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黑色的轿车静止在长长石阶的门口，两鬓有些许斑白的中年人穿着灰白相间的和服，看到他走下来，恭恭敬敬地弯腰，叫了了他一声“‘暁’少爷。”
这是他给真宫雅雅打电话的一个半小时后。
要不是电话里真宫雅雅说了会有个叫伊江的男人来接他，他会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一个逗人开心的恶作剧。
车头的天使雕像反射出银质的光芒，6.75升V12的发动机发出悦耳的声响，仿佛是它自身对于财富象征的低吟。
……这个场景他好像在某些狗血电视剧电影里看过。他之前可是一个连三双拖鞋都买不起的贫穷男高中生，什么少爷什么豪车，他是在做梦吗？
“在下是真宫家族本家第二执事，兼纱波光学亚洲区执行副总裁伊江未来，奉家主命迎接您回本宅。”中年人虽然穿着宽松的和服，就连递名片的动作整个人都崩得很紧，好像一棵挺立的青松。
真宫暁没见过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有点手足无措的点点头。脑子里的弹幕已经要填满太平洋了。
什么第二执事，什么纱波光学？这都什么？这种逼也不用装到他的眼前来。
他要被尬飞了。
真的他宁愿去坐五条悟的大腿也不想上这辆车。
阿弥陀佛，能不能给个地址，我想自己打车过去。毕竟我现在可是有两百多万的男人，跨市的士也是勉强坐得起的。
“哇，劳斯莱斯。”白毛脑袋不知道从哪里戳出来：“很多大叔都说这个款很好看，近看果然是土气里带着点豪华呢。”
“是的，五条先生，家主有时需要稍微高档沉稳一点轿车方便进行商务活动，在下几经挑选之后才选择了这款长轴幻影。”伊江未来完全无视了五条悟的那个“土气”，优雅自持地说道：“家主命在下开这辆车来接少爷，也是表达了对他的重视。”
真宫暁心里双手合十。他只想和小姨妈好好坐着谈一谈就行了，不要搞这些虚的。
伊江未来打开朝前开的后座门，做出请进的姿势。
虽然他至今还没坐过豪车……
“我也想一起去，可以吗？”白发的少年依旧是很愉悦的语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像是询问：“我也想去真宫的本家。”
一开始真宫暁以为他是来送自己的，但是突然听到这一句，他无端被拎高的心跳好像稍稍平复了一点。
大概是那种，第一次去个未知的地方，本来以为自己只有一个人面对，没想到竟然有人愿意陪他一起的安心感。
如果这家伙不要把那个手在他肩膀上比来比去最后放在他脑袋上就好了。
然后他俩一人一边坐在后座上。
这辆车的前后座加了隔断，但是又没完全隔，上半部分透明的，于是他就能看到五条悟上车之后伊江未来立刻开始打电话。
当然，以他现在的听力，想要听到对话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真宫暁：“我感觉我的姨母好像不是很欢迎你。”
五条悟十分自得：“大部分咒术师家族的人都不太欢迎我。”
这就是对于自身有深刻的自我认识吗？希望能够一直保持下去。
真宫暁在车上睡了又醒，重复了三四次之后发现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伊江未来打开隔断给他递了个豪华便当盒，然后对五条悟告罪说道：“非常抱歉，五条先生，我们从一开始就只准备了少爷的午饭。”
对于这点他倒是完全不在意，笑眯眯地说：“没关系，稍微吃点垫垫肚子就可以……暁酱，你会分给我吃的吧？”
真宫暁打开便当盒，红彤彤的一片刺瞎了蹭饭人的双眼。
全部都是爆辣版本，就连生鱼片都已经裹满了厚厚的一层辣酱。光看看都知道吃一口能菊花升天。
某个甜食党惊恐地后退：“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一口吃下一块连面衣都辣得人口舌生津的天妇罗，真宫暁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那你觉得我是不是人呢？”
五条悟的眼珠子跟着他的筷子上下摆动，感受着空气中的辣椒素，打开了窗户并捂着嘴缩到了最角落：“现在我觉得不是了。”
呵。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的变换，虽然在途中有服务站，但是他已经坐了五个小时！还没到！
五个小时！日本总共就那么点大，既然要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能让他去坐新干线？
就算不晕车，他也不想在这个小盒子里被闷这么久。
虽然垫子很软很舒服，但是一个姿势坐久了真的对尾椎不太友好。本来边上没有五条悟的话他还能躺下来，现在也不行了。
他只能把脑袋靠在车窗上，有时候正好在他睡着的时候遇到个急转弯，他的头就会猝不及防地悬空……又哐一下砸回去。
司机先生你你的车上还有三个活生生的人呢，城乡公路就算没有监控也不能玩飘移啊。
上次忘记去交通部举报河林超速驾驶，这次他记住了。
车子在某个巨大的雕花铁门前停下，真宫暁从车窗伸出了半个脑袋，和铁门连接的围墙无穷无尽，一直绵延出他的视野。
车子从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慢慢驶过，偶尔能看见一些错落建造的欧式独栋别墅，和一些的塑胶活动场地。
也许是到了饭点，外面并没有什么人，但是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年纪不大的青少年在锻炼，他定睛一看，身边似乎还跟着……
咒灵？
他现在也算有了点辨别咒灵等级的能力，这么浅浅一看，这每一只估计都不下于那只蜜蜂。
“……宠物？”真宫暁嘴角抽搐：“在这里这是标配吗？”
他这个时候就会开始愤恨自己的视力为什么这么出色，刚才随便一扫，他好像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鼻涕虫。
那个在草地上留下的黏液痕迹足有一人宽，他完全不能想象这种东西到底要怎么战斗，它要是打斗起来这场地还能看吗？
他边上的五条悟似乎也看见了，不比起初入咒术界的真宫暁，他明显更见多识广多了，看到后者微微变色的神情，幸灾乐祸地凑过来：“怎样，是不是很恶心？”
真宫暁啧了一声：“你觉得恶心？”
“……一点点？”
真宫暁翘起了二郎腿：“那我和那个东西哪个比较恶心？”
“嗯？”五条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真宫暁何出此言：“啊……你们不一样。”
真宫暁好整以暇等他的道歉。
“你们一个属于精神，一个是物理，不能一以概论。”
他拿出便当盒里的珐琅筷子捅了过去。
……
轿车在最大的一栋建筑物前停下。
伊江未来下车给他们开门，真宫暁脑子里响起了那个著名赌博电影的BGM，在脑内幻想有个特写慢镜头——他一只脚伸出来踩在地上，……
坐太里面了，腿也不够长，一只脚伸出去根本碰不到地面。
再见我的装逼之魂。
他们俩被伊江未来带着走进大厅里，一抬头就是巨大的，从五层楼顶一直垂到一层的水晶吊灯。
又亮又闪，晃得他时隔数天再一次体会到了眼睛被刺瞎的感觉。
身着相同制服的佣人向他们仨弯腰致意，脸上洋溢着被统一培训过的标准笑容。
“家主在顶层等您。”伊江未来点了点头，立刻有一位穿着女仆装的佣人过来引着真宫暁往电梯上走。
看到五条悟也跃跃欲试地想跟着去，伊江微微上前了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舟车劳顿，五条先生应该也饿了。听说您要来做客，家主特意临时聘请了Lameloise京都分店的主厨Effie Woodrow先生为您烹制晚餐。”
中年男人恭谨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只被干扰了这一下，真宫暁已经跟着那个女仆走上了透明的观光电梯，身形渐渐消隐在第三层结界里。
到了大本营了反而不怕了吗？还对他做出了‘不要紧’的口型。
五条悟摸摸鼻子，看到已经捧着前餐来到过来的执事，坐在了伊江未来拉开的椅子上。
餐桌很长，整个餐厅也和大厅一样充满着金碧辉煌的土豪气质，就连桌子上的花瓶都是五颜六色的镶金琉璃瓶。
真宫家族虽然名义上与五条家一样都属于菅原道真的分支，但是一直因为家族相传的生得术式‘咒灵使役’只算得上是夏油杰‘咒灵操术’的劣劣化版，所有的真宫族人在其他咒术上也没有什么天分，一直在整个咒术界基本出于无人知晓的状态。
直到在昭和近平成年代，真宫家族从长野迁宅至现在的津市，创建了纱波光学，并真宫奏这个女人成为真宫家族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准特级术师才异军突起，成为了成为了盘踞在京都附近，仅次于加茂家族的另一咒术豪门。
说是豪门，在真正拥有数百年传统的其他咒术家族眼中，也不过是属于暴发户罢了。
这个年代谁还用金边的盘子啊，连玫瑰都是黄色的。
知道你真宫家以前很穷了，就算现在有钱也不必如此炫耀。
这个审美太逊了，是他随便拍张照回去都要被杰和硝子嘲笑的地步。
五条悟舀着不知道多少工序做出来的餐后甜点，虽然味道对得起米其林主厨的手艺，但是一直待在这个空间里他觉得自己有点消化不良。
“五条先生在担心什么呢？这只是普通的姨侄面谈。”伊江未来何等人精，立刻看出这位年轻家主的对上方不明显的关注：“您一个人枯坐在这儿也有些无聊吧，如果可以的话，在下可以陪您聊天消磨消磨时间。”
嗯？
五条悟双手放在餐桌上，手指交叉抵住下巴：“好啊，那伊江你想聊点什么呢？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聊的呢？”
“那不如聊聊少爷吧。”伊江未来的脸上虽然因为年纪满布皱纹，但是依稀还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俊美的男子。他的眼睛细长而眼尾上挑，笑起来的的时候让人联想到某种冷血动物。
“嗯？”五条悟眉头一挑，有几分好奇道：“……暁君，他不是从小住在外面吗？我以为你们这些本家的人和他不会很熟悉。”
“的确如此。”伊江未来低头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在下也只是在少爷很小的时候侍奉过他，他应该都不记得了。”
幼年时候是在真宫的本家里呆过的。
“是吗？”五条悟歪着脑袋做出聆听的姿态：“那你是要跟我分享暁君小时候的事情了咯？”
“是的。”伊江未来点点头：“不如就跟您说一说少爷这个名字的由来吧。”
中年男子轻轻点头：“少爷现在使用，和五条先生现在对他的称呼都使用的是‘あかつき（ akatsuki ）’，和奏小姐的丈夫‘红月’的训读，是相同的读法。”
“父子同名，也算是一种因缘。”
“但是据我所知，一开始并不是取的这个读音。”
大约是感觉到自己要听到八卦，五条悟的脊柱无意识地撑直了。
伊江未来十分满意他的反应，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使用‘暁’这个字，是表示少爷能够‘贯通真理，理解人生’，所以取的是さとる（satoru）这个音。”
“……唉，这个意义不是很好，为什么不用这个读音了呢？”
和服的中年男子的笑意扩大，五条悟甚至能看得出来他的皱纹都些许展开了。
“因为太土了。”伊江未来眯着眼睛，连牙齿都多露出了几颗。
“奏小姐觉得さとる这个读音实在是太土了，她见过的一半土气油腻男人都叫这个，它配不上她的心肝宝贝儿。”
“啊……抱歉，五条先生。”说到这里的伊江未来好像才发现似的，坐在餐桌主位的五条悟鞠了个九十度躬：“那个时候您还没有出生，所以当然完全不包括您。”
五条悟面无表情：“哦，是吗。”
臭老头明明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土是一个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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