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晕啊……
身底下是有些硬的床板和软软的枕头，空气中还弥漫着些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些若隐若无的，旧家具独有的，由于时间沉积下的发霉的味道。
啊，是在什么小诊所吗？
还未睁开眼，脑子里就自动分析出了当下的处境。
他捂着头晕晕乎乎的坐起来。
不行，我可不能继续这样躺下去了，我还得……
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
……还得什么来着？
大脑一片空荡荡，简直像是被用擦除工具里里外外全都擦了一遍一样，干净到过分。
睁开还有些酸涩的眼睛，左右的转动了一圈，将所处的环境都尽数收入眼底。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几张桌子和椅子，上面散乱着几本笔记和书，除此之外，橱柜里还有着各种各样的药瓶，角落里一些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纸箱子，以及，身下的单人架子床。
不出意料，是一间简陋的小诊所。
吱呀——
让人牙酸的开门声响起，一个相当可爱的女孩子从门后探出头来。
“呀！你醒了。”
几乎快要占据半张脸的蔚蓝色的大眼睛看着床上坐起来的少年眨巴眨巴，又嗖的一声了缩回去。
随即就听到了尖锐的小孩子的叫喊声。
“林太郎！林太郎！被太宰捡回来的那个人醒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再次被推开始时，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白大褂，半长的黑发被撸到脑后的男性医生。
他走到病床前，眼光微闪，悄无声息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少年。
像是被吓到了，抬头望向自己的圆润的褐色大眼睛惊慌而茫然，明明是炸起的褐色刺猬头，却莫名给人一种柔软的感觉，少年的身躯纤细而单薄。
——看起来无害极了。
森鸥外弯起眼睛，向有些瑟缩的少年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容。
虽然看起来他更害怕了。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不等床上的少年回答森鸥外的问题，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黑发少年从医生身后走了出来。
“哇唔，森先生笑起来好恶心，感觉刚吃的午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裸露在外皮肤上缠满了绷带，仅仅一双鸢色的眼睛露在外面，仔细看去，空洞的瞳孔深处，沉寂着某些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色污浊。
这双眼睛的主人此时此刻正不带任何感情的上下打量着床上的少年。
肉眼可见的，少年又瑟缩了一下。
危险！
这是名叫森鸥外的医生和另一个少年给他的第一感觉。
埋在被子底下的手紧了一瞬，在被察觉前，立马放松了下来，
大脑里尖锐的警报声在那两个人靠近时，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的跳。
但是，如幼儿般干净的大脑却也仅仅只是或者说只能提供警报。
为何危险，危险在哪，如何应对。
空荡荡的大脑找不到对应资料，只能无措的，急切的警告现在失去所有记忆的少年。
森鸥外见状，叹了一口气，垮下了脸，不再试图用微笑增加亲和力，恢复面无表情的脸转向太宰治。
“太宰君，不要吓到我的小病人啊。”
太宰治对此’嘁’了一声表示回应，却也移开了放在少年身上的目光，转身，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
“好了，我们回归正题吧，这位——”
森鸥外顿了一下，抱歉似的向少年笑了笑。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森鸥外，是一名医生，也可以叫我森医生，你叫什么呢，小少年？”
然后他看见了，床上瑟缩的少年低下了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内心闪过一丝怪异。
想个名字需要这么久吗？
没有等他继续深入思考，少年便回应了他的问题。
“沢田……纲吉，我叫，沢田纲吉。”
少年，不，沢田纲吉乖巧的抬起头，用那双羸弱的草食动物般的大眼睛看向森鸥外。
“唔，请多多指教，沢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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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解完沢田纲吉的情况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事实上，除了他的名字外，无论问什么，沢田纲吉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不记得了’，’抱歉，我忘了’之类的话，再配上一双茫然无措的，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你。
甚至问到年龄都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森鸥外都忍不住怀疑沢田纲吉是不是在耍他。
在沢田纲吉昏迷其间，他已经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因此十分确定，沢田纲吉并没有脑震荡脑淤青一类的关于大脑的伤或疾病，理论上，不应该存在失忆的情况，更何况是这种除了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彻彻底底的失忆。
森鸥外从房间里走出来，叹了一口气。
“唉，真是个古怪的小病人。”
早就从病房出来，此刻正躺在椅子上的太宰治，对森鸥外装模作样的抱怨充耳不闻，他此刻手上拿着一本名叫《完全**》的书，正在聚精会神的翻阅。
将升高血压的药物和降低血压的药物混在一起喝下去会发生什么呢？
看着书中各种各样的自杀方式，他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森鸥外没有在意太宰治的无视，他来到桌子前，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点开了里面的一段视频。
澄澈炽热的巨大火团，从天而降，仿佛某种天罚般，又像天外陨石，一势不可挡的态势直冲而下，隔着屏幕都能看到周围那因与空气高速摩擦而扭曲的空间，仅仅只是三秒，天空篮球大小的火团便占满了屏幕，随着一声电流的呲响，视频便陷入了黑暗。
“无论看多少次，这种力量都让人赞叹不已。”
森鸥外略带赞赏的话语响起，带有一贯的不紧不慢的腔调。
“当时地上砸出的洞直径都有一百米了吧，在场港口黑手党的三十多名手下，连带交易方的人和物资全部被这天罚一般的火焰在一瞬间烧个精光。”
“真可怕呢，首领为此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这样感慨着，森鸥外笑眯眯的将视线转向太宰治——这个他既满意又忌惮的弟子。
“现场唯一存活下来的太宰君，你怎么看？”
太宰治合上了眼前的书，坐了起来。
“这不是很好吗。”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并不太想理眼前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肮脏成年人。
“托这次事件的福，首领可是快气疯了呢，离森先生的目标又被推进了一步。”
太宰治半阖着眼，以一种有气无力的语气道。
“而且，’罪魁祸首’根本就是一张白纸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快来欺负我’’我超好掌控’的弱小的气息，根本就是完全赚大了吧。”
“唔，虽说也有一定几率是伪装啦，但这不重要。”
“而且，这宗交易被以这种意外事件搅黄后，那个没脑子的首领绝对会把锅扣在负责这件事的干部身上。”
抬眼撇了一眼森鸥外。
“恭喜哦，森先生在首领跟前的地位又要上升了呢。”
森鸥外静静的倾听着太宰治的分析，心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如说，像他们这样的人，这种程度的分析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再简单不过了。
等太宰治不再继续说话后，他再次开口。
“那么，将’罪魁祸首’独自带回来的太宰君，去试着和沢田君成为’朋友’怎么样？作为之后的伙伴。”
“……哈？”太宰治以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向这个表里俱污的男人。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忙着自杀，没空理那个小鬼。”
太宰治这样嚷嚷道，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露出了嫌弃的情绪，这时候才能从他死气沉沉的身上看出一丝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气。
“别这么说嘛，好歹你们差不多算是同龄人，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看太宰治抗拒的神情，森鸥外想了想，提出了个太宰治绝对感兴趣的砝码。
“唔，这样吧，之后我会亲自给你配一剂可以毒倒成年大象的毒药，怎么样？”
太宰治眼睛一亮，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成交！”
身为港口黑手党眼前的红人，森鸥外的空闲时间并不多，不一会就离开了这个小诊所。
等森鸥外的身影一消失，因为森鸥外的承诺而神情亢奋的太宰治立马垮下了脸。
他像是没骨头似的趴在桌面上，嘴里嘟嘟囔囔的。
“什么嘛，森先生根本就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还要装模作样，万一那个火焰像这次一样失控的话，有了防备的港口黑手党可不会像这次一样，这么轻易就失去目标的踪影。”
“到时候那些大脑愚钝的黑手党们万一因此将注意力转移到这种不必要的突发事件上，而停止互相撕咬，这样的话，森先生的计划就不得不推迟，甚至会被打乱，这种情况他可不允许发生啊。”
“嘛，虽然我是挺开心看到这一幕就是了。”
想到那个场景，太宰治忍不住幸灾乐祸了一下。
“而且，再次失控的话，可就没有这次这么好运，在场的目击者都被干掉。”
“最重要的是，森先生可用的人现在也就只有我一个，不管是作为安全装置，还是作为唯一可以被压榨的劳动力来说，不就只有我嘛。”
太宰治顿了一下，以一种更加丧气的语气拖长音喊到。
“唉～，好麻烦啊～真不想工作呢～”
“压榨未成年人劳动的森先生就是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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