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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露出水面

“完了,先不说那小仙子,咱们神君绝对是过不了美人关了呜呜呜,我可怜的神君!!!”

二小儿瘫坐在地上,手中各执一朵小黄花,口中喃喃自语道:“成功,不成功,成功,不成功……不成功!”

女孩儿将花往天上一洒,无所谓道:“无碍无碍,只不过是一次不成功。”

可那少年又道:“你就能确信神君回来之后能忘了那小仙子?你能确定神君的下一次情劫不会是专门冲着小仙子去的?你就能……”

“哎呀行了!”

昏暗的宫殿中,飘散着数不清的琉璃色晶球,白雾托着这些晶球,无数的片段在晶球上循环显示。

少女坐在台阶上愣神了一会儿,接着坚定道:“神君开心就好,做上神也没什么好的,渡不过就渡不过。”

“咱们跟着神君去仙界也行啊,我觉得叫仙君比神君好听,优雅,而且仙界比神界要有趣的多,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还有神君爱慕的时溪仙子。”

“也是。”

二小神默契地没有提及京墨上神和元杳神女,那不是他们这种小神能介入的事情。

——

之前那个矮个子的小鬼叫闻皎,大家都叫他皎皎,是个才十二岁的小鬼,他和小红被殃君派来照顾桑连。

桑连自从上次吐血昏迷后已经睡了整整三日,皎皎和小红也在屋子里陪了他三日。

两个小鬼倒是能干,每日都给桑连换身新衣裳,脸上擦得干净,还特意下山买了擦脸的香香油。

头发也被摆弄了一通,小红和皎皎一鬼飘到一边,取出一缕头发就开始编,也不多编,一侧编了两缕,又不知从哪搜刮来的琉璃铃铛小珠子夹在上面,接着再去跟殃君要了个纯白的白玉冠戴了上去。

“登登说全山上下一共抓了三百多个鬼,殃君能查问得过来吗?这都一整天没来看小娃娃了。”小红抱怨道。

皎皎回应道:“自是查问不过来才没时间常来,让这些野鬼恢复神志都用了殃君不少力气,应当是有所收获了……”

——

星月坡目前建在玉书镇中的新月巷第二个拐角的第三户人家和第四户人家中间的那条缝隙中。

星月坡并不是个山坡,而是另一个界,界中只有鬼,飘着的,走着的,飞着的,甚至湖里游着的,都是鬼。

只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桑连,正躺在星月坡中心的赤牙殿中,赤牙殿被黑沉沉的湖水拥护着,只凭一朵荷花支撑在湖水之上。

赤牙殿中,黑压压地跪着大片鬼魂,各个垂着头发着抖,安静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殃君坐在上头,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似乎是刚刚得了些有用的消息。

“散了吧,不过别离开星月坡,被外头的道士捉了可就连鬼都当不成了。”

众鬼不敢相信竟会如此顺利,你看我我看你一阵沉默,反应过来后才一哄而散。

唯有一个鬼还犹犹豫豫的,被同伴扯了扯仍旧是没有出去,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南芜少君,我是负责门派中信件来往的张回,您方才虽然没问我这件事,可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跟您说一声。”

“寻天界第三千二百九十八年二月中,您从浮屠山脉寄给桑师兄的信,都被京墨仙尊截下了,没能让仙鹤亲自送到桑师弟手上,京墨仙尊覆盖了我的记忆,今日苏醒后才突然记起来。”

“桑师弟的信也亦如此。”

……

殃君倚靠在龙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串青色的珠子,如果桑连看到的话,一定会惊奇地发现跟他戴在手上的一模一样。

剩下的六鬼能明显地感受到老大的心情已经降低到冰点,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互相对视间小红扯着有些奇怪的声线跑了进来。

“殃君!小娃娃醒了,第一时间说是找你嘞!”

众鬼听到了一声清晰愉悦的笑声,再往上头看去时却是早已不见了殃君的身影。

正在温房的桑连坐起身左顾右盼了一阵,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冲那小孩儿鬼小声问道:“谁给我换的衣裳?”

皎皎指了指自己,殷勤道:“我换的!不过衣裳都是殃君挑的!”

桑连轻轻抿了抿唇,呆呆坐着不肯再说话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桑连能听出来是谁,他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迎接一下,毕竟在人家的地盘,可躺了整整三天,身上无力,懒得挪动。

门被打开了,皎皎端着水盆出去了。

待那人进来后,桑连突然觉出了几分压迫感,他太高了,肩膀又很宽,连之前觉得宽敞的屋子都变得窄了。

不过他还是坐在床边一动不动,自认这样是有些气势的。

但在殃君看来却又是另一副模样,莹白如玉的少年乖乖地坐着迎接他,眼睛也紧紧黏在他身上,更何况穿着打扮都像个天上尊贵的小仙子。

“可还觉得不舒服?”

桑连摇了摇头,头发上的小铃铛叮叮作响,他紧紧盯着那人坐到了他旁边,他觉得有些紧张,还没穿袜子的脚蜷缩了一下。

那人又问:“要出去逛逛吗?外面很热闹。”

桑连低着头看到了他们的衣裳挨到了一起,黑色和白色的,他莫名其妙地想着,是不是有些太近了。

他把那人压在他衣裳上面的衣摆推了推,这才回复道:“那去看一下。”

接着又小声道:“但是我没有钱。”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实际上他只是在心虚,因为他戒子里还有三两,但是他想存着,不至于急用钱的时候窘迫,这才说了谎。

殃君无奈笑了笑,拿着鞋袜蹲到了他面前,“正好,我家缠万贯。”

一刻钟后,一个人牵着另一个人出了赤牙殿,身后跟着非常散漫的八个鬼,有高有矮,又胖又瘦,有一个头的有两个头的……

桑连扭头朝赤牙殿看去,露出疑惑的表情,明明他住的地方温馨田园,为什么外面要修成这样一副煞人煞鬼的模样。

不过外面倒是真像殃君说的那样,热闹极了,所有类型的鬼都有,也有人界不小心闯进来的修士,正慌慌张张的左顾右盼。

桑连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摊位,上面卖一些小狗小猫鬼,有大如虎的猫,也有小如鼠的狗,摊主是个莫名其妙的马头人……

再往前走走,又看到摊桌上摆着一堆花花绿绿的水,他指了指粉色的那碗,问:“这个是做什么的?”

摊主是个还算正常的模样,瞧见少年旁边跟着的殃君后有些紧张,他指了指前头的字道:“回生药水,能变成生前的模样,不过一碗只能持续一天。”

桑连恍然大悟,瞧着“变帅”“变美”“头发变多”“魅力”“体香”之类的字牌算是明白了。

他带着笑冲殃君说:“你生前也是现在这副模样吗?”

殃君一同笑道:“我有哪里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桑连抿嘴把头扭了回去摊子上,正继续看着,突然小红带着皎皎从后面悄无声息飘了过来,搓着手冲殃君小声央求道:“殃君,上次的阴珠都花完啦。”

桑连再往后看去,剩下的六鬼皆是眼巴巴地看着这边。

耳边响起珠子碰撞的声音,桑连回头看到殃君给了小红一大袋子珠子,有好几种颜色。

小红和皎皎捧着珠子高高兴兴飘了回去,好像比往常飘得高了一些,八鬼凑到一起开始平分去了。

桑连的手被牵着往前走了,问道:“阴珠是什么?”

“跟人界的银子,修真界的灵石一样,买东西用的。”

桑连愣愣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二人牵着的手,他的手指已经算细长了,可殃君的手比他的还要大很多,一点也不暖,很凉。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被占了便宜,可抽出来的话好像会让他伤心……

桑连纠结的时候已经被牵到了热闹之外,集市外是无尽的朦胧梦幻,森森萤火飞舞在草丛树林间,偶尔能看到小猫鬼趴着休息。

一望无尽的黑夜挂着一轮明月,二人坐到了坡上,看着下面的热闹。

由于之前的某些原因,桑连一点都不怕鬼,甚至觉得很有意思,身边的这个鬼不仅不是面目全非的模样,还长得比他见过的人都要好看,那就更没什么怕的。

他往后靠了靠,用余光悄悄观察着这个地位很高的鬼,确实是再没有人比他更好看了,除了自己。

“我们还要再去长留吗?这次怪我突然吐了血,耽误了。”桑连不好意思道,他又在重要的事上拖后腿了。

殃君将他脖子上戴的银锁正了正,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不用再去了,那地方没什么东西了。”

“长留最后一任掌门和六名长老只有两人投胎,其余的都在人间湮灭了,投不成胎,在阎王殿也不好过。”

桑连大惊,似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惨,比他这个受害人还惨。

他晃了晃殃君的胳膊,追问道:“你如何知道呢?”

“鬼界的事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找到谁的前生今世不是很容易吗?”

桑连先是情不自禁崇拜地看着他,后来反应过来了,又盯着他义正言辞道:“那你之前骗了我答应你一件事。”

殃君似乎格外喜欢桑连富有生机的模样,他坦然道:“怎么算骗,不是你情我愿吗?”

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

桑连原也不占理,扭过脑袋兀自生气了,撇着嘴看坡下的热闹,没一会儿眼前便模糊不清了。

他想着,自己好像是太得寸进尺了,如今的境况不同了,他早就不是之前那个要太阳有太阳,要月亮有月亮的桑连了。

没人能一直迁就他。

那人还未察觉他的情绪,自顾自说着话,好似个榆木疙瘩,桑连心中愤恨不满,终于落了泪。

“你不好奇他们为何突然大变吗?甚至在前一天都没有任何征兆,几人之间也没有商议计划,在第二日亥时一刻便同时朝着后山的方向赶去。”

桑连渐渐听出了不对,没顾上擦眼泪便又转向殃君,闷着声音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我……”殃君刚要回话,看到桑连脸上的泪,突然噤了声,无奈又不安地伸手抹去了他下巴挂着的泪珠。

“没有欺负你,莫哭了。”

桑连薅了一把地上的草朝他扔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道:“我又没想赖了这个事,你却又提醒我。”

殃君忍住了想要上扬的嘴角,拨了拨他额头沾了眼泪的碎发,“只是个玩笑,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看来这个人真的很想追求他,但桑连对道侣的要求很高,哪怕这个人已经没什么缺点可指摘了,可他还是想看看这人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他吸了吸鼻子,高傲道:“那就好,不过有别的更好的去处我还是会离开的。”

殃君的眼神中不可避免地透露出爱意,强烈又宁静,他牵过了意中人的手,轻轻说着:“那太好了,不会再有比我更好的了。”

那样的眼神桑连总觉得熟悉,区别于之前任何的追求者,可在记忆里搜索一番后又无疾而终。

在没有确定他有喜欢的人之前,他不排斥跟任何有好感的追求者相处,毕竟相处了才知道哪个最好最适合自己,所以殃君牵了他的手也没关系。

虽然他之前没有让别人牵过,但是谁让殃君最厉害也最好看……厉害的人总是有特权的,反正桑连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他听到殃君接着刚才说道:“还在长留飘荡的鬼和魂魄我都带回来了,恢复了他们的神智,一个一个盘问下来才知晓了一些事情。”

“阿蛮意识到不对后想去后山寻你,被掌门的徒弟原津杀了。”

桑连立刻反驳道:“不可能!原师兄喜欢阿蛮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杀她,而且原师兄最是良善。”

不可能如此荒诞无稽的,总要有个理由。

殃君察觉到桑连不安的情绪,可也无法替他接收消化,他捏了捏桑连的逐渐冰冷的手指,“可是事实便是如此不可能,阿蛮脖子上的血痕是原津的印青剑造成的,亲眼看到这一幕的人不止二三。”

“可是很奇怪,有点像,像傀儡……”桑连觉得很荒谬,但是他知道殃君不会骗他。

此时他心中的疑惑要大于仇恨,或许是事实太偏离他的想象,又或许是仇人的下场都很惨,导致他没有那么急着要报仇了。

他讨好般的晃着殃君的手指,刚流过泪的圆眼睛亮亮地看着殃君,“你有办法对吗?”

殃君随着晃动的纤白手指看,慢条斯理地将手抽了出来,抬起少年的下巴佯装细细端详,似是很苦恼道:“但是你要怎么报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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