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行与不行，这是个问题。
可你说柏麟纠结吧，他双目空空脑子里的辩论也没有多激烈，你说他不纠结吧，直到罗喉计都回来前，他脑子里又全是这个事。
最后他瞧着罗喉计都喜形于色的样子，觉得还是暂且不行吧……？
“柏麟兄怎么就起了？不多躺会？”
“我已无大碍了，听说此次多亏了计都兄耗损修为为我修复神脉，真是叫我不知该如何答谢。”
柏麟才醒过来连门都没出，能听谁说？
罗喉计都暗暗朝妖奴飞去一个眼刀。
妖奴恨不得把嘴缝上：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啊他怎么知道这就是神仙通天晓地的能力吗超犯规的啊！
罗喉计都两指抵上柏麟手腕，以灵气探查他周身神脉。
【果然是大好了，幸而柏麟兄是先天神格，否则若是旁人被禁地煞气所伤，哪能好的这般轻易。】
竟是在心里都觉得他对他所为不值一提吗？
柏麟温和道：“这里是计都兄的寝殿？我观你这地方过于清冷了，改日我将喜欢的花草分你一些，也替你增增色。”
罗喉计都喜道：“如此甚好！”
【柏麟兄定是很宝贝他那些花草，不然不会连身上都带着草木清香，如今竟肯分与我，那岂不是以后我也可以同他染上一样的味道？】
“……”你还闻味道的吗？说起来妖族确实对气味很重视？？可你不是修罗吗？？？
柏麟轻轻收回手腕，道：“这几日光顾着照看我，计都兄想必都没怎么处理族内事物？我既然无事，这便回去了。”
“啊？其实并不急，君可……”
“不可。”柏麟严肃道：“政事为重。”
罗喉计都想起他做帝君时就是这么个负有责任心的性子，表情也正经起来，“君说的是，我这就去找吾王看看有无要紧事。”又嘱咐妖奴，“你将右使大人好生送回去，再来回禀本尊。”
不小心碰到那妖奴的时候，柏麟听到了——
【我们尊上劳神费力的照顾了右使那么久，竟然立刻就赶尊上去处理政事，就算尊上是三界无敌也是要休息的呀，右使真是的。】
连“大人”两字都不叫了，看得出来十分不满。
柏麟默，一时情急他竟没想到这层，如今看来他又对不住计都兄一次。
虽然罗喉计都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但柏麟觉得他也得拿出一个态度才是。
总而言之，先找个懂的人商量商量吧。
11.
司命压抑住脸上的兴奋，听柏麟讲完后，低声问：“帝君竟然也发现了？”
柏麟没心思纠正他的称呼，暗自握拳，难道他托辞是一个朋友的故事叫司命看出来了？什么叫也？他也知道罗喉计都对他……？
“嘿，我就说嘛，您细品品他那眼神，每次都宠溺的不行，瞎子才看不出来。”
柏麟默默回想罗喉计都的眼神，有那么明显吗？没有读心术前他是真的看不出啊！！
“要我说啊，咱们神仙又不似凡人那般几十载的命数，这漫漫神仙路不找个可心的，怎么走下去？所以呀，是男是女也无所谓了。”司命摸摸下巴，“不如帝君同我一道回天界去劝劝青龙主动出击？我看以腾蛇的心性，开窍难，实在是难。”
“……”谁？谁和谁？
司命瞧见柏麟迷茫的目光，道：“难道帝君说的不是青龙与腾蛇？是别的朋友？不可能啊，天界的奸情都逃不出我的法眼，莫非是魔域的？可妖魔族更不会在意性别之分了吧？”
“……”可我在乎！
诶等等，他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在乎性别，只是因为对方是罗喉计都才……
司命压根就没想过是柏麟自己的事，天界谁人不知帝君修的乃是无情道，当年多少仙女倾心于他都视而不见，谈情说爱？不可能的啦不可能。
柏麟冷冷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司命收敛了些，“……总之小仙也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道歉总是没错的吧？”
并不想说出具体情况的柏麟点点头，就准备走了。
司命眼疾手快的揪住他，“哎帝君，容小仙多问一句，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回来吗？我们全天界包括帝尊都很想念您啊！”
【帝尊这家伙懒死了没有帝君的日子忙到爆啊我都没空写话本了一人血书求帝君救救孩子！】
在魔域可以做一只闲云野鹤，在天界就要化身人形哮天犬，是个仙都知道怎么选择。
柏麟露出一个微笑，缓缓将自己的衣袖抽走，让司命直面而深刻地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做无情道。
“不。”
12.
柏麟回到魔域，就感到氛围有些不对。
元朗笑眯眯的第一个凑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往前带。
【我就知道你个天界的来我们魔域别有用心，这回可让我抓到把柄了吧，我看你怎么解释。】
柏麟正要甩开他，听见这句不由挑眉，他来魔域时除了带着珍藏的花草可谓是孑然一身，能有什么把柄？最多不过是今日同司命见上一面罢了，与老友叙叙旧又怎么了？
【还好我手下的鲤鱼精听见了你与那司命私会时的谈话，既然提到了天界如今战力最高的青龙和腾蛇，必定是要图谋什么。】
他和司命约在水边不假，布下结界时忘了水中也是真，但……就这？这波稳了。
柏麟由元朗带着踏进了他前几日才睡过的地方，既然他现在是罗喉计都的右使，那自然是由罗喉计都来决断。
罗睺计都坐在案前，脸色不大好，柏麟立时想到他是耗费了本元又没好好休息才变成这样，忙走上前去关心道：“计都兄可是没休息好？”
【他回来了！】
罗喉计都挥手让元朗出去，元朗不大情愿，还是听话的一礼，“万望尊上秉公处理。”
元朗这人说话虽然不中听，举止方面柏麟还算欣赏。毕竟他是魔域里柏麟所见过的妖魔族中最有礼的一个了，还总拿着个扇子，估计是从人界的读书人那里进修过。
元朗走后，罗喉计都望向柏麟，“君……”
柏麟的手还搭在他肩上，是以清晰的听到了他未竟的话语。
【柏麟兄真与司命星君相见了？莫非是要回天界？想来也是，才来我魔域就被排挤，后又被煞气重伤，大概魔域真的不适合他这样的仙人，柏麟责任心那么重的一个人，定是放不下天界。】
【可是……可我……】
【我不能那么自私，柏麟回去了便不会再同我做朋友了吗？只不过是距离又远些罢了，和从前一样而已……】
罗喉计都脸色好看了一些，笑道：“君若是想回天界，我可替君去向吾王说明。”
【仙魔有别，能做朋友就很好了。】
罗喉计都边说边要站起来，“吾王并非不讲理之人，我……呃。”
柏麟一把将他按了回去，“计都兄可是多心了，我今日同司命见面，不过是有些事要问他罢了。”
“什么事？”
“我装……咳，受伤前，计都兄不是说想去游七夕？”
罗喉计都愣愣的点头。
“我猜想，计都兄对七夕如此热衷，想必是有了意中人？就想替你去问问司命可有姻缘。”
罗喉计都再愣愣的点头，柏麟却不往下说了。
罗喉计都不由问道：“那有、有吗？”
【难道司命连我心中所念都能知晓？他会否告诉了柏麟？？我该怎么办？？？还是把柏麟兄送回天界吧？？？？】
明明方才还很不情愿他走，先前宁失本元也不许他回，此时怕心思败露又想出这种馊主意。
柏麟轻笑，不说有，也不说没有，转而道：“我已顺便打探过了，七夕灯会会连续开三天，今日便是最后一日，计都兄可还愿与我同游？”
不等罗喉计都回答，柏麟又走到案桌前三步远，似元朗那般施了一礼，却远比那有韵味的多。
“还望罗喉魔尊给我个表达谢意的机会。”以及歉意。
罗喉计都面色回暖，干巴巴道：“给、给的。”柏麟可真好看。
柏麟露出酒窝，“那事不宜迟，我们走……”
“可我这些政事还没处理完。”罗喉计都一指案上的竹简，苦恼道。
柏麟一顿，上前状似无意的蹭上他，发现他心口一致，所言非虚。
这就不得不让人赞赏了，美色（？）当前，不忘初心，是个好魔尊。
于是主动道：“这有何难？我帮你便是。”
“不不不，怎好劳烦柏麟兄。”
“我现下是你的右使，分内之事。”
【我的……分内……】
“那、那好吧。”
柏麟拿出从前在天界时的劲儿朝竹简看去……？？？怎么全是些XX妖当众抢了我珍藏多年的乌鸡、今日XX妖强占了我XX的地盘还请修罗王为我们做主、XX妖掳走了我的未婚妻不讲妖德这种小事？？
怪不得修罗王勤政，看八卦谁不爱。
13.
柏麟木着脸提议，“我观这些都是双方恩怨，不如摆个擂谁赢了听谁的。”
罗喉计都摇头，语气中满是信服，“吾王说我们妖魔也要讲理，不要总想着动手。所以现在这些大恩怨小摩擦都会报上来，有哪族胆敢不报私下动武，就是我出马的时候了。”
……你难道是去讲理？用你威胁和用武力威胁有什么区别？
“那你们往常都是如何处理此事？”
“把解决办法写好再送回去，要是不照办，就是我出马的时候了。”
……计都兄委实好用了些。
不过写论文么，他拿手。
柏麟略一思索，执笔挥毫，不过片刻，几篇满分小作文就出炉了。
计都的阅读速度都差点跟不上他的写字速度，不自觉凑近看时挨上了柏麟的发丝。
【柏麟兄的字好好看！就和他的人一样！而且这写的比吾王还好！对了他本来就是帝君来着嘛。】
【就是这些妖……我都还没有过柏麟兄的亲笔书信……等晚些时候再抄一遍吧。】
柏麟，“……”大可不必，这只是随便写写，你想要我可以写份更好的。
柏麟搁下笔，“计都兄可还满意？”
罗喉计都点头，眼中全是赞赏，“自然满意。”
“那可能走了？”
“唔，嗯……”
14.
两人入了人界，还都特别有心的换了身衣服，一紫一蓝两道身影和谐极了。
柏麟上下打量了罗喉计都一番，“计都兄平日不是暗红就是缁色，如今这月白倒也分外衬你。”
罗喉计都心想元朗的审美居然还不错，那外调的事就先缓缓。
七夕灯会的最后一夜，人竟不见少，两人走在一处总会时不时的蹭到。柏麟听得罗喉计都那边传来的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心声，不由失笑。
“计都兄从前没来过人界？”
“来过的。”
【先前为了制定出游计划往来了好多次，可惜……不许这么想！都是那煞气伤了柏麟！等回去了还是再把结界范围扩大些。】
……你要是想到这个我可就愧疚了。
柏麟手握成拳抵了抵唇，“那不如就由计都兄带我一游？”
“好啊。”罗喉计都双眼一亮，忆起因着柏麟伤势而搁浅的计划，跃跃欲试。
还好这最后一日商贩们都想着再赚赚钱，两人沿着城镇的主河流一路走下去，什么糖人面人泥娃娃，玉兔龙凤莲花灯，喷火顶缸舞杂耍，也得了不少凡趣。
花市灯如昼。
行至街尾，便是城中年岁最久的合欢巨木，平日里为男女老幼遮阴蔽日正经的很，此时被装扮后又为灯会平添几分暧昧。
巨木上已被挂了许多祈愿牌，晚风一吹，木质的小牌子撞在一起，俱是令人心动的声音。
人界之物，极少能够上达天听。然草木有灵，更别提这样年岁久远的古木，如若结伴来祈愿，多少也会有些缘分缠绕在里面。
柏麟不用去触碰，都能猜到罗喉计都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主动道：“既来了，不若入乡随俗？”
缘之一字玄之又玄，仿佛生来注定，又似乎人力可及。柏麟知晓了他的心意，虽做不到即刻答应，也不会拒之千里，否则岂非平白折辱了他？罗喉计都待他向来赤诚，前几日撒谎已是愧疚万分，个把缘分无需计较，他们既能成为朋友，便已是最大的缘分。
只是付钱时柏麟傻眼了，方才两人为了面子问题，那些小玩意儿一个都没下手，这会儿竟忘了祈愿牌是要钱的。
罗喉计都低笑一声，取出早已备好的银钱交过去。
柏麟窘迫道：“我，咳，我会还的。”
罗喉计都道：“吾与君之间，何须如此。”
两人又借了笔，琢磨着写什么。
七夕佳节，总要写些应景的。
柏麟沉思片刻，落了笔。
罗喉计都探过去，只见上书苍劲有力的两行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又因着内容无端透出一丝柔情。
下意识问道：“柏麟兄何时有了心上人？”
“还没有。”柏麟提起牌子晾干墨迹，“若是有了……”转而看向罗喉计都，“非如此不可。”
真让人艳羡。
柏麟瞥向他的，问道：“计都兄写了什么？”
罗喉计都捂紧自己的小牌子，意思再明确不过，不给看。
柏麟挑眉，你以为不给我看我就不会知道了吗？
罗喉计都踩着梯子上去挂牌子时，柏麟在下面看着，就等他下来顺势一扶，便能知晓他写了什么。可他这样偷窥，是不是不大……还没等他纠结完，罗喉计都挂好了，离地还有三尺时就轻轻一跃平稳落地，根本没给柏麟扶的机会。
行，省的纠结了。
这一晚好像就要过去，柏麟忽然想起一个事，“计都兄不去月老庙看看了？”
罗喉计都一愣，缓缓摇头，“不了，我一个修罗，地仙管不着。况且有情人才同去月老庙，吾……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复又仰头去望合欢巨木繁密茂盛的花叶，“这样就很好了。”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更想知道你写了什么了。
柏麟启口道：“计都兄，伸出手来。”
“嗯？”罗喉计都不明所以，平摊着手伸过去。
柏麟掌心向下，覆至其上。
罗喉计都指尖抽动，面色凝住。
【！！！！！！！！！！！！！！！！！！！！！！！】
【柏麟兄为何这样！！！！！】
【手有点凉，冷了？！！！】
【……还是说看见我刚刚写的“日日见君不思君”了？！！！】
【想不明白啊为什么怎么回事！！！！！！！！！！！】
柏麟垂眸掩笑，指尖尤带着修罗温热的暖意。
日日见君……不思君？怎么还学会说谎了。
“那么下次，计都兄再与意中人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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