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教堂的路上，裴长燃罕见的平静。
虽然说裴长燃平常也没说几句话，但这样的平静跟平常的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心里长年累月的压了太多太多的事，这些事原本堆砌在心底，平日不想起时尚且还能相安无事，如今却是统统窜上来，那多年武装的相安无事正在艰难地硬撑着般。
看着风平浪静，里面波涛汹涌。
“你没事吧？”林眠难得关心了句，林眠这状态，从他刚才猜测起房东儿子的位置时就开始不对劲。
“没事。”裴长燃摇摇头，他似乎在深思熟虑什么事情，“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由我来了结它。”他忽然说。
林眠刚想问了结什么事，就听啪的一声，裴长燃给他贴了张卡，随即他就说不出话了。
“林眠，待会儿不要离开我半步，也不要出声，我会处理好一切。”
随即，他就隐身在了黑暗里。
被静音的马桶盖——林眠：……你处理跟静我音有什么关联？
——
教堂的屋顶上，一位敦厚的肥脸男人正站在天台边缘，俯瞰着TM小镇里的所有生物，却是并未注意楼下一个人影自黑暗中一闪而过。
他看着大街上镇民们疯狂追赶赵季晖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同时又似乎很想亲身参与进去，目不转睛的样子就好像在盯着一个近在咫尺的美味蛋糕。
正在他享受其中时，忽然，他收回视线，微微侧头。
有人来了。
下一秒，他就又变回了房东儿子的小孩儿模样。
裴长燃看到他时，他正抱着平板玩贪吃蛇大战僵尸的鬼畜游戏。
裴长燃抱着林眠走近，直到走到他的身边，他才像是终于发现来人了似的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
“大哥哥，你不玩躲猫猫吗？抱着马桶盖来这里干什么？”房东儿子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可怜模样，若非亲眼见过他是从油腻中年男人变幻而来，竟真会对他生出怜悯之心来。
裴长燃笑了笑，像是只是扯动了一下嘴角的皮：“那你来这里是干什么？”
房东儿子眨了眨眼睛：“因为我喜欢看风景呀，看他们躲猫猫比我自己玩躲猫猫有趣多了！”说着，他手指向楼下正在逃命的赵季晖跟周莹莹以及正在喊着要抓人的镇民，“大哥哥你看，是真的很有趣！”
边说着，他边邀请似的挪了挪屁股，给裴长燃腾出旁边的位置来：“要不大哥哥我们一起看风景吧。”
裴长燃这次连笑都没笑一下：“不必了。”
“好吧。”房东儿子垂头丧气起来，“那——”
“我话还没说话。”裴长燃却突然打断他，下一秒，一把刀从他衣袖处滑落，瞬息之间刀尖对准房东儿子，直直朝房东儿子刺去，“我并不想来这儿看风景，想杀你倒是真的。”
裴长燃出刀之迅猛，几乎肉眼难辨，但房东儿子竟然还能将将躲过！
刀尖擦过他的腰侧，沁出一道血红。
裴长燃刚刚分明已经从他脸上看到了几乎压抑不住的怒火，但那表情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单纯中透露着傻气的小孩儿模样。
只见房东儿子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好痛啊大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冷风从教堂的高处呼啸而过，远处地平线上已经隐隐亮起了微弱的光。
裴长燃看了那光一眼，冷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何必还要再装傻呢？园长？”
“园长？动物园园长吗？”
裴长燃又是一刀刺去：“懒得再跟你废话！”
刚才裴长燃那一下实在太快，房东儿子猛退上十几步才堪堪躲过，他被逼到阳台的墙边，狠狠喘了两口粗气，他知道，裴长燃再来几下，他必定不可能再躲得过。
天真无邪在刚才的躲闪中散了个干净，房东儿子，哦不，应该称呼为园长，终于不再装模作样，不属于孩子的阴险爬上了他的脸庞。
“裴长燃，你别忘了自己身份！”
裴长燃像是没听见一般，又一刀过去。
“裴长燃！”
“我以园长的身份命令你，马上杀了林眠！”
“若我说不呢？”裴长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园长几乎快要被逼到退无可退了，“我知道你现在被困在这个NPC里，没多少力量，你更不可能打破躲猫猫的规则，用力量来干预场景。”
裴长燃一刀刺中了园长的左腹。
“因为，你就是规则本身，一旦违反规则，你就会反噬你自己。”
“所以，今天正是好时机，即便现在杀了你这副躯壳也不能完全灭了你，于我而言，便也够了。”
吃痛的园长软绵地躺在地上，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惊：“你疯了裴长燃！”
疯了？呵，早在十年前，他便已经疯了。
从来没人知道，他等这一个机会，等了多久。
杀了园长！杀了园长！
身体里每一根骨骼、每一寸血肉都在叫嚣，它们在召唤着裴长燃，唤醒了他每一个愤不欲生的日日夜夜。
他的眼睛已经通红，短刀挥起，朝着园长沁血的肚皮，破风而落。
叮——
刀在离园长只剩一寸的地方被人打掉。
“裴长燃！”赶来的战樊惊恐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裴长燃作为躲猫猫工厂的秘密领主，为什么要杀园长？
就在五分钟前，他的脑海里突然多出来一条红色紧急系统消息。
消息的内容很简短，就六个字，“教堂屋顶，救我”。
系统的通知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内容，躲猫猫工厂里的所有个体也不可能可以通过系统发出这样的求救信号，除非这个人是园长。
园长遇害？是那个小孩儿遇害吗？但园长怎么可能遇害？战樊下意识的怀疑这消息的真实可靠，但服从性让他在接到消息的下一秒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却是让他见到这一幕。
他早就猜到房东儿子就是园长，不然也不会给他点拨躲藏者的位置。
裴长燃为什么会拿到对着他？他知道他是园长吗？
“裴领主，这是园长！”战樊吼道。
裴长燃隔空收回被打掉的刀，脸色平静得可怕：“你让开。”
“你知道他是园长？”看裴长燃的反应，战樊简直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嘛？”
一瞬间。
方才的微风忽然开始狂风大作，掀起了裴长燃的衣摆，裴长燃左抱马桶盖，又拿短刀，充耳不闻地再次上前逼近。
“战樊，你还不杀了他等着干什么？”地上已经无法动弹的园长怒吼。
战樊望了眼园长，又望了眼裴长燃。
妈的，一个都惹不起。
他只得苦口婆心再次劝道：“裴领主，你应该知道，你要是杀了园长，现在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毁掉，你难道要我们全部人的命不成？”
大风包裹着裴长燃，他薄唇轻吐，声音通过风吹向了更远的远方：“反抗不会要了你的命，服从才会。”
他再不废话，横腿一扫，将战樊踢至三米开外，直接对准园长的心脏扎去。
“噗！”园长一口厚重的鲜血喷出，脸色像猪肝一样难看：“裴长燃你……你可知，你现在，这，这样做……我已经有权对你……实施制裁！”
园长的这番话，裴长燃似乎早有预料，他面色丝毫未变，甚至轻笑了声：“园长，若是你还记得你自己立下的法典的第三条，便不会说出这番话了。”
躲猫猫工厂最高法《法典》第三条：获得最高荣誉“秘密领主”的玩家为躲猫猫游戏至高无上的成就，授予其最高决策参与权，可直接干预躲猫猫世界内一般庭审院的一切诉讼。
当玩家秘密“秘密领主”等级达到甲等，可参与由园长向神级庭审院发起的诉讼，并同时享有与造物主同等的决策权。
“想要杀了我，必须经过我本人的同意。”裴长燃用近乎平静又疯狂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园长，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茹毛饮血一般，“所以，你杀不死我——”
话音未落，怀中的林眠忽然有所动。
他猛地挣脱裴长燃的怀抱，同时以裴长燃的胳膊和肩膀借力，朝后一跃而起。
裴长燃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抓，怀中空缺的那一瞬间，他听到轰的一声，心里猛地一空。
“林眠！”
正在从高空坠落，马上就要对着战樊贴脸开大的林眠有苦难言。
前边裴长燃正在慷慨陈词，后面战樊却已经拿上了园长的平板正在操作什么，关键时候裴长燃居然还给他下哑药！
没办法，只能用马桶盖这个小身板儿去阻止一下了，希望自己不要摔成两半死了才好。
好在他扑的位置还算好，直接打在了战樊的手上，战樊就这么在‘马桶盖朝他扑来’的惊恐之中手上力道一松，飞了出去。
“林眠！林眠！你有没有摔坏？”林眠从战樊手上弹起后，在半空中被裴长燃接住，裴长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长舒一口气，取了林眠的噤声卡。
“抱歉，以后不再给你随便贴卡了。”他低垂着头说，尾调里带着愧疚和后悔。
林眠本是有些恼火的，但他一看到裴长燃煽动的眼角，颇为不安的模样，那火气瞬间便烟消云散。
唉，他心里叹出一口气。
“不是什么大事，你没什么错，不用老是愧疚。”
像是在说刚才的事，又像是在弥补裴长燃陈年积雪般的愧疚。
那边战樊爬起来就要去捡平板，他要按照园长从系统悄悄传给他的指示，先把他给送出去。
只有送出去了才能制裁裴长燃这疯子！
就在他冲向平板马上就能捡起它的一瞬间，咻地一声——
平板就这么从他手边划走，掉进了地面缝隙里，而五米开外的裴长燃，仅仅只是动了一根手指。
战樊瞬间就不敢动了，他觉得自己要再动，不说救园长了，他可能连自己都救不了。
于是战樊在裴长燃扭头看他的时候陪笑了声，随后在园长看不到的角度一眨眼，给裴长燃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后就跑到平板掉的那处缝隙去假装捡平板去了。
这个得罪不起，那个更得罪不起，但磨洋工他很擅长。
“战樊，你要是救我出去了，我……我马上让你当秘密领主！”另一边被刺中心脏的园长仍旧不死心。
战樊眼前一亮，但转头对上裴长燃的眼神，突然又觉得这个时候的大病吃了容易得病。
“裴长燃你……什么意思？”园长忍痛坐起来，“想要取代我是吗？呵。刚刚你说庭审院里要想杀了你，必须经过你同意，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的秘密领主等级已经到达甲等了？”
裴长燃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对林眠愧疚难当，现在看园长却是冷如冰窖：“你说呢？”
“你……你已经……300星了？”即便是裴长燃刚才杀他他都没慌，但他现在慌了，裴长燃怎么就已经300星了……战绩管理中心他的机密档案里的星级一直都没过200的啊……
“不可能。”园长喃喃，“这不可能！”
裴长燃：“不可能的事情多了。”他拿起刀，再次对准园长心脏，汹涌的恨意海浪滔天“但今天以后，你再也别想看到了！”
园长瞳孔骤缩。
不能被他杀了！虽然这人身上附着的只是他的一点精神值，但如今裴长燃已经300星，甚至很有可能更高，但凡他现在出现一点差错，就凭这点缺失的精神值裴长燃都极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裴长燃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裴长燃了。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裴长燃的刀距离他那正在淌血的胸口不足半寸。
不死的办法，能有什么办法！
一瞬之间，千万思绪从脑中闪过，最终汇聚在裴长燃怀里的马桶盖上。
对了，林眠！
“哥，救我。”园长突然声音变了个调，声音凄凉哀转，“哥。”
仿佛霎时间寒流入侵，林眠如坠冰窖。
哥！
哥哥！
救我啊！
你为什么不救我！
细密的呼喊如白蚁一样爬进他的耳朵，啃噬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撞开了裴长燃手上的刀：“裴长燃！等等，先别杀他。”
先别杀他，先别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TM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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