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6-889又重新抽了四次。
这新抽的四个人，一个疯到吃砖啃墙，两次差点把自己噎死；一个坚称自己是神在人间的分身，每天都在想办法燃火**回到神界；一个相信自己有神秘力量，光凭手掌中画的一只眼睛就能将人扒皮抽骨，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个人对上的好几个人，全身骨骼真都消失了，化成了一摊软肉；还有一个对公司有强烈敌意，差点把13区调查的员工一炮轰死，鬼知道她哪里来的炮筒。
他们四人对看一眼，P6-889默默地又把落落的档案打开了。
虽然似乎难以沟通了一点，但好歹出个任务不至于冒生命危险。
……
天下起了密密的雨。
眼前这栋老旧到墙皮脱落的楼房，每一层都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都挂满了衣服，大多是灰蓝黑色，坠得晾衣的铁丝弯曲。
楼的右侧是唯一楼梯。
顾梦正对着楼梯入口，看见楼梯两侧墙壁布满深浅不一褐色污渍，像是涂鸦般一层叠一层，往里延伸，却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从漆黑深处飘出一股腥臭，那是新鲜血液的腥和**后的臭。
即便对13区不熟，但在车上看了一路的街景建筑，顾梦也看出了这栋楼的混乱危险。
而这栋楼里偏偏住着被抽中的落落。
在来的路上，他们先去了一趟卷发女的家（编号89757直接用自己工牌刷开了对方家门，看得他们三个目瞪口呆），检测她家的环境，数据正常，没有放射性物质，辐射和磁场也一切正常，暂时排除了激素异常与这些因素的关联。
林恩、程诚和编号89757也跟着都下了车了。这次只有四人出来，P6-889留在小会议室里重新整理染病者资料，她说之前的分类还是太粗糙了，得重新分一些能接触的人出来。
顾梦最先下车，站得离楼梯入口最近，她看到人齐，摸了一下手腕上的黑色手环，抬脚就要往楼道里走，却被拉住了。
她回头看去，只见拉她的程诚对最后一个下车的编号89757说：“这么黑的楼，我们好怕啊，7哥你那么厉害，要不你走最前面呗？”
“那有人从后面袭击你就不怕了？”编号89757冷冷道。
程诚啧了一声：“有道理。那林恩走最后一个。要是后面来人也不用怕，你有黑色手环防身。”
这话里话外都摆明了拿林恩当肉垫。
但林恩只是傻笑，一副心甘情愿听吩咐的样子。
编号89757没吭声，径直越过几人，代替顾梦走到了最前面，往楼道里去了。
顾梦跟着编号89757走了两步，又一次回头看程诚。
“走吧。”程诚以为她害怕，“没事，我和林恩走最后。有人袭击也抓不到你。”
顾梦的嘴微微动了几下，却什么没说，转头又走了。
“啊？”程诚错愕，“我是突发性耳聋了？”他又问身前的林恩，“你听见了吗？林弟。”
“我也没听见。但是……程哥，别叫我林弟，整得像林平之似的。”
“林平之，谁啊？”
“一千多年前的一本武侠小说的配角，为了习得一门厉害的武功，自行变性了。”
“你们有钱人真是了不起，居然还能看武侠小说。林弟，你让我好嫉妒。”
“……”
到了四楼楼梯的平台转角处，向上通往五楼，侧面有一个门洞，走出门洞就是四楼的长走廊。
走廊的一边是住户，另一侧则是半人高的砖砌阳台，阳台外挂着密密麻麻的衣服，往阳台下看就能一眼看到他们的车。
一条走廊上有十家住户，每家都有一扇门和一扇窄窗嵌走廊这边墙上。
走廊中央的406室，就住着他们要找的落落。
编号89757大步走到406前，停步敲门。
等了一会，没人应答，他又敲了一次。
这时，门内才有踢踢跶跶的拖鞋声靠近，跟着就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谁啊？”，听起来是个不大的孩子。
这应该就是落落档案里唯一的亲人，8岁的妹妹。
编号89757身体往旁一侧，顾梦了然，主动站到门口去，轻声细语地对着门说：“你好，我们驻区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我们今天是来找落落。”
“怎么证明你们是办事处的员工？”女孩稚声稚气地问。
编号89757掏出一张工牌，在406门口刷了一下，门咯哒响了一下，开了。
“证明了。”他冷淡地说。
顾梦来之前听说过驻区办事处在当地都有最高权限，但看到一张普通工卡可以打开居民家的门锁时，还是吃了一惊。
难怪居民和公司的对立情绪那么严重。
顾梦的想法一闪而过，立刻被缓缓开启的门吸引了。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站在门后客厅里，手里还攥着一只笔。
“进去吧。”编号89757朝顾梦一抬下巴。
“嗯。”
顾梦捏紧了手里的检测仪，侧步跨走进房里，在路过小女孩时，有意和她保持了小半个人身的距离，同时手臂绷紧。
半年前，有一个同事去9区执行任务的时候，放松了警惕，被一个5岁的孩子撕咬下了一整块腿肉，修养了好几天才好。
顾梦可不想挨那么一下。
在绕开小女孩后，她才注意到这间狭小房子里的摆设。
大门正对的一个小厅，应该是客厅兼做吃饭的地方，只容下了一张褪色长沙发和一个只有成人膝盖高的茶几。
茶几上有一个人摊开的本子，字很大，笔迹里全是孩子气的一笔一画，一眼就看得清：《论天赋对人的影响》。
顾梦怔了一怔，这个东西，她在8岁时也写过。
这么些年过去了，公司给8岁备选者的启智练习题居然还没变。
这么一看，落落的妹妹应该是公司的潜力员工。
顾梦一下放松了许多。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检测仪，这是环境监测仪器，上面显示落落家磁场辐射也一切正常。
拿着放射性物质检测器的程诚冲她摇摇头，示意没有异常。
顾梦心想，那只能跟落落本人接触一下，看能不能问到点什么了。
“落落在哪儿？”顾梦问小女孩。
小女孩指向沙发对面墙上那扇有花花绿绿贴纸的门。
顾梦两步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一拧。
门开了。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女人。
女人的头发很长，凌乱又蓬松，垂在脸前，眼睛在头发后惊恐地闪烁着，身上的白裙子像罩袍一样笼住了她的全身。
见到陌生面孔，女人双手更紧地环住自己，不断往墙根里贴，嘴皮快速地一张一合。
顾梦仔细地去听，失望地发现女人的声音很小，根本听不出在念什么。
她看了又看，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憔悴仓皇的女人和档案中甜甜微笑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我的天赋对她没用。”程诚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门口，站在顾梦身后轻声地对她说。
他刚刚催动了天赋，看到落落头上的精神力量，不是有形的光条，而像一团一团的散雾，当他试图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把落落的精神力量收拢捆住时，却从对方的精神力量里径直穿了过去。
落落的精神力量涣散到不成形了，他没法影响。
“那就实行备用计划吧。”顾梦头也不回地轻声回道。
他们来之前商量好了，先由程诚催动天赋，落落受影响说出有关病情的事情。如果不顺利，再采用备用计划，让同为女性的顾梦尝试和落落闲聊，问出点什么。
这时，编号89757冷冷地说：“你们这是浪费时间。她开始异化了。”
“异化，什么是异化？”程诚问。
编号89757没有回答。
脚步声响起，他竟转身去了客厅里，似乎懒得再管。
顾梦心里一紧，但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不试试吧？
她谨慎地站在房门口，以尽可能温柔无害的声音对房里说：“你好，落落，我们是公司的员工。”
女人只是更加惊慌地把头挤进墙角里。
身体止不住颤抖，喃喃自语更快了。
顾梦从含糊的声音里依稀听到了“不吃”、“假的”，情不自禁地上身前倾，想听得更清楚。
哪知道，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蹲坐墙角的落落立刻高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她手脚并用地用力刨墙，像是想从墙里挖出一条逃道来。
顾梦被吓了一跳，慌忙地说：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
落落的叫声更凄厉了，十指几乎都嵌入了墙里，鲜血从墙上流下。
她砰砰砰地猛朝墙上撞头。
顾梦惊地退了一步，直接踩到了身后的程诚。
程诚痛呼一声。
可顾梦只顾朝落落喊：“我退了！我退了！你别怕！别怕！”
落落依旧在疯狂地尖叫，她拔出了手指，拼命朝墙上狂挠。
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在墙上留下。
空气的振动开始变强了。
顾梦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糟糕！她忘了太过强烈的情绪会把她拖进共情状态！
只要一被拉进去，在短时间内她会失去理智，只剩被感染的情绪！
到时候身边这几人肯定会发现不对劲！
顾梦连忙一手抓住门把手要关门，一手推搡着身后的人，想要立刻退出去。
可她的动作没有空气里的强烈震动快！
落落的情绪犹如一个巨大的海浪，从上往下狠狠一拍，淹没了顾梦。
强烈的恐惧从顾梦头顶灌入到四肢，从神经传进血液渗入骨髓——
跑，跑，跑，要跑，快跑，不然，不然……
顾梦听到陌生的尖叫声从她嗓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和房间内另一个尖叫声重叠在一起。
耳朵里无数人声重叠在一起，有些声音高，有些声音低，每个声音都在各说各的话。
眼前的一切全部变成支离破碎，人影重叠，拉长，像一个个饿鬼，像立刻要朝她扑来嚼碎。
她的手拼了命像推开那些饿鬼，疯了一样乱抓。
她的腿不由控制地迈开，跑，跑，跑！
迷迷蒙蒙中，她的手被死死扣住
她拼命叫喊，挣扎，怎么也挣脱不了。
她张嘴就想冲手腕上的力量咬去！
两腮一痛，她的嘴怎么也张不开，又合不上。似乎被什么捏住了。
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
顾梦听不清。
她只有恐惧，她记得自己要跑，跑，要躲起来，不然就会，就会——
“会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熟悉、很稳定、有点紧张。
会什么？对，会什么？会什么——
顾梦骤然瞪大双眼。
共感的情绪一瞬间潮退。
眼前摇晃混乱画面倏地稳定坚固下来。
像是突然抽走了浑身所有的力量，顾梦身体一软，径直就要下倒。
程诚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顾梦的双臂，撑住了她。
“你还好吗？”他少有这么正经又严肃。原来之前问“会什么”的也是他。
顾梦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只得点头。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的落落也停止了尖叫。
顾梦借着程诚的力量勉强站住了。
她惊恐未退，抬眼时发现落落正盯着她，眼神是刚刚从未有过的清醒。
顾梦立刻转回头，她现在不想看见落落。
然而就是这一转头，她心惊地发现，原本等在客厅里的林恩和小女孩，正惊恐无比地看着她。
连编号89757也在意味不明地打量她。
完了。被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外派（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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