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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卷一浮埃岛:第一章

“也就这简单的一眼,施雨却明白了,枯木逢春”

这是施雨新婚的第三天,也是她开始新生活的第三天,她本应该笑着面对接下来的每一天,可她的心情如旧,像这雨,绵绵无力。

施雨放下车帘,安静的坐在车内,她比奚灼早了整整一个月前往浮埃岛。听爹爹说,浮埃岛的大小姐去年因火烧伤了面部,四处求医无果,后知施雨是天下最厉害的易容师席兰香的嫡传弟子,便想请施雨前去指点一二,浮埃岛岛主谢琼楼和施雨的父亲施桥元是多年好友,此忙自然好说,收到信的第二日,便派了几名弟子护送施雨前去浮埃岛。

施雨的娘亲死的早,她自幼就被送到落蕊山庄,在庄主张碧浔身边长大,没什么武学天赋,只会点皮毛,与爹爹的感情也不深厚,所幸十五岁那年识得庄主好友席兰香前辈,因双方一见如故,便跟在前辈身后学了易容,学成后便回了日空山,迅速与爹爹指定的首席弟子奚灼成了亲,没通知任何门派,草草拜了天地。

想起成亲那一夜,与大师兄奚灼也不过才相识,根本提不上有多欢喜,两个同样内敛的人碰在一起,自然什么也没发生,奚灼只是淡然一句,“日子还长,慢慢来”。施雨也比奚灼想象中要冷淡很多,全程也只是点头浅笑,没过多情绪了。

马车停住,车外面的人唤施雨下来,浮埃岛的人算着日子早就在外恭迎着。一等施雨下车,询问一番,便放了信号,通知岛上的人做好准备。

施雨乖乖的站在二师兄的身后,偷偷观察着浮埃岛的弟子,前来的几名女弟子,模样虽不绝色,倒也清秀,皮肤白皙,看着比落蕊山庄的众师姐要水灵,似乎多了点仙气。

二师兄江贸回头对施雨嘱咐道:“师妹,你随这位冰心姑娘上岛,到日子了大师兄也会前来,你且安心先住下。”

施雨点点头,接过行囊,望向笑语嫣然的冰心姑娘。

江贸见施雨一言不发的随冰心姑娘坐上了小舟,面上忍不住叹口气,“真是随了师父的性子,有点安静过头了,真是难为大师兄了啊,以后日空山又多了块木头!”

施雨见天边黑云聚散,湖面被风吹得一浪又一浪,带着点寒意的风将她鬓角的青丝吹的凌乱,却也将她心中的郁闷吹走半分。冰心姑娘抬眼瞧着天色,又见对岸的水柔已备好伞具,对身旁的另一位弟子道:“恐有雨,再快点儿!”

“是。”

说着,施雨便觉得脸上似乎有些水滴,来的这一路都是晴日,偏是到了地方,却下起了雨。

岸上的人迅速撑起伞,一等小舟靠岸,就为施雨遮挡,明明就点点春雨,硬是被打成了倾盆大雨的阵仗。

或许是下了雨,又被一群姑娘七撑八挡的,施雨竟显得有些狼狈。站好脚跟后,施雨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中间一个扎着双螺髻,个子高高的姑娘将伞递了过来,施雨接过,小声道句“谢谢”。

双螺髻的小姑娘咧嘴一笑,冰心姑娘维持了秩序,对施雨道:“让姑娘受惊了,这群丫头是浮埃岛最年轻的弟子,还没些个规矩,让姑娘见笑了。”

施雨摇着头,表示无碍。

双螺髻的姑娘也大声道:“你们上点心吧,这几日大小姐心情好,等轮到你们跟前伺候的时候,就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水柔!”冰心用眼神警告双螺髻的姑娘,不要乱说话。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井然有序的站在施雨的身后,施雨突然感受到压力,那位叫水柔姑娘无心的话,顿时让施雨开始担心与浮埃岛大小姐谢流莺的见面了。

随着步履的加快,施雨都无心观赏浮埃岛的精致布景,紧紧捏住自己的包袱,身子也不由的热起来。

冰心突然停下,施雨抬头,眼帘落入一张巧笑倩兮的脸庞,任谁看了应该都会喜欢的模样,眼睛弯弯的像月牙,笑起来也扯人心弦。

冰心自动的让开,站在了两侧微微弯腰点头,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便带着施雨身后的姑娘一同离去。

施雨望着爱笑的姑娘,虽然她与刚刚那些人都穿着相差无几的衣裳,但她的身旁却有弟子为她撑着伞,她的发髻上还插着别人都没有的金钗,身份位置应当比较高。

“她们真是太不懂事了,居然让施姑娘自己撑伞。”

施雨连忙解释,“是我自己要求的,与她们无关。”

她浅笑着,“施姑娘真是心善,我只是一说,并不会真的怪罪。”说着,她抬起头,指着院子上的牌匾,又道:“施姑娘,这是逍遥殿,是大小姐的居所,接下来一段时间,也是你常来的地方。”

随后,她又让开路,“施姑娘,请。”

施雨木然的点点头,跨过门槛,爱笑的姑娘走在一旁开始介绍道:“我叫婉秀,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侍女,和你刚刚入岛遇见的那群小姑娘不同,她们是弟子要习武,而我只是侍女,但在这,弟子有时候也要干侍女的活,所以服饰上并无不一。这些都是小事,姑娘会慢慢了解的。但有几句话,婉秀不得不提。”

婉秀身边的弟子将伞递给婉秀就纷纷退下,施雨惯会瞧人眼色,连忙卑谦道:“婉秀姑娘,我自幼生活在山林中,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若有什么我不该说的,不该做的,定要告知于我!”

婉秀莞尔一笑,“姑娘性情温顺没什么该不该的,只不过我们的大小姐,自幼无母,所以岛主独宠,性子难免与常人姑娘家要娇嫩了些,若是大小姐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引起姑娘的不悦,也请姑娘多担待一点。”

施雨明白的点点头,心里却更紧张了。她人只会往好的面说,怕是这位浮埃岛的千金脾性应相当恶劣。临走前,爹爹就有意嘱咐过,浮埃岛乃江北门派之首,虽与岛主是好友,但花雨剑派仍低它一头。如今看来,接下来的日子,须慎言慎语,万不可得罪这位大小姐。

婉秀带着施雨还未到门前,谢流莺就已经激动的跑了出来,见着婉秀身边的陌生人,就上去一把握住施雨的双手,大声道:“你就是施雨!”

施雨像受了惊的兔子,不知作何反应,一来被谢流莺的阵势吓到,二来没想到浮埃岛千金如此貌美,就算右脸有块烧伤的疤痕也难掩她的绝丽,当是她见过最美女子。

谢流莺瞧着施雨的模样,当即明白亦是个好拿捏的,又问道:“你当真是席兰香的弟子?”

施雨弱弱的点点头,“施雨不才,沾了些气运,跟在师父身后学了点皮毛。”

施雨说话轻柔,不凑近听,都不太清楚她在说些什么。谢流莺平日里最不喜这类可怜兮兮之人,但为了自己的脸,亦是伪装的欢喜的不得了,盯着施雨的脸,眨巴着眼睛问道:“那我的脸还能恢复吗?”

施雨伸手摸了摸谢流莺的伤疤,婉秀看在眼里,其余众侍女在心里都替施雨捏了把汗,但施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专注的观察伤疤的深浅大小。

谢流莺两只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施雨说出什么让她崩溃的话来。直到施雨点头,说可以。

谢流莺听完,放开施雨的手,惊呼的转圈圈,“太好了!”而后拉着施雨就奔进了自己的屋子,并且不许任何人进来。

施雨见到屋内的陈设,可以用金碧辉煌四个字来形容,忍不住张嘴惊叹,但很快又清醒过来,“谢小姐,我说的可以恢复不是指......”

“我知道!恢复这种事我另找高人,但是目前,我还是需要回到以前的样子,你必须帮我!”

施雨见谢流莺也不过比自己小几岁,却要承受一辈子的毁容之痛,深深想来,也挺心疼她。施雨放下包袱,从里面拿出木盒,准备开始遮掉伤疤。

谢流莺乖巧的闭上双眼,任由施雨发挥,不到一时辰,施雨便完工。

“好了,谢小姐,你可以睁眼了。”

谢流莺连忙抓起铜镜,看着自己如初的脸庞,还是那样的美艳,眼泪都流出来了。施雨抿抿嘴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模样,也替她开心。

谢流莺抹掉眼泪,转身,就抱住施雨,开心道:“你以后就是我谢流莺的姐姐,在浮埃岛你想如何便如何,我说了算!”

施雨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谢流莺放开施雨,抓住她的胳膊道:“以后我就叫你雨姐姐,你就唤我流莺!”

谢流莺的话里总带着命令的口吻,好像不允他人反驳,施雨除了点头,也不敢说些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每日午后你都要过来,教我还有那群奴隶如何遮掉伤疤,你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我会让我身边最厉害的护卫去照顾你保护你。”

又是一句命令,虽然对施雨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师父也不曾禁止她外传,但谢流莺真的像极了庄主,令她心中胆怯。

谢流莺又笑着去开门,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她恢复容貌了,身边的侍女也开始不断的说着好听的话哄这位大小姐开心。

施雨收着东西,婉秀笑着走了进来,“施姑娘不愧得席前辈的真传,大小姐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此时的施雨从未想过,自己的到来会给浮埃岛很多弟子带来数日的宁静。

“都是师父的手艺,我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

眼尖的婉秀一眼就看出施雨情绪有些不对,但她并未询问,只是道:“姑娘谦虚了,我带姑娘去住处吧。”

施雨背起行囊,跟着婉秀出了逍遥殿,而谢流莺早就跑向谢琼楼的居所,忍不住和爹爹分享她的喜悦。

外面的雨已然大了起来,施雨打着伞跟在婉秀身后,心情很复杂。明明说的隔壁院子,可施雨觉得走了好远,她的布鞋都湿透了。

终于到了门口,比起逍遥殿倒是个很简单的院子。

婉秀带着施雨走进去道:“这院子婉秀已经叫人打扫了,小姐另外安排了一个人过来照顾姑娘,那人是小姐身边最出色的护卫。不过最近岛上的侍女弟子都在为小姐的笄礼做准备,人手有些不够,劳烦姑娘多担待些。若有介意难处,姑娘可随时来逍遥殿寻我。”

施雨笑应,“好,多谢婉秀姑娘了。”

“施姑娘客气了。”婉秀望着施雨的发髻,还是忍不住冒昧一问,“施姑娘,成婚了吗?”

施雨倒是不惊讶,毕竟自己的父亲并未昭告江湖他的女儿和他的大弟子已成婚的事。

“三日前,刚成的婚。”

婉秀虽有猜着,但还是有些惊讶,“那......”

施雨挥挥手,笑道:“父亲低调便未通知那些叔伯,小辈婚事不值一提。”

婉秀明白的点头,“姑娘莫生气,我会提醒下面的人尽量别让陌生男子靠近这个院子。”

施雨心里并不在意这些,不过能挡掉一些人是最好的,“那就有劳婉秀姑娘了。”

婉秀俯身告退,她撑起纸伞很快就消失在这个小院里,淅淅沥沥的雨声,让施雨终于卸了一身疲惫。她趁着还有些力气,想收拾一番,却不想整个屋子都很干净。她放下包裹,观赏着自己的房间,屋内陈设十分典雅,古色古香,整个空间宽广,视野明亮,施雨越看越喜欢。

她略带疲惫的坐了下来,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她轻轻叹了口气,朝屋外望去,院内的门悄然推开,她在想是不是婉秀姑娘口中那位最厉害的护卫。

蓝青色的纸伞先行探出,藏青色的裙摆随后渐起渐落。施雨起身,走到门边,瞧着雨中纤长的身影,竟有些好奇。

那人走进,站在台阶下,抬起纸伞,与施雨对目。

施雨的瞳孔微微放大,那是张多美的脸,却以眉心为中心斜着一长长的刀疤。

而也就这简单的一眼,施雨却明白了,枯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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