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能下山，岑冥很兴奋。岑冥，胥仞，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虞玉轩。
虞玉轩，他应该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但他不记得了。他上一世没有好好活，这一世也忙着跟温子韫斗智斗勇，自然不知道单衡有个贼厉害的小徒弟。
虞玉轩背着行囊，胥仞背着他自己还有岑冥的行囊。只有岑冥两手空空，嘴巴里叼着桂花糖看哪都新鲜。
“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听到了吗！”胥仞最后警告岑冥：“否则……”
“知道知道。”岑冥捂住耳朵，一点都不想听：“时辰还早，我能不能先去……”
“不能。”
岑冥撇嘴，恶狠狠把嘴里的桂花糖全部咬碎咽进肚子里。
吃完了又馋，摸索着胥仞的袖子，又拿了一个红糖糕塞进嘴里，扭头不理人。他跟小动物似的，窸窸窣窣地吃。
吃人家的，还不理人家。
最后一口吃完后胥仞掏出帕子给岑冥擦嘴，下巴放在胥仞肩膀上，有点不乐意走。
这路太远了，又不能御剑。
弟子除妖第一次下山，都要走一遍山下的路。也不知道谁写的门规，有这么个破规定。
虞玉轩没眼看，忍不住吐槽：“你打败大师兄，好像一个梦。我都怀疑习崇师兄是被夺舍才输给你。”
岑冥打了个响指问了个高深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你现在生活的大陆是个真实时空，万一就连你活着也是个梦呢。”
“怎么可能是假的，你在说什么。”
“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楚。”
岑冥抛着玉佩玩，大刀阔斧走在前面。
少年握着金蛇刺，梳着高高的马尾，火红的夕阳照在他身上，形成一道浅浅的光圈。
“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离昌溪镇也不是很远了，先在镇里了解一圈。”胥仞看着手中的寻妖盘确认方向：“往北走。”
“那我今日还能……”
“不能。”
“哥……”
“我答应煊泽上仙，你不得随意离开我的视线。”胥仞推开那张撅着嘴，乖巧的脸：“想出去玩，你死了这条心吧。”
岑冥生无可恋：“烦死了！”
好不容易到了昌溪镇最边儿上，还不到晚上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午后无人本就古怪，正是吃饭的时辰，没有一户人家的烟囱冒烟，也看不到一点生活痕迹。外面的小摊儿没落灰，被擦的干净，整个镇像是约定好离开一样。
走了很久，三人找到一家客栈。
店小二见到他们跟见到鬼似的，手里的账本都惊掉了。
“这里很古怪，当心些。”胥仞小声跟岑冥说：“你别莽撞。”
“哦。”
岑冥都快累死了，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喝，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我们要三间上好的客房。”虞玉轩放下一两银钱：“再送些热水和一些吃食，吃食清淡一些。”
“两个就好。”胥仞开口：“璟初和我一间。”
岑冥跳起来：“我反对，我要自己住。”
胥仞撇了眼岑冥：“反对无效。”
岑冥气呼呼坐在椅子上，像小兽似的，怒发冲冠。胥仞看着好笑，给他压下炸毛的头发。
少年好哄的很，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们……我们没有客房，三位去别的地方吧，我们要关门了。”店小二捡起账本赶人，如同赶走洪水猛兽：“快出去，我们不接客人。”
“这才什么时辰就关门。”虞玉轩放下刻有名字的玉佩：“我们是清桉山的弟子，奉命前来除妖。”
“你们……你们是清桉山的弟子？”
“正是。”
店小二有点疑惑，岑冥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率先去了二楼。
他不想一直耗在下面，他只想休息。
“哥，我要选大床的。”岑冥开门，放下金蛇刺开始打量房间，砸砸嘴有点饿，朝门口喊：“给我做萝卜糕吃呗，要桂花蜜的，红糖的也行。”
虞玉轩推开旁边的门：“你还真不客气。”
“谁让我有哥呢，隔壁没哥的小孩儿要馋哭了。”
“谁……谁馋了。”
岑冥摆手，打了个哈欠。
这一天就走路了，想买些吃的，顺带逛一逛集市，但除了店小二他们甚至没有看到一个人。
说来奇怪，这个镇透着一股诡异。
有胥仞在，岑冥不能出去，他想去打听也没法儿。
胥仞去后厨给岑冥做萝卜糕去了，虞玉轩也去各个房间查看情况，闲下来的就岑冥一个。
正好四下无人，岑冥叫来时双调查镇里发生的事。
“主上，你开始捉妖了？”
“废话，我好歹现在也是清桉山的弟子，当然要捉妖。”岑冥拍拍时双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和我一样，做个好人。”
“……好的，所以主上，你的嘴怎么了？”
岑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搂着时双坐下侃侃而谈：“说来话长，你且听好。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夜晚，我正喝着酒……”
时双听的满脸黑线，听着听着终于听到重点。
“我亲了温慕禹。”
“什么？”
岑冥两手一摊，很怀疑时双跟狼妖待久了，有点不太聪明：“字面意思啊，我亲了温慕禹。他说他喜欢我，我就亲了他。”
时双竖起大拇指：“勇。”
那是谁！
那是温子韫啊，岑冥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时双消化了半天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而岑冥居然能在亲了温子韫两次后好端端坐在这里跟他说话，也是大陆第一奇迹。
“你先去调查。”岑冥塞给时双一袋钱：“给星星买点好吃的，你自己也是别成天灰头土脸，买几件像样的衣裳。”
“主上……”
“行了，此地不宜久留，去吧。”
岑冥回来时，胥仞正在铺床，他担心胥仞要问他又跑哪去了，一下跳上去，软软的被褥给他砸了个坑。
床铺太软了，他忍不住在上面打了个滚。
胥仞拍了他一下：“别闹，下去。”
岑冥翻了个身，只有两个人他才问：“哥，巍然上仙是怎么说服你，让你下山的啊？”
“他什么都没说。”
“你是自愿下山的？为什么啊？”
“总不能让他一直躲着我，给他些时日想想，我也不放心你。”胥仞终于整理好床铺：“好了，脱了外衣再躺。”
岑冥有点不乐意。
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当年他大杀四方的时候胥仞还只是个清桉山弟子。
刚要继续嚷嚷，虞玉轩查完别处的房间，敲门进来。
“我觉得这个客栈不同寻常，周围妖气很浓。客栈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住，似乎妖气就在客栈中央。”
“是啊，所以店小二听我们是清桉山的弟子很惊讶。整个店里，就一个店小二。这样，我帮你去看看，万一有没检查清楚的地方呢。”
“玉轩师兄，晚上要关好门窗。”胥仞拉住岑冥不让他往外去：“你，脱衣服睡觉，别总想出去。”
“我就是看看。”
“看看也不行，都什么时辰了。”
“不去就不去，我还困呢。”岑冥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我在周围画了符变成红绳，红绳上挂着铃铛，有风吹草动就会震动。”
虞玉轩走后，胥仞吹灭蜡烛。
周围瞬间黑暗，月光那一点点月光，什么都看不清。
*
雨落樱霜。
泰和拎着屠苏酒放在石桌上，朝里面的书房吼：“慕禹，别看书了，陪老夫喝两盅。”
温子韫出来，辑礼：“泰和长老。”
泰和摆好酒杯，刚温好的屠苏酒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岑冥不在，雨落樱霜显得很空。
曾经也是这么空，但自从有了岑冥在，总是能听到那个少年吵吵嚷嚷的声音，现下竟有些不适应。
若是那个小家伙在，肯定围在他身边吵着要喝一盅。
“一转眼，你也这么大了。”泰和捋着胡子感慨万千：“也做别人的师尊了。”
“晚辈知长老前来所谓何事，恕晚辈不能答应。”温子韫轻轻握着手，语气却不容置喙：“我捡他来，就从未想过松手。”
泰和摇头：“我日观星象，早知璟初是你一劫，并非是要劝你。”
“人天生三魂六魄，有了三魂六魄才能称之为人。璟初命中带煞，他……”泰和闭上眼，也知温子韫的决定，同时又有些心疼岑冥：“他是没有轮回之人。你注定要飞升上仙，要苦苦几十年不一定落得个好下场，他死后，你要此后漫长无尽的等待吗？”
温子韫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没说话。
那里早就没有岑冥的温度，但岑冥莽莽撞撞抱着他撞的时候，感觉还在那里。
什么煊泽上仙，什么万年一遇的仙缘。
他啊，他的仙骨早没了。他也是没有轮回之人，他们只有这一世罢了。
“哎哟！喝酒也不叫上我。”巍然御剑停在正上空，用力闻了闻：“上好的屠苏酒，泰和长老，这你也舍得拿出来。”
泰和笑着指向巍然：“就知你这个酒蒙子会来。”
温子韫喝了口酒，喃喃自语：“也不知十一现在如何。”
“有胥仞在，他不会有事。你那个徒弟，一人能单挑习崇，清桉山的弟子哪一个打得过他。”巍然摆手：“习崇都没打过，你祈祷他别误伤了百姓就谢天谢地了。”
泰和：“不说别的，璟初的悟性是真的高。”
巍然：“可不是，若不是慕禹选的徒弟，我肯定抢走。”
温子韫听着耳边的声音，独自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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