,他有名字。”
即便邵永寿不同意,岑冥还是被温子韫留在清桉山。
但现在岑冥是朵小黄花,刚脱离狗撒尿,转眼就被温子韫带到雨落樱霜。温子韫找了个玉透的花盆,松了松土,把小黄花放进去。
花盆是漂亮,只是那朵野花配不上。
花盆放在窗前,大雪纷飞,呼了小黄花一脸。
小黄花骂骂咧咧,花蕊抖三抖,把脸上雪全部抖下去。又有风刮过,马上便是一脸雪花。
“这么冷的天还能开的如此好看,看来你更喜欢雪天。”温子韫戳了戳花瓣:“那就在这里养着吧。”
谁喜欢雪天了,冻死了冻死了,土都冻的邦邦硬。
哪怕岑冥心里吐槽,但没人能读懂一朵花的内心世界。
岑冥渴的要命,朝温子韫的方向探头。温子韫到好,窝在黄梨木的椅子上,面前一盏烛灯。人家正翻着书卷,喝着热茶。
浇水啊!你养花倒是浇水啊!
岑冥渴的头昏脑胀,冷的身体也逐渐麻木。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迷离中,见那只插着鸡毛的凤凰跑进来,带来一身的雪。
“岑冥那小孩儿呢?我去他那屋没看见。”殷钧拎着油布袋,拍了拍:“我刚去集市给孩子买了好吃的。”
温子韫放下书卷:“他不吃。”
角落里,那黄色的野花颤了颤。
可能是气的,花瓣的颜色都跟着偏暗。
“养花了?还是野花?”殷钧放下手里的东西,抱着花盆左看右看,没什么稀奇的:“雪莲多珍贵,你都不养,为什么养野花啊?”
“放那,正好吹吹风。”
“不会冻死吗?我看花瓣都要冻僵了。”
“野花,不能娇着养。”
“是这样的吗?”殷钧半信半疑,也对一朵长得不好看的野花没什么兴趣:“好吧,那岑冥不在,这些我只能自己吃。”
殷钧是个闲不住的主,能住在雨落樱霜全是因为温子韫在这儿。平时没事儿总往山下的集市跑,一玩就是好几日。
殷钧走后,温子韫继续看书册。好几个时辰都没动地方,晚上合衣就在书房睡。
眼看着温子韫就睡着了,小野花抖了抖,努力从窗台上滚下来。
花盆“咚”的一声,温子韫惊醒。见窗户没关,花盆碎了。小野花在碎土中,花瓣开的娇艳,一点都没摔坏。
温子韫起身,重新找了个新花盆,将小野花放进去。
“风大了些,换个更结实的花盆好了。”
谁要你换花盆啊!本小爷让你关窗,关窗户啊!
岑冥气急败坏,拼了命的用花瓣抱住温子韫的手指。温子韫感觉不到,只在花瓣上点了下,合衣躺在榻上。
奈何没人能听到岑冥骂骂咧咧,他现在就是一朵娇小的小野花。
就这样,岑冥哆哆嗦嗦渡过剩下的一天半,滴水未进,又冷得要命。他自从成为魔尊后,从未如此无助过。
温子韫躺在鹅绒垫黄梨木的雕花大椅,再配上壶醒神热茶,偶尔翻着书册,好不惬意。
这两日,温子韫没干别的,就在书房守着小野花看书。
他看了眼窗外,放下热茶轻轻叹气,顺便把怀里的汤婆子一并放下:“下了两日的雪,草药娇贵着呢,可别冻坏了。”
温子韫一走,岑冥摇摇欲坠,望着温子韫离开的背影嘴唇哆嗦。
草药娇贵,他虽是野草,也是朵娇艳的野草。草药算什么,明日他全把草药给拔了,土给它全掀了,气死温子韫。
【惩罚结束,请宿主日后勤加修炼,切勿杀念过重。】
【哎呀,变成小野花的感觉怎么样呀?雨落樱霜在山顶,最是冷了。宿主可不能再违反规定啦!】
岑冥冻的直哆嗦,顾不得回怼系统,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扑向黄梨木大躺椅上。那热茶被他喝了个干净,热气顺着喉咙滚到胃里,他心满意足地抹了嘴。
“总有一天,本座会踏平清桉山,把你和温子韫一起埋在地底下。”
这话说的,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岑冥抱着汤婆子,上下牙打着颤,瑟瑟发抖。
大门此时推开,温子韫进来,他脱下大袄,抖了抖上面的雪。见到岑冥也不意外,只撇了眼被喝光的茶水,又泡了一壶。
温子韫看茶的本领一绝,可岑冥没空细品,一股脑全喝了。
“饿不饿?”
“不……”
“咕噜……”
岑冥抹嘴,用气音道:“饿。”
“不饿啊,为师还准备给十一做碗清汤面,看来……”
“温慕禹,你故意的。”岑冥跳起来,抱在怀里的汤婆子咕噜咕噜滚到温子韫脚下,他指着温子韫:“小爷我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会有你求我那天。”
温子韫含笑,十六岁少年的震慑力对他毫无威慑。温子韫握住岑冥指着他的手,把人从椅子上拽下来:“这么凉?这两日跑出去玩了?”
“对!我自己出去玩了。”岑冥撇过脑袋:“谁要在你的雨落樱霜,无聊死了。”
他绝对不会跟温子韫说,他就是那朵黄色小野花。
多丢脸啊!温子韫肯定表面上云淡风轻,背地里笑话他。
“还把为师的花摘了?”
“什么破花,一点都不好看。温慕禹,你什么审美啊。”岑冥有点心虚,揉了揉鼻子:“改日我给你摘一朵比这更好的。”
温子韫在岑冥额前轻点一下:“没大没小,叫师尊。”
“你别以为我留在清桉山就会听你的,不可能。”岑冥甩开温子韫的手,推开门就走:“温慕禹,你就是欠我的,你们清桉山都欠我义父的。”
外面风雪贼大,吹的岑冥倒退好几步。
最后还是狠了狠心,一个人往自己屋子里冲。
两日无人,自然冷的厉害,连炭火都没有。岑冥一进屋就后悔了,他身体还没回过劲儿,饿的够呛。
【煊泽上仙对你多好啊,你干嘛要这样。】
岑冥:你懂什么,他只是表面对我好。他若知道我日后是大魔头,肯定会杀之而后快。他会后悔,为什么现在对我好。
【那你不是大魔头就好了啊,你努力做好人,上仙会很喜欢你的。】
岑冥:谁要他的喜欢,本座想要什么没有,才不稀罕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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