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玄关和大厅灯火通明，照亮在屋外徘徊的怪物。
乍看十来只。
它们对光照没有感知，像一群盲人摸索漫步，偶尔听见声响便转过头，朝声音的方向飞奔。
渐渐地，屋外徘徊的怪物减少一半。
伫立窗边观察的令佳瑶松一口气。
现时凌晨四点，个别民宿和远处的楼房亮着灯光。
有人和他们一样，猜到怪物靠声音辨别方向，攻击人类。
甚至有的楼房让灯光一闪一闪的，在黑夜中像闪烁的星光。
“求救的信号？”
接着，附近的房子的灯光也跟着闪烁。
令佳瑶扶一下眼镜，转念一想。“他们打算邀请镇上的生还者集合？”
阮嘉煦斜睨附近闪烁的灯光，面露难色，眼底却一片凉意。“姐姐，我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要小心。”
“嗯。”
她本就没有利用灯光回应的打算。
当人的求生**强烈，道德底线随之降低。
“姐姐，不如你休息一下，睡一会？”阮嘉煦的黑眸犹如清澈见底的泉水，透出显而易见的关切。
她苦笑：“我担心又做噩梦，等天亮吧。要不你先睡，我守夜。”
“好，我们轮流休息。”阮嘉煦直接躺在沙发上小憩。
“姐姐。”他突然睁开眼睛呼唤。
“怎么了？”伫立窗边的令佳瑶看来。
“你会陪着我，对吧？”
他的双眼炯炯有神，恳求的模样犹如舍不得主人出门的小狗狗。
“你不会走开的，对吧？”
令佳瑶深知来自单亲家庭的孩子普遍缺爱和缺乏安全感。她温和一笑，到沙发的旁边摸他的头顶。“我会一直在的，放心。”
“嗯嗯。”他心满意足地微扬嘴角，闭上眼睛小憩。
她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时而解锁正在充电的手机，留意时间。
分秒流逝，手机的时间显示am5：02。
她环抱胳膊，蜷缩在沙发上。
外面的夜色没有减淡一丁点。
深邃的夜空没有出现清晨的霞光。
现在是初秋，这么晚才天亮似乎说得过去？
她决定再等等。
明亮的灯光刺目，睡醒的阮嘉煦第一时间坐起来。瞧见姐姐蜷缩在另一旁的沙发上，他眼神柔和。
不过此刻，他的姐姐神色格外凝重。
窗外，依旧是荒凉的夜色，徘徊着几只无所事事的怪物。
“姐姐，现在几点？”他感到不对劲。
“6点18分。”
天没亮。
未到冬天，不至于7点才天亮。
况且，夜色根本没有转淡的迹象。
令佳瑶松开胳膊，穿袜子的双脚趿上运动鞋。“房东预先储备的食物很快就吃完，我们要出门一趟。”
“好。”他不假思索地答应，迎上她坚定明亮的双眼。
“其他生还者可能还在等天亮，我们这个时候出去不会遇到太多生还者。还有，我们需要防身的武器。”
于是他们来到二楼，来到阮嘉煦的卧室。
怪物的尸体仍然倒在地上。
“姐姐，你后退一点。”背对令佳瑶的阮嘉煦提着锋利的菜刀，端详怪物尸体的四肢，碎长的刘海为双眼覆下一层阴影。
当令佳瑶离他足够远，他举起菜刀，劈砍怪物尸体的其中一条肢体的根部。
窗户紧闭，劈砍的响声传不出房子。
怪物尸体的血液已经凝固，残缺的肌肉变得僵硬，阮嘉煦费很大的劲儿才砍下尸体的一根前肢。
他首先献给姐姐。
菜刀已经砍崩。
“你的怎么办？要不你使用这一根。”她不忍拿走。
阮嘉煦笑眼弯弯，重现昔日开朗的模样。“没关系，我还能砍另一根。”
“可是菜刀崩了。”
“姐姐放心，我的力气很大。”
她只好接过这一根怪物的前肢。
紧接着，阮嘉煦又回到怪物尸体的旁边，面无表情地扔掉菜刀。
这一次，他踩着尸体的胸口，徒手掰另一根前肢。
嘎吱嘎吱，断骨头之声令人胆寒。
他拖着修长的影子，提着掰断的前肢走来，尖锐的前肢末端划花地板。
刘海投下来的阴影，显得他面容阴鸷。
她差点以为是某个杀人狂入室。“我负责洗干净武器，你藏好我们的贵重物品。”
他欣然照办。
他把书包里的所有物品倒在衣柜里，又把姐姐的手提包放进衣柜。最后，他拖行怪物的残躯横在衣柜前。
怪物的尸体成了看守贵重物品的保安。
十来分钟后，民宿的大门再度静悄悄地打开然后关闭，一楼的灯没有关。
两道蹑手蹑脚的人影绕开徘徊的怪物，前往镇中心的商业街。
幸好她预先保存镇里的导航地图，避免发生突然上不了网的情况，这是她在国外交流学习时留下的习惯。
因为国外的同一段路，信号竟然时强时弱，有些山多、树多的地方直接没有信号。
老美的B级恐怖电影世界闻名，国内的好朋友经常提醒她如何避免遇到变态杀人狂、遇到变态杀人狂如何生存等等。
她没有遇到过变态杀人狂，倒是遇见比杀人狂更可怕的怪物。
万分感谢促成她养成这些好习惯的姐妹。
爬行的怪物像在散步，披着灯光、身体挂着碎肉，从前方缓慢地爬过。
经过隔壁民宿的时候，她感到头顶痒痒。
一棵黑乎乎的树长在路边。
她抬头。
一块漆黑的东西堵在眼前。
背着空书包的阮嘉煦驻足等她。须臾，他的视线不禁上移。
嘀嗒。
一滴液体落在她的额头上。
接着是第二滴。
令佳瑶联想到难以置信的事情，往外挪动几步，抓着电筒向上照射。
暴凸欲掉出来的双眼首先闯入她的视野。
对方的脸憋成猪肝色，脖子缠着一圈褐色、长叶子的东西，身体被那东西收紧。
原来她刚刚抬头看见的，是对方的鞋子。
她急忙咬着手腕，把尖叫遏止在喉咙深处。
顷刻，她被拉着远离树，手里摇摇晃晃的手电筒照亮树的半貌。
谁会栽吞没半栋民宿的巨型绿化树在路边！
谁曾想到一棵树上挂着一家六口的尸体！
那是吃人的树！
镇里存在的怪物不止一种！
她凝视阮嘉煦的背影，反手牵紧他的手腕。
他错愕地回头。
他的姐姐已经敛去惊慌的表情，恢复坚定的神色，继续为他指路。
此时此刻，他仿佛看见一株在黑夜中盛开的茉莉花，顽强地等待阳光降临。
阮嘉煦把她拉近到自己的身边。
敢在黑夜里冒险外出的生还者似乎只有他们俩，他们暂时没有遇到别人，顺利地来到商业街。
只是商业街不再繁华喧闹，相反，一层黑漆漆的东西覆盖街上的部分楼房。
阮嘉煦照亮那层诡异的东西——
覆盖楼房和商店的，又是层层叠叠的树枝。
有的像蛇一样蠕动。
一片片叶子随晚风摇曳，像耀武扬威地朝他们招手。
一具一具居民或者游客的尸体，裹在树枝层中。
悠然的怪物们在树枝下漫步。
令佳瑶深呼吸夹杂腥臭味的空气，指向未被覆盖的便利店。
幸运的是，便利店的玻璃门完好无损。
不幸的是，他们不知道便利店有没有安装欢迎客人的语音感应器。
但他们义无反顾地闯进去。
太好了，黑灯瞎火的便利店，没有开启语音感应器。
两束电筒光扫过每一行货架，确认没有怪物在的时候，令佳瑶才敢开口说话：“你去拿水，我去拿食物。”
“好。姐姐你要小心，这里残留血腥味。”阮嘉煦忧心忡忡地蹙眉。
地板却没有血迹，令人不安。
令佳瑶提着宽大的环保袋来到食物区，狂扫面包蛋糕、饼干、袋装方便面、挂面、火腿肠、榨菜等等轻便的即食食物。
阮嘉煦拿矿泉水，塞满书包。
窸窸窣窣。
她拿起袋装方便面的时候，包装袋发出微响。
窸窸窣窣。
她的袋装方便面已经放进环保袋，哪来的微响？
弟弟在前面的饮料区，微响则来自她的后方。
她回头照亮后方，另一只手举起防身的怪物前肢。
后方只有一行行货架。
不过后方的血腥味比较浓。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后背突然贴上温热的物体。
“嘘。”
弟弟的声音就在耳畔。
她放心下来，和他一起远离货仓，慢慢地回到门口处。
嘎吱——
货仓的门半掩，轻轻地晃动。
门后面探出一片叶子，处于手电筒的光照范围内。
令佳瑶的心凉了半截。
她记得电筒光照射第一棵吃人树时，树枝正收紧尸体的身躯；光芒扫射商业街的树枝层时，部分树枝蠕动。
“快关掉电筒！”
晚了。
他们关掉电筒的同时，一束粗壮的黑影冲破货仓的门来袭。
阮嘉煦举起怪物的前肢，挡在令佳瑶的身前。“姐姐快跑！”
然而它们分开两拨，避开阮嘉煦。
他震惊，随即愤怒地刺其中几根树枝。
猝不及防的令佳瑶被树枝勒紧双臂。
绝望的是，无法抗衡的蛮力拉扯她的双臂。
她闪过一个念头：她会活生生地被扯断双臂而死。
“姐姐！”
阮嘉煦背后的黑暗发生扭曲之际，她的身后冒出一道婀娜的黑影。
黑影瞬间绽放成无数花瓣的霸王花，撕碎所有树枝。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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