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又是一周过去了。
今天早上是最后一批调研了。
顾梦看完手里最后一张调研问卷，揉了揉太阳穴。
这张纸里也提到了游戏舱场景突变。
她昨天收到了□□的回复，游戏舱业务的同事已确认没有出现违禁场景的故障，对方为了证明，还调出了近三年的所有故障记录给□□看。
如果不是游戏舱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了。
顾梦抬头发现P6-889正一目十行地看着手边的问卷，还在一旁的纸上写写画画。
她不禁心里感叹人家的天赋是buff，她的天赋却是debuff。
共情天赋最大的缺点就是很容易被动卷入他人的情绪里，消耗自身精力。
而这些问卷的字里行间传递的全是各种恐惧。
一早上看下来，原本神清气爽的顾梦感觉头上像顶了一条又厚又重的湿棉被。
不过她也有解决之道，那就是暂时将这些问卷放在一边，去做点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等缓过一波后，再继续工作。
这一上午她已经歇过好几次了，花也浇了，待分类的问卷也整理了，连桌子都擦了。
这间会议室里确实没有她能做的事情了。
她蹑手蹑脚地从座位上起来，打算去看一下程诚的情况。
从小会议室出来，站到走廊上，都不需要多走两步，就能透过会议室的玻璃墙一眼看清里面的状况。
她旁观过太多次了，一看染病者的状态就知道进展到哪一步了。
今天这群人非常躁动，似乎并不把台上的程诚当一回事。
咦？
顾梦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心中更觉奇怪了。早上的调研是10点开始，现在过去了15分钟，按以往的进度来说，染病者怎么都该安静下来准备写东西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又转向程诚，只见对方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台下。
……
程诚不知道自己此时面无表情。
因为他正在全神贯注地操控自己的精神力，那些只有他能看见的黑色光线从他头顶伸出，像藤蔓一样卷起台下人头顶上各色的光线，令它们向自己的方向倾倒。
但人群中有一根粗壮的红色光线，却怎么都直直地伸向天花板，无论如何都不肯屈服于黑色光线。
这红色的光线来自一个卷发女人，她似乎没有感觉，依然我形我素地放声大笑，她周围的人也似乎受到了感染，也异常亢奋，他们头顶上的光线也迟迟不肯向程诚倒来。
这就是程诚最不喜欢遇到的情况。
一群人当中有一个精神力异常顽固且有感染性的人。
这意味着他必须用更强的精神力量才能令这群人对自己言听计从。
“请大家安静一下。”程诚说。
一瞬间，部分躁动的声音停止了，这就衬出卷发女人的笑声更加响亮。
程诚看着她：“你在笑什么呢？”
那个卷发女人毫不回避程诚的视线，才说：“你控制不了我。”
程诚看着她的同时也在看着那根红色光线，它不仅没有向他倾倒，反而让缠在其上的黑色光线越来越薄弱。
他慢慢扬起笑容：“哦？是吗？”
就好像精神力量被吞掉的不是他一样。
明明是卷发女占了上风，可程诚这幅表情瞬间激活了她的一些记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门要靠左边走，不要走中间，你知不知道你很没有素质啊？连这么小一件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 好什么？……”
“……我跟你说过几次了，就按照我说的办？你为什么不听？……什么？对方不愿意？”记忆中黑衣女人瞬间勃然大怒，把手里的文件夹朝她身上劈头盖脸砸过去，“你他妈是不是蠢啊！你按照我说的做了吗！……你做了？不可能！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合作方怎么可能不答应！一定是你没有做好！……”
“……我不用你用自己那个猪脑子思考！你只要听我的就对了！……”
卷发女记忆中那个可怕的黑衣女人与眼前的程诚渐渐重合在一起，尤其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
她有多少次想撕下黑衣女人那张脸，想问她凭什么总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凭什么觉得自己永远是对的，凭什么要让所有人都围着她的意志转。就因为她命好赶上了好时候，爬得位置比她高吗？
卷发女人慢慢站了起来。带的身下的椅子往后推了一下，发出了刺耳的次啦一声。
她头上那簇红光在一瞬间粗壮起来，瞬间抽枝发芽，转眼间竟成了一颗粗壮繁茂的红色大树！
而那些原本紧紧绑缚在它上面的黑色光线就在成树的一刹那被崩断，化成点点黑末，竟然消散在空气里了。
程诚收起散慢，挺直了腰背，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卷发女：她是怎么做到的一瞬间精神异化？
“你要控制我。”卷发女喃喃道。
“我没有控制任何一个人。”这是程诚两周前回答刀疤男的话，现在又用上了。
但和刀疤男的反应不同，卷发女死死看着程诚，神经质地低语起来：“控制我，你们都要控制我，全部都要控制我。你们不把我当人看，只是想要控制我达成自己的想法，都是自私自利的人，都要控制我，要控制我……”
她头上那颗红树的树干上突然冒出一些疙疙瘩瘩的肿块，然后瞬间膨大成瘤子状大球挤在一起，挺拔的树身瞬间变成了一个挤满瘤子的粗柱。
饶是程诚心理素质过硬，对美丑无感，也嫌恶地“咿”了一声。
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更让他恶心。
那些瘤子像载满液体一样，彼此膨胀挤压得变形，然后突然爆开，里面倏地窜出数条树根，猛得扎进最近几人的头顶。
那被扎的几人立刻惨叫一声，双手捂头倒下。
“程哥，这是怎么了？”照旧蹲在程诚边上的林恩听见动静连忙地探出半个头，越过身前的桌子去看，“这几个人怎么突然倒了？”
程诚随口敷衍道：“椅子不稳摔了吧。”
他紧紧盯着被树根扎入的几人，他们头顶的精神力量越来越淡薄，树根倒是越发粗壮了。
不断有瘤子爆开，新的树根从中飞出，扎入新的人。
“摔了捂头顶？”林恩错愕。
程诚这回没再搭理他。
因为那颗红色大树越来越繁茂，不过短短半分钟，茂密的树荫就已经占据了半个大会议室的天花板，下投着血光。
而那些被树根扎入的人渐渐停止了惨叫，表情呆滞地站了起来，竟然和卷发女同时喃喃起来：“没有人可以控制我，谁都别想控制我，你别想控制我，他别想控制我，你们都别想控制我……”
呢喃的声音很小，但随着呢喃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阴测测的诡异气氛。
林恩浑身一颤，胳膊后背全起了白毛，抖着嗓子问：“程程程程哥他他他们说什么呢？”
“闭嘴。别动，别说话。”程诚说。
他无意阻止这一切发生，任由惨叫和诡异的众声呢喃混在一起，只是仔细地观察着那颗树。
只见那些树叶的颜色越来越深了，越来越稠，越来越像血了。
突然，一片浓到近乎黑色的树叶从枝头，脱落了。
洋洋洒洒地飘着，落在坐在第一排的中间某个人的头顶上——那个位置，树根暂时够不着。
“啊——！”瞬间！那个人惨叫出声。
……
顾梦在惨叫响起的那一刻也痛呼出声。
从刚刚卷发女站起的一刻，混乱粗暴的情绪就像一堆杂物朝顾梦扔了过来。
卷发女的情绪犹如混乱的风暴将顾梦自己的情绪和意识狠狠裹起，她不得不全力抵抗，不断地一遍一遍在脑海里冲自己喊道：“我是顾梦，我在会议室外看着程诚调研，我很平静，我不愤怒，这些情绪不是我的。”
这就是共情天赋的坏处，也是公司不允许共情天赋的人成为员工的原因——
他们太容易受到他人情绪的影响，严重的情况下根本分不清哪些情绪是自己，哪些是别人，也就很容易被他人操控。
她的脑中喊话是有效的，渐渐的，尽管那种强烈复杂的情绪仍在她身体里咆哮，她却清楚知道那不是她，而是大会议室中那个卷发女的。
卷发女的毁灭欲太重了，要杀人，要杀不止一个，要杀死所有要控制她的人。
汗顺着顾梦的额头流到了脸侧，她咬着牙想叫警卫冲进大会议室阻止卷发女。
可就在此时，其他人惨叫声陆续响起了。
一股又一股全新的痛苦情绪犹如洪流朝顾梦奔腾而来。
她躲避不及，刚在仇恨风暴里勉强稳住的情绪又再度陷入混乱当中。
整个人身体一软，双膝竟直直地就跪下了。
那几个警卫见状一惊，离得近的一个赶忙过来扶她。
顾梦匍伏在地，手攥成拳，紧紧地扣在地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别管……我……进…进去…救…救人……”顾梦勉强挤出几个字，就再也无力多说。
多人的情绪犹如奔腾的河流在她身体里冲撞，而她的理智宛如摇摇欲坠的堤坝。
那警卫一愣，立刻转头一挥手对身后几个警卫说：“做好准备，冲进去！”
……
也就是在会议室外顾梦跪下的那一瞬间。
身在会议室里程诚也研究够了，他沉心凝神，在下一刻，一条足有十人合抱粗细的黑色巨蟒突然从程诚身上飞射而出，朝那颗枝繁叶茂的血树张大了嘴。
那颗红到发黑的树立即摇摆起来，原本已经停止生长的树枝竟然又往外拔高一截，树尖就像锋利的钻头，似乎急于给黑色巨蟒一点颜色看看。
与此同时，树叶全部脱落，像飞刀一样倏地射向讲台。
“你、别、想、控、制、我——！”卷发女人一字一顿地喊道。
程诚面无表情，轻声念到：
“3。”
此时黑蟒已奔到树顶，嘴已经张大到了骇人的地步，恰巧笼罩在树冠之上。
而飞得最快那片树叶已经离讲台前的木桌不到一米。
“2。”
节节拔起的树枝犹如钢叉，从蛇嘴里外顶，将蛇皮顶出一个个尖包，似乎下一秒就要从里贯穿而出。
黑色巨蟒发出了痛苦又愤怒的嘶嘶巨响。
程诚却在此时低头侧目，一片血叶已经到林恩脸颊边。
正好试试这小子。程诚想。
他轻声念出：“1。”
很好，最低的章点击也破5次了。下一个目标是10次（朴实.jpg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外派（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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